第52章 十年后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叫小马国的神奇国度……

    十年后……

    “然后我开始思考……”她轻声说，读着这本书最后的话。她不知道自己的听众是否注意到，它们同时也是最开始的话。这篇故事已经圆满地衔接上了。

    这就是她为之而生的时刻。仅仅和孩子们享受这些时光，在她为他们阅读时看见他们渴望着迷的小脸庞。阅览室就像一座静谧安宁的岛屿。没有忧虑，没有压力，没有小马征求咨询她的建议。她担任领袖身份从来就不会感到自在，但外面的小马仍把她放在荣誉的高台上。她讨厌聚光灯，而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们的信任。阅览室是她最喜欢的庇护所之一。

    “……如果我要把自己的种种历险都给你讲出来的话——比如解释我和我的伙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以及我接下来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决定——我也许应该从哔哔小马开始讲起。”

    她轻轻合上书，细细品味着结局中的宁静。嗯，这就是她为之而生的时刻。祥和、平静的时刻，接下来……

    “什么？”坐在孩子们中间的杏仁色小天马抱怨，“就这样？不能这么结束！这种结尾太差劲了吧！”

    “雷霆冲击（thunder rush）……”她开始说。冲击是追踪与小雾（mist）的女儿，而她遗传了自己父亲的性情。

    “我想要更多情节！”雷霆冲击打断道，“我还想看云宝黛茜！”

    一只黄色独角兽胆怯地说：“我喜欢这个结局。”

    冲击对自己同伴翻着白眼，“你当然喜欢。”

    好吧，阅读进行时才是平静的时刻。“现在，孩子们……”

    “这篇故事是真的，对吗？”黄色的独角兽，小花（flower）问。

    即使她点头作为回应，小雌驹雷霆冲击仍然迅速反对。

    “当然不是！这明显只是个童话故事，没马能从那么多射击中活下来！”那只小雌驹再次夸张地翻着白眼，“而且，得了吧，你不会真相信小马国有那么多怪物，是吗？”

    “但它们的确是真的，”她回应，很讨厌打断谈话，“我当时就在那里。”

    杏仁色小天马只是交叉着前腿，坐下来哼了一声。

    后面一只有棕色与白色斑点的小雄驹站了起来：“你当时真的是一棵树吗？”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鼓起勇气面对总伴随着这问题而来的下一个问题：“对，峭壁（cliff），是真的。”

    她听出了小花嗓音中的好奇，那只小雌驹继续问：“变成一棵树是什么感觉？”这就是了，那个问题。

    “我不想谈这个，”小蝶说，这句话能感觉出被重复过许多很多遍。有些事是她不能想太多的，而她作为一棵树的时光在她“禁止思考”的名单上排得非常高。

    “现在，你们为什么不出去玩玩呢？”她建议。

    大部分的孩子不需要被通知两遍。远处的大门被晃开了，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迷你的马群涌向门外，阅览室在几秒钟内就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她眨着眼，意识到小峭壁还待在这里。那只小雄驹奔向她，用小小的前蹄抱住了她。她遏制着想跳开藏起来的冲动。

    “你讲的故事最棒了，小蝶阿姨！”他开心地说，“谢谢你给我们讲故事！”

    然后小雄驹被正午的阳光引开，疾驰向门外，加入了自己的朋友们。

    小蝶呆立了一会儿，透过敞开的门注视着外面的使馆，以及更外面的枢纽镇（junction town）。那些小马，他们把自己称作“末日追随者”。他们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最严重的错误，但他们既不隐藏真相，也不因此讨厌她。反之，他们把它视作一个教训来接纳。而且，出乎意料地用一种她不舒服的敬仰看着她。

    不过，如果她又被授予了一个权威的地位，那么她这一次会好好使用。她已经浪费了两百年时间，不能做任何事，不能帮助任何小马。再也不会了，她只要……这次做得更好。而这次，她会与自己朋友保持密切的联系，让他们能够帮助她。

    她注意到了追随者的领袖，薇薇·莱米。那只炭黑色的独角兽正看向她，微笑着挥舞一只前蹄。小蝶也羞怯地挥了几下作为回应，她的目光注意到那台华丽的金色哔哔小马，镶嵌着一个夜莺形状的宝石，就在薇薇的前蹄上。她记得那宝石曾是一条项链，她自己的项链。

