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宁语茜（二）
周晚纤细而有力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方雨年的后背，然后笑嘻嘻地对着宁语茜说：“方雨年这货开窍了呀，语茜听懂没，没有的话放学后我帮你把他拦下来！”
方雨年似乎已经习惯了周晚的交谈方式，无奈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课本，“怎么可能不懂，你都能懂，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又是啪的一声，现在方雨年感到均衡了，背上两个巴掌对称分布。
“啊？不用不用……他讲得比老师还详细。”宁语茜微微尬笑，女孩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看着慢慢暗淡下来的天空，轻轻地说，“真好啊。”
于是，在这个月内，方雨年每天放学后都会被宁语茜问问题，从一开始的小心询问，到后面笑嘻嘻开口说：“辛苦啦！晚上请你吃冰激凌！”
方雨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有一种看着女儿长大工作后请老父亲吃饭的欣慰，他点点头：“我值日，等我擦完玻璃。”
匆忙间，他先是看了一下题目，然后记在心里，已经在开始想着用哪种讲题方法解释。
安静的少女站在旁边，她轻轻在玻璃上面呵了气，用手指画着什么东西，各种凌乱而又飞扬的线条。画完了，就一股脑坐在桌子上，晃着修长的穿着校裤的腿，一边跟方雨年讲八卦，然后看着水汽消失，线条也隐去。
之后周晚就会蹦蹦跳跳过来，手里拿着冰激凌，拍一拍方雨年的肩膀：“跟你小子混还能混到冰淇淋，还不赶快谢谢你茜姐姐！语茜呀，感谢思密达！下次我替方雨年这只铁公鸡请你。”
“哈哈哈，好呀好呀。”语茜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有如流星坠落地面，然后她悄悄看了一下方雨年，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
方雨年总是不自觉地会对周晚微笑，哪怕他自己都没发现。
宁语茜耳朵边那一钩头发轻轻地颤，心跳声明显大了一些，她能感觉到心跳的厉害，眼前这个少年总给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个……下次考试如果考好了，就请你吃大餐。”宁语茜有些犹豫，但视线对上方雨年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说真的。”
方雨年下颌的曲线被窗外的夕阳完美都勾勒出来，简直像是黄金雕刻一般，因为多了这层光晕显得不真实，好像加了滤镜一样，他轻哼，然后吐出几个字。
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有隐约的光。
“那说好了。”
宁语茜的视线看向地面，她轻轻回了一个嗯，然后跳下桌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从书包里拿出卷子，修改后的答案。明显脸上有点挂不住，宁语茜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夕阳的余晖落在男孩的肩膀上，回头的时候他轻轻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女孩，卷子的一角露了出来，女孩偶的抬起头，正和男孩的目光交汇。
空荡的教室里，更加安静。
直到石头打破了窗户，高考成人礼结束后，这一切变了。
方雨年的疏远，以及家里的原因。
像玻璃上的线条，那些感情，慢慢地，慢慢地随着水汽慢慢消散。只是偶尔宁语茜会坐在房间里对着窗户，桌上的水果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就在那里呵气，画东西，一个人笑。
手机的光反射在少女的脸上，终于等到对方正在输入中……
方雨年，你现在在做什么？
“喔哦哦，当然记得。”
幸好，他还记得，宁语茜捋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将它别到耳朵后面去，方雨年又发来一串消息：“你怎么也选了风大？”
早就想好了他的问题，她赶紧回复：“因为我爸在个学校工作，因为我身体不太好，所以就在这里读大学啦。”细节地点上了两个嘻嘻的表情，努力让对话活跃起来。
“这样。”方雨年简单地敲着，虽然这门水课，但他还是习惯性做着笔记，直到老师说这门课期末不需要考试，只要写一篇小论文的时候，他才拿起手机认真地回宁语茜。
面试的时候她也在，只是她站在角落，将一切看在眼里。
“哇，这么高冷干什么嘛。”宁语茜有些不高兴地皱了一下眉头，突然手机被抢了过去，男人啧啧笑了起来，然后借着身高举起手不让宁语茜拿手机，一边念出上面的对话。
宁语茜背过身去双手叉腰，脸色通红。
然后就听见男人哭着说：“你对爸爸都没有这么多话，这个方少侠真有这么大魅力让你主动跟他讲话，呜呜呜，爸爸心碎！”
宁语茜轻轻踩了一脚男人的皮鞋，男人也识时务地手机还了回去，只看到她忽然间有点红，转过头去不看男人，轻轻道，“女孩子的心事你少管！”
叮咚，手机微微一颤。
方雨年真的很缺少聊天技巧，以至于以求助目的的女生加他后，问完问题他都没有再回复任何一个字，除了周晚，不止线下叽叽喳喳，线上也可以聊得事无巨细。班上他只和周晚玩的开，其他人基本只是萍水相逢。
虽然自己来到风大后性格有所变化，只是面对以前的同学，他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
现在想想，好像她的身份得这么做，一下子就释怀了呢。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啊？”
“上网，篮球。”
“哇，你还在打篮球呢，水平进步了没？”
“一般般。”
“进校队了吗”
“那还没有，打着玩。”
“那你什么专业？”
“神学，大概。”
“还有这专业？”
“呃，还真有。”
“方便加个微信嘛？”
“好。”
方雨年和宁语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方雨年正在慢慢学习女生的套路和说话风格，最后要不是宁语茜真的困了，才依依不舍地说了晚安。
明明自己对林梦妍和周晚能够说几句烂话和吐槽，可偏偏对这种文静小女生他摸不着头绪，又怕自己说的梗和烂话她听不懂，于是只能延续高中的风格，少说少错。
虽然说了晚安，但是其实宁语茜的船刚刚到岸，面前的通天塔有如擎天柱一般直通云霄，弥漫着森严之气，远处的山坡上矗立着黑色的图书馆，虽然说是图书馆，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图书馆。
