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鸾脸上所有笑意都不见了，五官肃冷，寒气逼人。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也低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小鬼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这么跳脱，没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就跳到这个话题上。
而且，据她所知，人间也没有开放到这个地步吧，把这种话题当面讲
姚菁雨被气场数丈高的领导盯着看，自己心里也发毛。
她的脸皮有点厚度，但也没城墙那么厚，也是做足了心里准备才敢问出声的。
问完之后，自己也尴尬得不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秦鸾不直接回答她，还给她来了个反问。
这要她怎么接啊？
犹豫最是误事。
姚菁雨心一横，牙一咬，打算豁出去了，反正自己已经开了这个口，要丢脸早都丢光了，也不差这一点。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竭力维持声音的镇定，神态也尽可能的自然。
她怕被别的鬼听见，还特意降低了音量，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细语道：“在人间的时候，我们不是两日一次吗？转眼两天就过去了，我怕你有需求憋着，会把自己憋坏”
秦鸾：“”
秦鸾瞪了小鬼一眼，眼里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只口无遮拦的小鬼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平常她们的频率哪有这么高？
通常是一周一次或者一周两次，只有休息日或者小鬼跟着她出差的时候，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后来她准备结束人间的生活，回到阴间，就向公司提了离职。
做离职交接的那一个月，受离别情绪的影响，她们的频率才变高了。
那段时间，小鬼天天赖在她的公寓里，赶都赶不走。
两人对视一眼就能擦出火花
但，那时的情况怎么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套用？
等着秦鸾回应的姚菁雨眼神飘忽，手心冒汗，有一些口干舌燥。
她其实更害怕另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秦鸾有了需求，却去找别人解决。
秦司长这么神通，她想换个床伴，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至于自己，一只无足轻重的鬼，只能找个犄角旮旯哭去。
醒来的时候，姚菁雨想到这个可能性，整只鬼都不好了。
今天要是不问出来，她可能会把自己给憋死。
她是这么想的。
她也来了阴间，她们的床伴关系是可以继续的。
秦鸾要是有需求，完全可以由她这个驾轻就熟的旧床伴来解决。
只要秦鸾不嫌弃她是只冷冰冰的小鬼就好。
“我现在没有这个需求，你不用操心这个。”
小鬼的眼神怪怪的，带着莫名的执拗和小小的幽怨，秦鸾看不懂，便移开视线，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姚菁雨不依不饶，将身子移到秦鸾的眼前，继续霸占她的视线，声音冷硬道：“那以后呢，等你有需求的时候，打算怎么办呢？”
秦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皱起眉，重新揣测小鬼的用意。
这个话题没办法跳过了是吗？
小鬼到底想干嘛？
秦鸾平心静气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能认可的答案。
她身子微微前倾，面朝姚菁雨，神色缓和了一些，温声道：“是你有需求，需要我帮你解决是吗？”
秦鸾明显会错了意，小鬼要晕了。
她想问秦鸾的情况，怎么绕到自己是身上来了？
“哎啊怎么说呢？不是我有需求”
她一只自顾不暇的小鬼，每天睁眼闭眼就是符纸救人心丹水，还要殚精竭虑地思考着，如何用最慢的速度把自己种回来，哪有闲工夫想着这档子事儿啊！
而且她变成鬼了，手那么冰，身体也不柔软，各种体验都很不好，秦鸾不嫌弃，她还嫌弃变成鬼的自己呢。
最没办法的是，秦鸾还监督她，不让她乱用符纸，就算她有贼心，也没有实施的条件啊。
可秦鸾显然把这件事当了真，沉着脸，手指交叉叠在一起，静静地等着姚菁雨的回答。
秦鸾觉得小鬼若是有需求，可以直白地对她说，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不好意思。
毕竟她们做了这么久的床伴，熟知对方身上每一个敏感点，找她解决是最好的选择。
姚菁雨都要把自己的脸挠烂了，支支吾吾道：“我想说我是说，如果我们都有需求的话，床伴关系其实可以不用中止，我们都这么熟了是吧”
秦鸾和小鬼有相同的看法，沉默片刻，便道：“我也这么认为。”
小鬼眼睛骤亮，按捺住心中的喜色，绷着嘴角道：“好、好啊，那我们就、就这么说定了，谁都不许反悔啊。”
“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说完这一句，小鬼赶紧从秦鸾眼前消失，找个无鬼的角落，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消化窘态。
一整个下午，姚菁雨都没有在秦鸾面前出现过。
傍晚时分，别的小鬼都已经被放出去了，她才磨磨蹭蹭去找秦鸾拿符纸。