    她发现自己微笑着，很高兴它找到了一个新的承载者。虽然她额外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将那只不知何故有点粗砺的雌驹视为一座善良的灯塔。

    那个元素变换了形态，她丝毫不感到惊讶。毕竟，在它变成项链前，它曾经只是一块沉重的圆石。而这本书解释了元素为什么选择了新模样。

    小蝶用嘴捡起这本书，走向书架。

    《小皮之书（the book of littlepip）》是一本好书，她想着，尽管有一些她在为孩子们阅读时不得不隐去的黑暗片段。这本书帮她理解了很多事，为她回答了很多问题。

    泽妮思的药剂扭转了屠笑草的诅咒，帮她的身体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但她的精神……

    她已经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康复，也仅仅只能勉强重新找回自我，把自己重新拼接在一起而已，多亏她的朋友——老朋友和新朋友——给她的关怀与帮助。

    薇薇是对的，她朋友们的小雕像能帮她重新拼接自己。没有它们，她也许会一直保持破碎疯癫的状态，直到永远。她朋友们的小雕像是她这辈子被给予的第二套，第一套来自瑞瑞，她现在拥有的这套来自薇薇·莱米。有了它们，她能坦然面对自己朋友的逝去。有时候，她能感到她们仿佛依然和她在一起。有时候，在睡梦中，她们会和她站在一起，对抗着潜伏在她头脑里的怪物。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薇薇给了她《小皮之书》。现在，感谢这本书，她知道了。然而，她也感到了不安，已经知道了在自己的小雕像里，散发着自己灵魂的辉光。

    这些小雕像就在她的鞍箱里。她始终带着它们，无论去哪里。只有在深夜，她才会把它们放在睡床的帷帐上，和天使兔放在一起。

    她最亲爱的宠物，最长久的朋友，每个夜晚都以永恒的石化形态看着她，守护着她。这也许有点可怕，有点病态，但她在他的陪伴下睡得更好了。他驱散了梦魇。

    当她把书放回书架上时，她又想：对，这是一本好书。虽然偶尔会令她痛苦万分，但她很高兴能了解小皮，她的很多新朋友也这么认为，而（虽然有时候不太好）她似乎也是一只善良的小马。

    小蝶有一次试着和小皮交谈，然而，即使身处其中一座高塔的基站都会让她非常不安，更不要说核心总部了。“独行天马计划”，她不得不承认，吓坏了她。小皮曾把那里形容成“安宁的地方”，但小蝶只要一想到那地方，就会惊恐万分——被困住，不能移动，只能无助地看着一切。

    她感到自己心跳加速，于是一下子猛推开那段回忆。那个地方也位列于她“不能想太多”的名单上。有时候，她的内心就像一个雷区，而她必须细心留意自己踏上的位置。

    她仍然在康复中，已康复了大部分，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对。

    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那种你只能在远处回头一瞥才能察觉到的微笑。她的朋友出于好意，曾急切地把她带到斯派克的洞穴里，觉得让她和自己熟悉的一个朋友待在一起，会对她大有帮助。

    即使作为一棵树，度过了两百年时光，也丝毫没有减弱她对巨龙的恐惧。

    当然，她一开始没有认出他来。他已经成年了！而且，真的，她以前曾见过他成年的模样，但那一次是非自然的临时成长，不像现在。他看起来完全不同了，最主要的是，他有了一双翅膀。

    “抱歉吓到你了，”她记得有一天，当她终于能做出支吾与退缩之外的反应时，斯派克说。“是因为眼罩，对吗？哎呀，我正打算为此得意呢，但我开始觉得它只会让我看起来像掠夺者。”

    不是因为眼罩，如果真要说什么，那个眼罩看上去……很棒，让他看上去更衣冠楚楚了，她这样告诉他。

    小蝶低下鼻子，将书推回原位。

    对，她第三次这样想了，这是一本好书。虽然有时候，她觉得它的标题不太理想。在她内心深处，它不仅仅是一只雌驹的故事，更是一个小马国的故事。小马国过去的故事，小马国废土的故事，以及新小马国绽放希望的故事。