宁语茜跟着男人慢慢往前走，途中偶尔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巨大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那是喷吐着蒸汽的黑色机器在巡逻。宁语茜默默地看着空中飘洒的毛毛雨，身后男人黑色的大氅在风中振动。
微信里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自己正经的证件照，他说怕被忘记。
图书馆的对侧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穿着黑色的军服，衣领上有骷髅和荆棘缠绕的徽记，脸上蒙着面罩，面罩上方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上去吧。”男人声音很轻，露出笑容，与身后的战士们表现出来森严冷酷完全不一样。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充斥着冰霜和寒意，男人眼中的女孩，从刚刚的喜悦中出来，眼眸一暗，慢慢地走进这座森严的“通天塔”。
等到女孩进去后，男人已经看了很久的雨，部下们似乎也永远不会疲惫一般站着。
雨渐停，但风不止。
方雨年关了手机，努力回想着和宁语茜有关的画面，画面中的他们在夕阳下的教室，周晚在旁边嘻嘻哈哈，明明这些都是这么美好，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异常，是这该死的名为超灵的异能，如果按部就班，现在的他不应该在这莫名其妙的风大神学院这里。
想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方雨年的眼中写满了愤怒。愤怒这种情绪在这个少年眼里太罕见了，通常情况下他的眸子总是冷冷的淡淡的，好像眼中里下着寒雨。有一瞬间，灯光下的影子笼罩成一团黑影，好想要吞噬桌上的少年。
但是这股愤怒逐渐消散，方雨年转念一想，自己奶奶都在这个学校，看来这就是命运了，既然是命运，那就顺其自然了。
方雨年不知不觉中睡了，也许明天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林梦妍，南风大学，都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啦，还有那糟糕的伪3d电影，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这种和平年代会发生的。
很多问题都没想到答案，甚至不知道未来的去向，方雨年沉沉睡去。
天刚破晓，方雨年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他随意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自己设置的闹钟点。
“叮咚。”方雨年的qq来了消息，宁语茜的连续三个可爱表情。
“还没起呢？”接着三个连续的疑问表情，气氛开始有些微妙。
“算刚起。”方雨年认真思考后回答道，他没有说是被这个叮咚吵醒的，又不想被她认为自己一向晚睡晚起，紧接着回复道，“我习惯起床后思考人生。”
是不是没加表情的原因！方雨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顿悟了什么人生哲学，就连之前写出压轴题他都没有如此的惊讶。
“想了什么？”又是带着一个小黄脸的托腮表情。
“比如我才来两天我的学生卡里就被扣了二十万。”方雨年叹了口气，“以及我居然成了我奶奶的学弟，还有学校送的雷克萨斯居然不能卖掉。”
想到操场上那柄大剑，方雨年无可辩驳，他有那段时间的记忆，那时的他仿佛天下无敌一般，和校长说话都是以睥睨的姿态，来到这里发生太多事，他一股脑地全告诉给了宁语茜，这是列表唯一一个正常人了。
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开始吐槽，宁语茜懵了，这才开学没几天他方雨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喔噢……不能卖嘛？”宁语茜问道。
“不能。”方雨年悲痛回复。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倒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日常对话被终结了，果然在这学校里就没有正常人该聊的话题。
“来开黑吗？对了还没问你有没有空。”宁语茜内心有点忐忑，虽然她也从没玩过王者荣耀，不过今天她听说和朋友玩游戏可以增进感情，没有想过英雄救美这种低俗的事情。
“当然。”方雨年快速回复，正好他在宿舍无聊，原本以为新生刚进来都是无比忙碌，可到现在他还没有收到任何通知，甚至连个通知群都没有看到。
不过也不能期望太高，非正常的学校能指望什么正常的生活。
听崔少说这里的校园网速是全球最高还高100m，刚说完王者荣耀已经下载完毕，等待安装。顺手点开了知乎搜索快速上手攻略，方雨年的时间管控一直是班级所有人的榜样，一边给宁语茜发消息，“对了，你在干嘛呢？刚入学好像没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和周晚玩，像高中那会一样。”
宁语茜一愣，“咯咯”笑了出来，身上的病号服和身后的大白墙与她脸上的喜悦格格不入，有一种凄风苦雨的天气里划船游玩的感觉，虽然凄冷氛围，但是少女的笑容是真诚的。
他第一次主动提问。
“我在宿舍无聊呢，来的时候扭伤了脚，得休养两天才能出门。”宁语茜接着三个哭泣的表情，然后说，“不过还好有你陪我打发时间。”
说出这话，少女染上了红晕，淡淡的，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看来你没参加新生典礼。”方雨年舒了一口气，已经熟悉地qq登陆，跳过了新手教程环节，正准备邀请宁语茜，赫然发现林梦妍，周晚，克雷尔也都在线。
方雨年扶额，这三只什么时候拿自己的手机添加他们为qq好友了，自己居然还不知情，等等，校长克雷尔为什么也在啊？
组建房间，拉了刚上线的宁语茜——小宁。
邀请“小宁”进入房间，正要开始游戏，瞬间，三个电话立刻弹了进来。
“拉我！”周晚的声音最先到达，“哇你小子偷偷上分不带我！不会偷偷带妹吧！拉拉拉！”
“哇！我还以为你在深思熟虑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保护地球，没想到你居然……快拉我！在这里我只是普通的gamer，叫我代理人！”克雷尔（代理人）的昵称出现在好友列表。
“哇学弟开窍了，咳咳，对神学有兴趣的人果然很不一般呐！快带上老司机！”林梦妍的声音如雷贯耳，方雨年差点耳膜要破裂开来。
这是闹哪样？方雨年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