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屋门被推开,喧嚣雨声传进来,寂静屋子变得吵闹。
青枚快步走进来,福了福道:“公主殿下,陛下宣您去乾安宫。”
祁明长道:“我也去。”
“父皇又没宣你,你去做什么?”祁丹朱抿了抿唇上口脂,站起来道:“外面正下着雨,你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祁明长拧眉,不甘寂寞地嘀咕道:“明知下雨,父皇还召见你。”
祁丹朱弯唇,亲自拿了条锦丝绒被盖在他腿上,又找这两个小玩意塞进他手里,“你先在这玩会儿,等雨停了再有,我如果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去。”
祁明长看着手里两个小玩意,无奈道:“阿姊,我已经长大了。”
祁丹朱曲指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含笑走了出去。
屋外雨不知何时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地下着,习绿跟在她身侧,手里拿着一柄青色油纸伞,油纸伞举过她头顶,宫女们依次跟在她们身后。
冷风阵阵吹在裙摆上,祁丹朱仰头看着昏暗天色,轻声道:“天快凉了。”
“是,殿下,夏天快过了。”习绿将雨伞往她那边挪了挪道:“不过冬日也没什么不好。”
祁丹朱看着面前雨幕,笑了一下,“春日可踏青,夏日可赏荷,秋日可看景,冬日可观雪,确实都是好。”
习绿轻轻笑了笑,“人若如意,便四季都是好时节。”
两人静静地往前走,绣花鞋踩在水上,溅起点点水花,因为是雨天,路上人很少,整个皇宫里显得有些压抑。
乾安宫,朱漆楼台,金碧辉煌,殿内左右立着两根殿柱,殿柱上盘旋着两条栩栩如生金龙,龙头探出,嘴里含珠,龙尾延伸,盘旋而上,双龙互辉互映。
锦帝一身锦袍坐在桌案前,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奏章,他长得眉眼舒朗,五官端正,但鬓边早生华发。
他是乱世之君,前朝昏君当道,战火四起,他本是世家子弟,却被前朝皇帝迫害得家破人亡,他在乱世中揭竿而起,征战八年才一统大祁,登基为帝。
早年他四处征战时候留下不少病根,积劳成疾,身子受损,登基后这十几年,他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把大祁治理井井有条,但自己身子却自顾不暇,早已有了苍老之态。
宫殿幽冷,高大御座显得威严而肃穆。
祁丹朱抬头看向高坐于御座之上锦帝,低头行了一礼,“父皇。”
锦帝抬头,笑了一下,将笔搁下,道:“快,赐坐。”
“父皇,儿臣站着回话就好。”祁丹朱讨喜一笑,“说了您莫见笑,儿臣今日清晨不小心吃多了,正好站会儿消消食。”
“能吃是福。”锦帝目光欣慰地看着她笑道:“一转眼,丹朱都这么大了。”
祁丹朱再次福了福,甜笑道:“多亏父皇照顾得好。”
锦帝身边太监张全忍不住笑了笑,谄媚道:“陛下,难怪大家都说您疼爱小公主,小公主真是处处可人疼,让人一看便觉得欢喜。”
锦帝舒爽大笑,“这丫头就是嘴甜。”
祁丹朱低垂着眸子,弯唇笑了笑。
锦帝从旁边拿过一个锦盒,道:“朕今日召你过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
张全躬身接过锦盒,双手递给祁丹朱,祁丹朱神色流露出些许疑惑,伸手揭开盒盖。
盒盖里东西用明黄绸缎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锦帝看似随意地开口,“这是丽妃给朕,说是你丢东西,你看看是不是你?”
祁丹朱动作顿住,面露惊慌之色,她抬眸看了锦帝一眼,才抿了抿唇,继续将明黄锦缎掀开。
锦盒里躺着一条淡粉色绢帕,绢帕上绣着一只活灵活现丹鸟,丹鸟引颈展翅,却没有高飞,而是静静地待在金玉锦绣窝里。
祁丹朱仔细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纠结,沉默了片刻,才窥着锦帝小心翼翼道:“父皇,此绢帕确实是儿臣,儿臣也不知道何时丢了、丢在何地,多谢丽妃娘娘帮儿臣寻回来。”
锦帝看着祁丹朱,语气寻常道:“不是丽妃帮你寻回来,是沈厚捡到送进宫。”
祁丹朱惊讶地‘啊’了一声,眼睛转了转,“那可能是月夕节那日儿臣出宫赏月时,不小心将绢帕掉到了哪里,正好被李公子捡到了。”
锦帝没有再追问绢帕事,而是笑道:“提起月夕节,朕听李尚书说,你最近喜欢调侃一位书生?”