    “这本书的标题也许该有‘小马国’？”她自言自语。

    不仅如此，它也是小马国废土中新生的正义势力诞生的故事。新中心共和国，苹果骑卫，这个故事里，甚至还有末日追随者的起源。

    她也不会忘记暮光学会，他们的超聚魔法把他们变成了废土上不可忽视的一个超级势力。他们通常也是乐于给予帮助的善良小马，绝大部分都是。

    小蝶穿过阅览室，走进了洒向枢纽镇的纯净阳光中。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强光，感到阳光的温暖渗入了她的羽毛与皮毛内。

    左前方，薇薇正和诊所附近的一些医疗小马交谈。左边，孩子们嬉戏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正前方，使馆远处的一面墙边，她注意到了缤纷色板和她的学徒银贝儿。那只年长的雌驹正指点着那个年轻的学徒，后者正用自己的魔法在彩色玻璃窗上完成最后一笔。小蝶猜那些窗户是用来建新中心城的城堡的。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花粉和薰衣草的香味中，混合着白兰地餐厅（brandy’s cookhouse）隐约的红木与香桂味。

    “哇，闻闻这空气！”她轻柔地对鞍箱中的朋友们说，这是世界上一切都顺利的气味。

    她转过身，看向孩子。雷霆冲击的小弟弟正被杏仁色的小天马纠缠。她竖起耳朵，注意着他们的对话。

    “我能叫出新中心共和国所有总统的名字！”那只更小的幼驹吹嘘，可爱的模样让小蝶暗暗发笑。

    “噫，”疾驰说，打击着自己的小兄弟，“这很简单，总共只有两名总统，试一些难度更大的。”

    那只年幼的小雄驹再次尝试：“呃……我能叫出旧小马国所有公主的名字！”

    “哎，同样很简单，一点也不难。”

    小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向前迈了一步。

    一个年轻的嗓音叫住她时，她缩了一下：“嗨，小蝶！”

    她转过身，看见了那只摇摇晃晃飞过来的粉色天角兽小雌驹，一脸微笑。“你好呀，奇奇（surprise），”小蝶迎接她。奇奇是成功出生的第三只天角兽，也是第一只皮毛不是蓝色、绿色或紫色的天角兽。

    “看看我能做什么！”天角兽小雌驹高兴地叫着。

    她小小的脸庞专心地紧缩，独角闪了闪，开始发光，小火花从小角尖端喷射出来。一小片魔法能量在小天角兽上方成形，在她周围蔓延下来，形成了一面魔法护盾。脆弱的魔法光球只持续了片刻，然后就像肥皂泡一样破裂了，但小天角兽的双眼充满了喜悦的光芒。

    “哇，看上去真棒，奇奇！”小蝶温柔地说，“你做得越来越棒了，你父母一定会非常骄傲。”

    仍旧，她忍不住，但还是压制住了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她的双眼飘向那座山脉……向着符纹镇。她知道不用担忧那些东西。泽妮思和所有斑马，始终万分谨慎地防止它们干出其他事。但依然，他们创造的能把天角兽变成雄驹的酿造药剂，让她们能繁殖的药剂，需要屠笑草的提取物作为原料。这就意味着，“天使”正在那边耕种它们。

    不，不，不，停止思考名单上的那些东西，你知道这样不健康。

    奇奇激动地小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寻找另一只成年小马炫耀自己的新技能了。

    小蝶慢慢踏上环绕使馆的鹅卵石小路。她与迎面而来、拉着一车花园出产的蔬菜的白兰地擦肩而过。她和那个年轻的厨师交换了各自的问候，在知道她不会来品尝今晚聚会上的汤汁与沙拉时，那个厨师感到一闪而过的失望，但小蝶并不打算去参加聚会。

    小马国废土现在能为自己日益增长的居民生产足够的粮食了，小马与非小马都一样。三年前，小皮清掉了最后一片云幕。她在塞拉斯蒂娅中心的长久住所，已成为了在她遭受各种心理与生理上的创伤后，对自己许下的一个承诺的祭堂（前者的创伤她已经体验得够多了，后者的创伤体现在娇小雌驹逐渐虚弱的体质上，以及粉雾和广播噪音对她造成的永久伤害）。此外，虽然不需要经常放在心上，但天气仍然需要被调节，以让农场以最大效率运行。但令马伤心的是，在小马国剩余居民重新信任天马掌控天气前，可能需要好几代的时间。

