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丝白发
面对史阿此问，江淮生依旧面不改色。
“那这就得问我师父了。”
史阿一眼看出江淮生在扯谎，也不拆穿，径自挥剑刺向阿碧。
又过了十合。
史阿仅以虚招应对卧龙先生。
一招“如芒刺背”生是将阿碧红绸尾端的铜球一劈两半。
“敢问姑娘师承何人，此功法极为上乘，倘若尊师用此兵刃，只怕老夫也讨不到便宜。”
众人闻听史阿此言，方知闭月坊主手段之高。
“前辈恕罪，师父有令不得泄露师门。”
史阿点了点头，挥剑指向卧龙先生。
“师侄，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卧龙先生也不答话，挺剑直刺史阿。
他怎会是史阿的对手。
若不是史阿为了多看几招反手剑，早就将他手中锈剑击落。
史阿无奈地摇了摇头：“剑招不全，剑意全无。”
随即大喝一声抖动手腕，一剑斩断了卧龙先生手中锈剑。
紧接着一剑直奔卧龙先生咽喉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是一声清脆的金石撞击声。
史阿以青锋剑护于颈前，神情凛然地缓缓翻转剑刃。
剑刃上竟赫然卡着一根铁刺。
铁刺刚好被从尖端一剑劈开夹在了剑刃上。
再看向阿丑。
她正不知所措地拿着“贼来乃发”对准史阿。
众人万万没料到史阿竟然连射出的铁刺都能接得住。
此人剑法实是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史阿其实也被这根铁刺吓得不轻。
数年来，自己从未有一刻离死亡如此之近过。
他摘下铁刺端详了一番。
“若非宝剑锐利，老夫已血溅当场。姑娘好生厉害，黄承彦可做不出这种杀人利器。今日我原想杀师侄一人，如今看来连你也留不得。”
史阿挥剑就要刺向阿丑，可手停在半空竟迟迟斩不下去。
“黄兄，你自在逍遥去了，却给我出此难题。”
正在史阿犹豫之际，从花圃内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剑圣好手段，堂堂青锋剑，竟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这女声虽凌厉威严，但沧桑的底色下却透着三分妩媚。
众人听出此语蕴含怒气，纷纷望向那片花圃。
此刻花圃中的花枝纷纷朝着史阿的方向倾斜。
那女子此语挟着的巨大内力将花海掀起了一层层花浪。
饶是史阿见状也是一惊。
花枝乃是柔弱之物。
若是金石被内力震翻倒未见得有多稀奇。
可这花海被震起一层层花浪，足见来人内力极高且刚柔并济。
阿碧大喜道：“是师父。”
阿丑也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
只要师父在此，卧龙先生就有救了。
史阿全神贯注地目视着花圃。
他也想看看天底下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大高手，而且还是名女子。
那女子从花圃中走了出来。
她身后一侧是一个怀抱长匣的红衣少女，另一侧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衣老叟。
只听有人恭敬地叫“师尊”，有人欢喜地喊“师父”，还有人心心念念地呼唤“小红”。
闭月坊主身后的两人正是左慈和小红。
再看这闭月坊主。
她的容貌只可用“倾国倾城”一词来描绘。
这种美让任何男人看上两眼，都会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人在注视自己。
让任何女人看上两眼，哪怕心胸豁达也会自惭形秽脸上挂相。
这种美，美得很欲，很妖娆。
但同时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
好似历尽浮华过后视所有倾慕者都如同无物一般。
身后的花海还在涌动。
花气袭来一浪叠过一浪。
不知是花香还是她内力挟着的馨香。
总让人有种痴迷如醉的感觉。
若是内力修为不足的凡夫俗子，怕是立刻就会跪地缴了兵刃。
其实小红身上也有这种气质。
只是站在她身侧，就好似是花朵含苞欲放和怒放盛开之间的差距。
这闭月坊主身上的霸气不同于阿丑的贵气和阿碧的灵气。
众人见到她都突然收敛了起来。
江淮生和香菱只敢远远地冲小红打个招呼。
卧龙先生只敢恭敬地向左慈道一声“师尊”。
阿丑和阿碧一阵欢喜过后，竟显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学生般的拘谨。
哪怕阿丑曾经贵为皇后。
众人在不经意间都有了俯首称臣之态。
似乎不经过闭月坊主的应允都不敢擅自行动。
闭月坊主走到阿碧身前，接过红绸看了看那被一劈两瓣的铜球。
“几年光景，剑圣喜欢仗兵刃之利的习惯还是一点都没改。”
“阁下此言何意？老夫并不识得阁下。”
“小红。”
小红打开了手中长匣。
匣中赫然卧着吕布的那把方天画戟。
“剑圣可记得这柄残戟？”