祁丹朱闻言,一改刚才小心翼翼,爽朗点了下头,声音朗朗道:“回父皇,那书生是个小古板,总是一本正经,逗起来甚是有趣,儿臣便忍不住多逗了他几句。”
祁丹朱脚尖微微翘了翘,露出几分羞赧模样,说起君行之时,双眸明亮,一副少女怀春之态。
锦帝打量着她面色,指着她,语气无奈道:“你啊!还是这么调皮。”
祁丹朱笑了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儿臣不过是凭仗父皇疼我罢了。”
锦帝大笑两声,对她撒娇话极为满意,语气笃定道:“月夕节那日书生也在吧?不然你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揽月楼去。”
祁丹朱面露羞涩,抿唇笑道:“儿臣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父皇。”
锦帝看似无意道:“朕也是听丞相说起沂临县事,才偶然听说。”
祁丹朱皱了皱鼻子,“沂临县那几个村民好生讨厌,扰了儿臣赏月兴致。”
“朕听说他们一开始是想找你帮忙,后来才辗转找到魏丞相和李尚书?”
祁丹朱微微撅着嘴,眉眼嫌弃地说:“是,父皇,不过儿臣才不想管他们闲事,倒是丞相家嫡女魏沁雪,她不但喜欢管闲事,还来管儿臣,她当众质问儿臣为何不体量民生疾苦,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儿臣留。”
祁丹朱说完之后,眨着眼睛看锦帝,就差把‘儿臣在告状’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锦帝看着她憨态可掬模样,忍不住大笑一声,点头道:“魏家嫡女确实不懂事,竟然胆敢当众质问朕女儿,丹朱要如何才能消气?朕将番邦上次送来那些珠宝和锦缎给你如何?”
祁丹朱眼睛一亮,明显就是一直在等锦帝问这句话。
她迫不及待道:“父皇!儿臣不要赏赐,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那魏沁雪惹儿臣生气,归根结底都是魏丞相没有将女儿教好,不如您就让儿臣跟魏丞相讨一个人回来,相抵如何?”
锦帝挑眉,一脸了然道:“你看上那个书生,就住在魏相府吧?”
祁丹朱一脸被戳穿尴尬表情,讨好地笑了一下,“父皇明鉴。”
“行。”锦帝弯唇,爽快地应承下来,“朕明日便告诉丞相,让你去丞相府随便挑一人回来做补偿,到时候你要挑谁,朕管不着,你有时间直接去丞相府要人即可。”
“谢父皇!”祁丹朱眉眼弯弯,声音清脆。
锦帝看着她笑脸,不知想到什么,倏尔叹息。
“不知不觉,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他看着祁丹朱,语气怀念道:“你母妃如果能亲眼看到你如今模样,一定很欣慰,可惜天妒红颜,你母妃过世太早。”
祁丹朱眸色微滞,沉默须臾,安慰道:“母妃若是在天有灵,看到父皇身体康健,定然也很欣慰。”
锦帝展露笑颜,想起柔妃,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她活着时候最疼爱你这个女儿,临终之前还在叮嘱朕,让朕好好照顾你……”
锦帝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你如今已经及笄,朕总算没有辜负她托付。”
锦帝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语气不知是悲是叹,比平时声音要低沉一些,在寂静大殿里显得有些沉冷。
祁丹朱垂眸,语气无波无澜道:“母妃当初多虑了,父皇如此疼爱儿臣,她就算不叮嘱,父皇定然也会好好待儿臣。”
锦帝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空洞道:“你是朕女儿,朕当然疼爱你,你能理解父皇疼爱你之心,父皇很欣慰。”
祁丹朱抬眸,唇畔含笑,轻轻颔首。
锦帝将手边奏折放到旁边书案上,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轻轻皱了皱眉道:“这雨来得急,让人心情烦闷。”
祁丹朱回眸看了一眼,屋外大雨瓢泼,竟然比她来时雨势还要大上几分。
“太子过世那日,也是这样大雨。”锦帝忽然道。
他声音夹杂在雨声里显得有几分寂寥,雨声混乱,让人分辨不出其中情绪。
他很少提起太子,太子几乎是整个皇宫乃至盛京禁忌。
张全听到‘太子’二字,不由背脊一僵,将头埋得更低,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祁丹朱垂目道:“父皇节哀。”
她从未见过那个传闻中太子哥哥,在她降临在这人世时候,太子已经消失在人们口中。
这是不能提起禁忌,每每提起,锦帝都郁结难当。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