    对，食物不再是小马们需要争得头破血流的必需品了。新中心共和国已经确保足够的补助能被送往各处，而鹰爪雇佣兵保护了农场与商队免遭那些尝试抢夺控制权的帮派与掠夺者的袭击。

    但是，国家的关注点再次转向了能源。“小马国花园”带回了他们的土地，但也除掉了他们用来运转红眼引擎的放射性材料。现在，ncr使用的大部分能源由使用星星电池（来自灾厄的捐赠，她被告知）的装置生产，但那些资源也是有限的，十分紧张，国家的需求很快就会超过自己所能生产的最大限度。

    小蝶想，小马国的能源可能很快就会依赖于只能在外地找到的发光石头以及其他资源了。她以前已经见过一次自己深爱的国家走上那条路了，而结局不太好。

    辐射水疗就已经够糟了。

    一些田鼠疾行穿过小道。小蝶拍打着翅膀，让蹄子离开鹅卵石地面，给它们足够的空间通过。一只绚丽的金色与翠绿色的鸟儿从空中急速俯冲下来，抓住了一只田鼠。那只野火凤凰又冲入空中，升起十米高，把自己猎物丢在了下面的石头上，摔断了那只小老鼠的脊背。

    “呃……你……你好，菲……丧火，”小蝶支吾着，丧火落到自己的猎物上，开始啄食。

    有那么片刻，她差点把这只野火凤凰叫“菲洛米娜”了，但丧火与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宠物并不是同一只鸟。至少，她确信她们不是同一只，但其相似之处令马惊讶，小蝶几乎都确信她们来自相同的家庭。也许她们是表姐妹，甚至可能是亲姐妹。

    丧火望向小蝶，老鼠肠挂在喙边，对她愉快地叫了一声。小蝶抑制住了一阵做鬼脸的冲动，反之，她赞许地向这个掠食者笑了笑。她已经帮助薇薇挺过了丧火两次的自然重生周期，第一次，她帮独角兽接受了自己宠物看上去很可怕的颓废模样。

    小蝶飞过去，在前方降落，继续前进。

    正前方，她注意到缤纷色板与银贝尔停下了自己的工作，看着奇奇向她们展示护盾泡泡。

    一阵钟声，澄净而清晰地回荡在使馆区内。她抬起头，望向大门上空。其他小马奔到她身边，也抬头望着。银贝儿跑过她，她的导师更从容地跟在她后面。薇薇也走到她的身边，而奇奇继续遵循自己的承诺，因为这儿现在有更多成年小马可以炫耀了。有一支商队回家了。

    在小蝶辨认出天上那只小马的轮廓前，他翅膀和前腿的金属闪光也告诉小蝶，是灾厄回家了。很高兴能再次看见他，不仅仅是因为今天下午他要送她一程。

    她总是一个虚弱的飞行员，就算是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而她现在一点也不年轻了。她的鬃毛现在残留的粉色，是银贝儿在练习化妆魔法时留下的条纹。

    小蝶也许有自信飞越枢纽镇，甚至能一直飞到他们造新城堡的地方，但不能飞越去马林十字的所有路途。

    沉重的大门尖啸着，被旧“狮鹫追猎者”制成的踏板机械上的小马拉开。灾厄落在里面的时候，他保卫的那支商队已经开始通过大门。小蝶向前小跑，扫视着每一只小马，计着数。当每只小马都在内时，她轻松地吐了口气，没意识到自己先前一直屏住呼吸。她知道自己有点担忧，通向雷瀑城（thunderfall city）的来回路程不再像曾经那么危险，但仍然很高兴看见他们能回来，还是完整的一块。

    “喔，”银贝尔噘着嘴，“我还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

    小呆的商队也应该在今天回来，她意识到，他们的路程更危险，是为了小马国的尸鬼。没有辐射，他们的身体不能愈合，而在“小马国花园”激活后，小马国境内再也没有任何辐射了。每一周，像小呆商队一样勇敢的商队都会长途跋涉到小马国之外的疆域，到毗邻土地的辐射坑中，用辐照水装满水桶，家园的尸鬼需要这些东西来生存。

