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一刻，姚菁雨觉得看见别人死亡比看见自己死亡难受百倍。
她怎么能把最关键的步骤忘了呢？
左手拽着的符纸还没贴到右手上，现在皱成了一团，姚菁雨只能把它重新塞回兜里。
一切都晚了。
几个漫长的呼吸过后，姚菁雨做好了心里建设，慢慢从绿篱里退了出去，僵硬地转身，准备迎接鲜血淋淋的教训。
没曾想，转身之后，视线竟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挡住。
姚菁雨愣了一愣。
老人年过七十，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看上去十分和蔼。
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一笑，他的眼睛就弯成了弧线，脸上的褶子也变得和蔼可亲。
他将贴着符纸的手臂高高举起，在姚菁雨眼前晃了晃。
是故意晃给姚菁雨看的。
这是
姚菁雨垮下的嘴角一点一点扬起了起来，眼睛里泯灭的光也重新亮了起来。
“她安全了。”老人微笑着说。
姚菁雨有喜极而泣的冲动。
还好有别的鬼和她预见了相同的死亡，不然今天真的要留下一个惨痛的教训了。
姚菁雨往旁边飘了一些，望向不远处的地板，那里只有一地的碎玻璃。
抱着打印纸的小姑娘站在安全区域内，逃过了这一劫。
“没受伤吧？”小姑娘明显惊吓过度，面色苍白如纸，捂着胸口在透水砖上站了很久，有人走上前，一边注意高空的情况，一边询问。
“我的脚有点麻。”小姑娘哆嗦着开口。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踝，“你的脚被溅起来的碎玻璃割了一道口子，不过伤口不大，待会儿贴个创口贴就可以了，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这也太危险了吧，只差一两步啊，物业有安排专业的人员定期检查这些玻璃吗？”又一个目睹高空坠物的女士走上前，盯着一地的碎玻璃，心有余悸道。
她脸色也不好，刚才她就走在小姑娘的身后，目睹了全过程。
她也是从打印店里出来的，跟着小姑娘走了一路，只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她记得很清楚，走上小路的时候，前头的小姑娘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重心不稳，她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结果小姑娘刚站好，这块玻璃就垂直掉了下来，在她们身前炸开。
她的脚也被溅起的玻璃渣子割伤了。
要是没有绊的那一下，她们径直走到玻璃掉落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徐燕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眼前也发黑，越想越心惊。
“还是别站在这底下了吧，万一又有玻璃掉下来呢，赶紧进去。”
“我去找物业过来，警戒线要拉起来了。”
动静这么大，好几栋楼的人都注意到了，微信群里闹翻天，物业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没过多久，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跑了出来，开始拉警戒线，清理现场。
危机解除，姚菁雨将视线收回，放在年迈的老人身上，冲着他扬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弯了弯腰，真诚地道谢：“谢谢您了。”
“是新手吧？”老人悬浮在绿化带上，含笑问道。
他右手手背上的符纸已经自动消失，腰间的白瓷瓶也注入了应得的心丹水。
姚菁雨很不好意思，道：“是啊，我第一天出来，没有完全适应上冥界的规则，差点误了事，让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我手中溜走。”
姚菁雨认真反思了一下，她犯了好几个错误，最致命的就是不冷静，思路没理清楚就冲过去了。
刚才那种情况，就算她贴上符纸有实体的力量了，也救不了那个女孩。
符纸赋予她们的是巧劲，而不是蛮劲。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鬼魂，还能把小姑娘扛起来带到十米开外不成？
第二个就是没经验，不知道营救的策略。
她虚心请教了这位老先生，老先生也将自己的方法尽数告诉了她。
老先生所使用的方法就很好，而且思路清晰。
像这样高空坠物造成的意外，核心的东西就是时机，只要时机有偏差，就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所以影响这个“正当好”的时机就好。
早一点，晚一点都可以。
早就一点就是让小姑娘加快脚步走过去，越过危险，提前走到安全区域内。
晚一点则是牵绊住她的脚步，让她在安全区域逗留。
这是两种思路，后面会延伸出不同的方法，但明显后者要比前者容易一些，所以老先生干脆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符纸带来的力量是微小的，所以大多数情况都要利用到环境提供的东西。
老先生想过撬动透水砖，利用不平坦的路让小姑娘绊一下。
后面看到透水砖缝隙里长出的杂草，又有了新思路。
