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泰之象
万兴舟出得狱来,城中已满是警笛呼啸、警车奔驰,一部分直奔二监,一部分沿路设岗,盘查过往车辆,严防逃犯乘车奔逃,市内上千警员积极调动,誓要将这破牢而出,又用奇怪爆破方法将监狱严重损毁的在逃犯抓获。
但万兴舟脚程极快,不理会倾力而出的全市警员,捡着郊外小路而行,掠袭夜中凉风,思索解毒之术。
刚才身在狱中之时,被七大高手内力猛逼,竟尔吐出一口毒血,这才脑清神明的击败对手,说明这解毒之术也得着落在阴阳变理之中。但一时半会也没有太多头绪,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要找到一个阴阳变化至极的方法,那就能把毒素清除个干净,但想来时日还多,也不放在心上,在路边停下,将身上血衣一化,洒于沟中。
夜色温柔,凉风牵摇衣角,路旁农屋之中偶尔传出梦中呢喃,似又瞧见拜年而来的至交老友,含糊招呼,万兴舟垂首遥想,过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举目远眺,从这西郊至内陆海所在的南郊大约二十余里,思潮涌动,在黄土大道上,如骤起骅骝,惊起一路轻尘,直至内陆海边。
香冢隐于填平的乱石下面,长时间不来,竟也长出些细草来了,“小圆,你还好么?你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万兴舟在尖棱的石子上跪下,暗叹良辰美景一梦过,两轮日月如梭,那日初见,她艳妆长发落入凡俗,游戏人间几回,转眼又只身去了天上,已是人鬼殊途。万兴舟跪立神伤,只觉这世上诸多不平,就如自己,恶事做尽,到头来还不是逍遥于法外,又何必再去寻什么天理,求什么善恶?寒露渐重,湿透全身,东方也开始有浮白之象,掬了一捧黄土洒于冢上,拜了几拜,转身离去。
万兴舟此时必须要换上一身衣物,才像个常人,但寻常人家,他也不想惊挠,记得自己前妻曹珍离己而去之后,与一个有成男人共筑爱巢,退了单位分房,在海边买了一所别墅,那时最后一次见面,找了一个有车的朋友,把家中所有能让自己想起她的家具物品拉来扔在了她家门前,然后大笑离开,再直接到酒吧买醉。
这时心里想:看她来探监时日子也不好过,去她家里看看,再借一套衣物,也把这身囚服换了。于是直接来到临海听涛园别墅区,翻墙进入小区。
当日心中负气,并不觉得这里的景色如何,踩在经过细细修整的草地之上,四周亭台楼阁,水声清悦入耳,极尽设计之道,也感到依山临水的清丽气息,虽然天色不明,但每幢三层小楼墙边都装有射灯,把房楼映得高大舒展。
三个巡夜的物管保安只瞧见什么东西一闪,就不见了踪影,心底发毛,悄声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个说:“呸!大吉大利,大过年的不要乱说!”
万兴舟来到前妻住的12号楼,直接攀上三楼,分子刀割开楼顶,轻声把割破的窗户放于楼板,顺着楼梯走到二楼,看卧室里的灯亮着,也不去理会,自到衣帽间取了衣物换上,那男人的衣物虽然光鲜,却是短了一两分,万兴舟也只好将就穿起,还好鞋子却是合适。然后又找着冰箱,从里面拿出冰啤和小食品,长条躺于沙发上吃喝。
书房中烟雾弥漫,那男人对着电脑,熬得双眼通红,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关上电脑,伸展开了腰,走出房门,哐当一声,手中的玻璃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万兴舟把啤酒放下,说:“你是叫孔令是吧,曹珍呢?”印象当中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叫错。
“万,万兴舟?”那叫孔令的男人也曾见过曹珍的这个前夫,前几天看报后,已知道万兴舟早被抓捕归案,而且确认就是曹珍的前夫。这时在自己家中见到,怎不心惊。万兴舟说:“来来,坐下,怎么都快天亮了,还不睡?”