    （然而，小呆是唯一一个决定把自己运水服务标上品牌的。“无所不有”杂货店是小马国辐射水疗的来源。经要求免费采购任何尺寸的商品，无论有多小。）

    “脏水”商队经常是强盗和其他可怕小马的目标。她很理解银贝尔的焦虑。

    她接近商队的时候，商队早已被一堆小马围住。一些小马帮助卸载货物，大部分只是急于听听这次旅程的奇事。

    “……那段路，咱们在希望镇外遭遇了一窝掠夺者，”灾厄正告诉薇薇，悲哀地摇着头，“他们袭击了那里的前哨站，咱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几乎不剩什么了。”

    “掠夺者？”薇薇倒抽着气，“但……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你确定不是哪个帮派？”

    “帮派不会对小马做那些怪物做过的事，”灾厄哼着，拉下自己的银色牛仔帽，“但别担心，他们再也不会对任何小马做那些事了。”

    小蝶静静看着，看着两只已成婚的小马正勾勒出派一个小队去希望镇前哨站照料死者的计划。

    “今晚咱会和小蝶去马林十字，你们也许需要一些鹰爪伙计提供掩护，”灾厄最后建议，“咱处理了所有掠夺者，咱很确定，但最好还是保险一点，以防万一。”

    锈褐色的半机械小马转向了她：“咱一小时后就出发，如果您准备好了的话。”

    “噢！对，谢谢，真是麻烦你了，”她顿了片刻，然后问，“你觉得这段路程危险吗？”

    “不，不，”灾厄微笑，“咱们也许会遇上一阵捣蛋风，但枢纽镇到马林十字是全小马国最安全的路线了。”至少，现在血翼的繁殖季节已经过去了。

    “捣蛋风？”

    “今天是敬心的生日，她到上面的塞拉斯蒂娅中心，和小皮待在一起，”灾厄告诉她，“咱听说他们打算在秋庭里共享一整天。”

    “喔，”小蝶低声说，“多么浪漫。”

    灾厄憨笑着转向自己的妻子。“敬心让咱转告你，这是她正式衰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他开玩笑似的用蹄子戳了戳薇薇，后者噘着嘴瞪着他。小蝶视线移到他前蹄的金色哔哔小马上，镶嵌在里面的两块宝石形状是一个锤子与一把螺丝刀。

    “什么是衰老呀？”奇奇抬起头，好奇地问这些成年小马。

    “这种状况？”缤纷色板回应，低下头，对粉色的小天角调侃地耳语，“意味着到了和薇薇·莱米刚踏出避难厩时的年龄。”

    薇薇甩了甩鬃毛，不满地抱怨着。

    黄昏降临到小马国。朦胧的阳光在马哈顿如骨架般纪念碑的破碎摩天大楼间闪耀。昏暗的光芒与消退的阴影在菲特洛克郊区上无限地延伸。微风拂过平静湖面，搅起圈圈涟漪，又飘过被绿草覆盖的小山坡。

    她站在天空马车后部，俯视着下方飞掠而过的菲特洛克郊区。她能看见苹果骑卫要塞周围的灯光，是这片废墟中一处有着生机的要塞。

    “你去过小马镇吗？”她突然问。

    “对，”灾厄回答，拉着身后的天空马车，“他们似乎都没事，有了地狱犬，就算是掠夺者也不会蠢到在小马镇附近游荡。”

    十年前，一个超聚魔法摧毁了地狱犬在辉煌谷的家园。一些幸存者开始转移到那个曾是她家的小镇废墟上，曾是她朋友们的家。现在，也许是一些地狱犬家庭的家了。

    灾厄把天空马车拉向那些小山坡的时候，小蝶就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她不禁固执地回想着这片地区曾经的模样。在战争还是低声耳语的时光之前，她和她的朋友曾在那些小山坡上玩高尔夫球。她还记得那时候天使兔变得无聊起来，啃咬她们的高尔夫球车顶棚，直到她哄着他停下来。

    现在这片地区再也不是高尔夫球场了。

    灾厄把天空马车向下拉到微风吹拂的草地上，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带扣。小蝶舒展着自己的双翼，低下头，拾起在旅程大半时间都陪伴着她的一束鲜花。

    两只天马接近了五座墓碑。小蝶把花放在蹄上，让灾厄拾起几朵放在“铁蹄”长老苹果快餐的墓碑上。她拿起剩下的花，虔诚地把它们放在另外四座分散在后方的墓碑上。灾厄正与自己逝去的朋友肃静地共享几分钟的时光。