到了书房，秦鸾不在，白麓从里头走出来，拿出十张符纸递给她：“秦司长去北冥司了，托我把这些符纸拿给你。”
小鬼偷偷摸摸松了一口气。
和她们第一次确定床伴关系一样，头两天，有秦鸾的地方就没有她，有她的地方秦鸾也很少出现，两个人约好似的，给对方，也给自己留出了空间，来消化关系转变带来的不适。
这次肯定不会像上回那么扭捏，但也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或许到晚上就变得自然了。
小鬼晃晃脑袋，将十张符纸折起来收好，藏进自己的兜里。
白麓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秀眉微微皱起，认真嘱咐道：“小鬼，今晚你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来，不要再违反规矩了。”
“你都不知道外面多可怕。”
“中午冥君送来了新的通知，说又有几只恶鬼从下冥界逃到上冥界来了。在允许活动的时间内，地藏王菩萨的符印会保护你们，但超过十二点，符印消失了，那些恶鬼就为所欲为了。”
“不是我吓你，那些恶鬼都是吃鬼不眨眼的，你们这样的小鬼，他们一口能吃十个。”
“到时候被生吞活剥了，有你好受的！”
姚菁雨当然不会让自己被恶鬼吃掉。
她谨慎得很，看见陌生的鬼都离得远远的。
昨天，是她对自己的体力没概念，出了一点意外。
今天她心里有数了，会合理分配体力，也会严格把控时间的。
“放心吧，今天我会准时回来的。”
抛下一句豪言壮语，小鬼拾掇好自己，元气满满地出门了。
离开南冥司，姚菁雨趁着现在有体力，飘到了昨天那座山头上。
她想看看被她护送回家的奶奶，今天有没有出门卖菜？
如果有出门，晚些时候她再去菜市场寻她，等到菜市场关门，她再把她送回来。
如果没有，她晚上就去做别的事。
循着记忆，姚菁雨飘到一个泥瓦房的上空，见里头有炊烟升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腿脚都不好，还要走这么远的山路。
姚菁雨更希望她待在家里休息。
姚菁雨飘到窗边，看见了奶奶的身影。
她站在灶台前，将袖子挽起，戴着一个碎花围裙，用锅铲大力翻着锅里的菜。
一大堆烟火的气息朝姚菁雨扑来，饭菜的香味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突然想起，秦鸾还欠她四朵甜味玫瑰，昨天她忘记找她要玫瑰了，今天的也没领。
晚上回来她要一并领了。
日要落了，漫天红霞照得这座山头每一处都是红的。
姚菁雨飘到奶奶家的屋顶上，让自己维持坐姿悬浮在屋顶的梁上，用手撑着下巴，看看满天霞光，又看看倦鸟归巢。
不急，她可以多待一会儿。
等奶奶吃完晚饭，她再离开了。
姚菁雨没忘记自己在秦鸾面前夸下的海口。
她今天可要好好表现，让秦鸾刮目相看。
能让她今晚就把心丹瓶还给自己最好了。
所以一下山，姚菁雨就直奔大马路，准备干几票大的。
她落在一个交通岛上。
这里来来往往的车很多，车速很快，算是一个中心点。
她从交通岛的这一端飘到交通岛的另一端，又从另一端飘到边侧，飘来飘去好几趟，直到她各个路口、每条道路的特征都认清楚了才停歇。
这样预感来的时候，她可以第一时间确定当事人的方位。
最后一遍，姚菁雨沿着交通岛的路沿石移动，即将把交通岛绕一圈的时候，在拐角处，差点和一只鬼迎面撞上。
两只没注意到对方的鬼，都吓了一大跳。
“您没事吧？”姚菁雨见对方上了岁数，主动上前问道，紧张得不行。
她还维持着生前的思维习惯，觉得老年人的身体不如年轻人健壮，小的磕磕碰碰也会酿成大祸。
可她忘了，秦鸾说过的，到了冥界，鬼魂就和心丹绑在了一起，心丹水浇得越多，心丹越茁壮，魂体才对应的强壮。
由此可以得出，整个上冥界的鬼魂都比姚菁雨壮实。
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她自己。
“么呔叽，么呔叽。”
年迈的鬼朝姚菁雨连连摆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但看清姚菁雨的面容之后，那双浑浊的眼眸又明显地愣了愣。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啊。”
姚菁雨挠挠脑门，小脸皱巴着，不知怎么和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沟通。
老人家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姚菁雨听不懂的方言。
她很努力地听了，但还是摸不着头脑。
让姚菁雨更加手足无措的是，不知怎的，这位奶奶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哀伤，浑浊的眼睛也泛起了泪光。
她拽着自己的手，泪花一朵接着一朵地涌出，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哌势，哌势，系呱摸呦丢”
姚菁雨急得团团转，反握住奶奶的手，心急如焚道：“您有什么难处吗？需要我帮忙是吗？”
“哌势，哌势，系呱摸呦丢”老奶奶用极为哀伤的语调，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手上传来奇怪的触感，姚菁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掌心处握着的是不完整的手掌。
这个奶奶的手掌断了一半……
断掌处是鲜红的截面，像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
这肯定不是生前留下的，而是在她死后，灵魂发生了破碎。
姚菁雨的眼神变了。
她立马联想到白麓口中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