史阿见状大惊，他定了定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
“近日江湖传闻神戟现世，阁下想必就是闭月坊主了，不知阁下是吕布何人？”
“我是吕布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剑圣当年以青锋剑斩断了方天画戟，搏得了月旦神兵榜榜首的位置。今日我想以此残戟把这榜首的位置夺回来。”
当年吕布那支神挡杀神的方天画戟竟是被史阿斩断。
不知当年在吕布和史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看出，闭月坊主此番该是想为吕布讨个公道。
“不错，当年确是我们胜之不武，此事压于老夫心头多年了。”
“幸得曹丕派你前来，这一刻我足足等了七年。今日非但你杀不了他们任何一人，还要叫你那把青锋宝剑彻底从江湖上绝迹。”
闭月坊主话音未落，霎时身上怒气大盛。
这股内力不同于乐玄清内力中的悲哀，而是一股极度纯粹极度渴望复仇的恨。
“好，老夫来领教阁下高招。”
史阿持剑对准了闭月坊主。
闭月坊主却看都不看史阿一眼，径自从小红手中接过了方天画戟。
“有劳左慈居士。”
“今日之战，旷古烁今，烦请诸位站吾身后。”左慈微微上前一步。
众人皆知此一战凶险万分，观者也难免受其所害，都乖乖听从了左慈的吩咐。
江淮生和香菱抢着站到了小红身边。
看到小红面色红润内息充盈，便知她没有受到师父过度的责罚。
众人在左慈身后站定。
只见闭月坊主单手持戟跃向空中，一招“力劈华山”猛地向史阿斩去。
史阿忙挥剑格挡。
只此一下，就被震得后退了三步。
他显是没有料到一个女子能斩出这么大的力道。
“昔年吕布以力大无穷著称，今日观之阁下竟不逊吕布。”
“剑圣谬赞。”
一个是方天画戟，一个是青锋剑。
这当世数一数二的神兵在两位绝顶高手的手中每每撞击都生出惊涛拍岸之势。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将近一百合。
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
史阿见不能取胜突然变换剑招。
使出一套和“青锋剑诀”大相径庭的剑法。
闭月坊主到底不是惯使戟的高手。
几招过后，明显在兵刃上落于下风。
好在有“凤凰于飞”的招法托底，还能斗个旗鼓相当。
左慈赞叹道：“此剑法如鬼似魅，绝非王越所传，必是剑圣独创，今日之史阿已不逊于当年之王越。”
高手过招输赢就在毫厘之间。
史阿的剑法已然到了百变通神的境界。
他抓住了闭月坊主画戟上的一丝破绽，奋起一剑直刺闭月坊主的咽喉。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都以为闭月坊主此刻必是躲无可躲。
不料她非但不躲，反而将头一低从身后攻出了数十条彩练。
每一条彩练都挟着巨大的内力好似利刃一般轰出。
随着其中一条彩练被史阿挑落，闭月坊主也逃过了这一劫。
众人再看向她时。
适才她那满头青丝竟瞬间雪白。
或者说这满头白发才是闭月坊主的真实模样。
小红不由惊讶地捂住了嘴。
就连她也是头一遭见到师父这般模样。
闭月坊主本就芳华绝代。
此刻又透着些许哀婉。
较满头青丝之时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史阿看着那数十条彩练道：“阁下终于肯亮出兵刃。”
闭月坊主轻抚发梢叹了口气。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江淮生心头突然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感伤。
一个女流之辈要经历多么残酷的历练才能有今时今日的绝伦武力。
又要付出怎样的心血才能将闭月坊壮大至今。
那满头白发不正是最好的注解。
小红、阿丑和阿碧看到师父这般模样，眼眶都红了。
同为女子，没有谁生来就刀枪不入。
师父昔年想必也是一介弱质女流。
她是怎样独自一人熬过苦痛寂寞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自己当年在死亡边缘被她救起。
可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可有人拉她一把？
闭月坊收容世间伤心女子。
天下又有几人了解她的内心隐衷？
那片花圃也突然变得静谧起来。
闭月坊主先前那股复仇的恨意好像全部消散。
她的内力给人一种不悲不喜不明不灭的寂静感。
史阿见状，嘴角微微上扬。
再出剑时。
闭月坊主面色平静地以彩练接过青锋剑。
挥舞方天画戟干净利落地斩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叮铛”声响。
在彩练和画戟的两相施力下。
那把雄霸月旦神兵榜榜首的青锋剑从当中被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