    一个柔软的疙瘩堵在小蝶的内心里，她希望自己能有机会深入了解苹果快餐。她在最靠近苹果快餐的那座墓碑前停下来，看着铭文：

    圣骑士草莓柠檬汁

    安息于此

    勇敢，忠诚，真诚

    她献出了生命，让小马国有机会重新繁荣。

    其他三座墓碑也有类似的铭文。

    微风吹拂，拖曳她带着粉色条纹的银白鬃毛。她放下了最后一朵花，转向了灾厄。

    那只雄驹正仰望着东方的天空。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辨认出两只消瘦的尸鬼天马的轮廓，他们拉着一辆水车，带领其他水车经过。那支商队正飞向枢纽镇。

    她知道其中一个领队的尸鬼，前腿上也有一台金色的哔哔小马，有着像气泡一样排列的七颗钻石。小呆，欢笑元素的承载者，谁曾经能想象到呢？

    在她知道自己老朋友在小马国废土里找到了真爱后，她的心感到一阵温暖。如果小马国有哪只小马应该获得幸福，那就是她了。她观望他们飞过，看见了在小呆后方注视自己挚爱的苍白色雄驹，那个中心城尸鬼平时的鬼脸此时充满着无声的爱慕。

    他接住了她，他的小流星。

    她暗想，一个奇怪的想法闪过脑海。小呆和狮心让她联想到了，仅仅有点点，苹果杰克和苹果快餐。

    仿佛读出了她的想法一样（一个令马不安的概念！），灾厄走到她的身边表示：“咱不是什么教徒，但已经知道了灵魂的存在，所以咱正想着，在上方的某块地方，也许铁蹄正和自己伴侣向下对着那两只小马微笑着。”

    小蝶无声地点点头。

    风继续吹拂，树叶沙沙作响，湖中的水缓缓拍打着岸边。

    日落将自己美丽的调色倾倒进小马国，把天空染成橙色、紫色、蓝色与金色。阳光在死去的马哈顿摩天大楼的破碎窗户上熠熠生辉，看上去像一堆散落的珠宝，也使得流过马林十字周围的河流波光粼粼。

    黄色天马伸展开双翼，站在要塞的边缘，她的目光越过潺潺流水，看着慢慢漂流的小船，又移到小船之外。她能在这里望见那里的“软糖之家”，就像小呆一样，是另一缕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细线，牵着她的心，令她痛苦，但依旧非常珍贵。就像一个锚，让她不会被狂风吹走。

    她向下看，看见了星克镇监狱黑色疤痕一样的影子。灾厄正在那里，拜访着一个被他描述成“一个很像咱的老朋友”的小马。令她感到悲伤的是，小马国仍然需要这么一块地方，但废土上不是所有小马都乐意接纳自己的美德，去成为一只善良的小马。

    她仍然相信，每只小马的心中仍存善良，然而她已经通过最艰险的途径了解到，她不能指望所有小马都会去做正确的事，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小马尤其宝贵。

    地狱犬来到她身后，她也感到了他的存在。半机械的老犬在她身旁蹲下，机械腿发出金属般清脆的响声。最后，年长的白化地狱犬问：“你准备好了吗？”

    小蝶点点头。

    她不允许小马国的新时代在种族灭绝中诞生。地狱犬处于灭绝的悬崖旁边，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小马的过失。

    无论喜欢与否，担保与否，她再次被放置到一个自己的话具有很大分量的位置上。尽管她讨厌被视为一个领袖，但她不会再退缩了。这一切之后再也不会，这是她必须做的事，她必须。

    她必须。

    苹果骑卫不会为此感到愉快的，但她会说服他们，建立“地狱犬庇护区”是正确的事。

    她转过身走向议会大厅，年长的白化地狱犬也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一阵晚风轻轻拂过她的羽毛，让她感到一丝凉意，太阳开始沉到山脉之下。

    小蝶深吸一口气。这一天快要结束了，这是没有枪声的一天，宁静的一天，更美好的一天。

    “处于一个充满苦难与不确定性的世界里，知晓一点会是很大的安慰：在一切的尽头，会有一缕光芒划破黑暗。”

    辐射：小马国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