这种杂草叫狗牙根，生长速度快，匍匐茎很长，会长到路面上来。
秆细长却十分坚韧，根系发达，侵占性强，是一种很难对付的杂草。
养护工人要想把它从草坪上有效地清理出去，得费不少心力。
狗牙根匍匐茎上的节还能生根，扎入地里，就会长成新的植株。
新老植株通过匍匐茎相连，就像一根两个端口被按住的线。
但它毕竟是植物，不会像线那样结实，扯不断还让小姑娘摔一跤。力度稍大一些，匍匐茎就会从中间断裂。
老先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只是想绊一下小姑娘，让她花上几秒钟的时间停下来调整，没想让她摔跤。
确定了思路，后面老先生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在小姑娘步子落下的时候，找准时机，施力按住了狗牙根匍匐茎生长较弱的一端，免得它的新根扎得不深，没有牵绊的效果。
后面的事情，姚菁雨都知道了，小姑娘逃过了一劫。
她心里的负担也卸下了。
“像你这样的新手，还不能很好地运用符纸的，可以加入互助小组，有经验的组长会帮助你们快速适应上冥界的生活。”
“面对难度很大的意外时，一只鬼的力量很小，但一群鬼同心协力，就能把成功率拉高。”
这一点姚菁雨倒是没想到。
原来上冥界还有互助小组，以团队的形式拯救岌岌可危的生命。
她以为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鬼多力量也大呀，一个团队有分工有策略，确实能大大地提高成功率。
而且，这对她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新鬼来说，也太友好了吧。
没有经验也有前辈带着飞。
姚菁雨在内心称赞这样的互助组织，但没有要加入的心思。
她不急着获取心丹水，她不急着回人间，她想在阴间多呆一阵。
姚菁雨婉拒了老先生的好意。
老先生依旧和蔼地笑着，表示十分理解。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哪里能强求。
临走时，老先生见姚菁雨还在写字楼附近逗留，又提点了一句：“写字楼附近发生的意外少之又少，可以用难得一见来形容。”
“从概率上看，今天发生了一起，未来两三个月内不会再有了，你可以去别处转转。”
姚菁雨留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心丹水，她有别的目的。
她好言谢过老先生的提醒，和他告别之后，一个转身飘进了写字楼，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老先生笑了笑，独自离开。
夜渐渐深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午夜十二点。
作为上冥界标杆的南冥司，出现了反常的一幕。
已经过了门禁的点，南冥司的大门还敞开着，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归来。
这样的事，往常绝对不会出现。
无规矩不成方圆。
整个上冥界都知道，铁面无私的秦司长最注重规矩，一旦违背，不论大小，皆从重处理。
南冥司的小鬼都很听话，自觉在门禁之前回来，这个点，已经在自己床位上躺着了。
有一只例外。
知情的茸方替这只小鬼默哀，长吁短叹道：“小鬼第一天出门就不按时回家，会被秦司长惩罚的吧？”
柳竹倚着南冥司的大门，扯了扯嘴角，“恶鬼还没抓到，秦司长又再三强调，一定门禁之前要回南冥司，惩罚肯定少不了啊。”
“就看怎么罚了。”
茸方：“小鬼这么不听话，肯定要重罚啊！”
柳竹睨了茸方一眼，无所谓地摆摆手：“老娘可不在这看热闹，要看你自己看。惹秦某人不快了，她又要让我现原形了。”
“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说着，柳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没吃饭，我就变成了易困体质。”
“好困啊。”
茸方也不敢在这么前的前线凑热闹，追上柳竹，好奇道：“诶，你说小鬼今晚会几点回来啊？”
柳竹有气无力道：“她几点回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论她多晚回来，秦鸾都会在门口等她的。”
话锋一转，“等着罚她。”
茸方：“小鬼今晚会鬼哭狼嚎吗？”
柳竹困得眼睛都要黏上了，非常不想理茸方，随口应付道：“或许吧。”
“秦司长脸色那么不好，谁看了都会替小鬼默哀。”
茸方立马付出行动，再次在心里替姚菁雨默哀。
南冥司大门。
不知飘了多少里路的姚菁雨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南冥司门前的石阶。
刚迈上一步，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她只能原地停下。
黑影将她笼罩，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现在几点了？”
姚菁雨闻声抬头，望向天空，用昨天刚学的估算时辰的法子算了算，“凌晨三点左右吧。”
秦鸾垂眸看她：“南冥司的门禁是几点？”
姚菁雨不敢正眼看她，底气不足道：“十二点”
说完，她火速道歉：“我知道错了！我下次”
话还没说完，她的后衣领就被秦鸾拽住，紧接着，整只鬼都被秦鸾拎了起来。
“诶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