孔令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多少也锻炼了一些胆识,在心中转了七八个念头,还是故作镇静的坐了下来。
万兴舟又自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开,然后从几下拿来杯子倒好递给孔令,倒似他是此间主人。看孔令喝了两大口酒,神色稍安,问:“打扰了,不好意思,暂借了你的两件衣物。曹珍呢,你们还好吧?”孔令点燃一支烟,吸着不说话,万兴舟笑语:“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不过我前两天在探监时见着她一面,看她气色很差啊。”
孔令原本惊惧,但细细观察颜色,也没有发现万兴舟有什么恶意,听他问起前妻,胸口却是一滞,吸了两口烟,说:“没在一起了。”
万兴舟奇道:“怎么?我看你俩的感情原是不错的嘛。”
孔令沉默不答,万兴舟看他仍是不安,说:“你不用怕,我也只是顺路来看看,本想悄悄就走,但不想她不在,而那天见她确实不是很好,我们只谈几句,我一定就走。”又说:“我并不想问罪于你,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和她也算是昔日故人,只想问一问她的近况,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了。”说着眼望孔令。
孔令瞧万兴舟脸色真诚,忽想到自此之后,他亡命天涯,还有多少时日好活,也隐隐有怜悯之情。喝了口酒后,说:“早在四个月前,我们就吵翻了,还好也没有打证,所以分得干脆极了。至于吵架原因,还有你一份。”
万兴舟奇道:“因为我?”
孔令说:“她总是说,我没有你会关心人,虽然钱多些,但这世上有钱的人多得是,要是个个都像我一样只知做生意,白天要跑业务,晚上又上网代理国际贸易,过得那么无趣,那整个世界都要闷死了。我一怒之下,让她去找一个来给我看看,她竟说,找就找!吵得几回,感情也就吵得淡了。”
万兴舟笑道:“那是小孩子心性,你也不用跟她计较。”
“我不和她计较,她却要和我计较,自己拿了钱,搬了出去做生意,听说钱也被人骗光了。”说着竟叹了口气。
万兴舟见啤酒喝完,又取来几罐,说:“好好一段感情,你不可惜吗?”
孔令喝着酒说:“那有什么用?我赚这钱容易吗,可她根本不当回事。我从以前一文不名到现在,也是经过了多少努力,付出心血的,以前没时间,没钱恋爱,现在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她放弃得是那么轻易,这怎么叫人想得通?”一仰头,又喝下一罐啤酒。
“喜欢…”万兴舟喃喃自语,从那娇羞的新娘变成了自己的妻子,那时也知道有了家,为了她,也须努力工作,可是喜欢是什么?自己喜欢过她么?万兴舟还真说不上来。
“她现在又怎么样了?你还知道吗?”万兴舟看孔令有些醉了。
孔令接着喝酒,说:“我一个朋友在龙四的场子里看台,听她说曹珍被龙四看中,要强令她举行婚礼,嫁给龙四。”
万兴舟一怔,问:“那怎么你也不想想法子,帮帮她?”
孔令说:“我怎么帮得了,我那个朋友只不过看了个小小的桌台,也是打工吃饭的人,我素来和黑帮沾不上任何关系,而那龙四有钱有势,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事就没人管吗?”
孔令说:“你没看报纸和网上吗?如今这时代真是奇得很,整天不见好的什么新闻报道,要么是警察打人,要么是国际种族屠杀,要么就是天灾人祸,由此带来的新闻收益也是相当可观,可见人们也是爱看的多,怕见的少,你的事,我相信明天又是大报,又是小报,都是头条吧。有时候我真是看不懂这时代了。”
万兴舟沉思片刻,说:“你能告诉我那龙四在哪里吗?我和黑道也很有些关系,相信这事还是能够给个面子的。”
孔令找出一张名片,递给万兴舟,说:“就是这里,你白天去,晚上这赌场不开门的。”
“奇了?赌场晚上不开?”
看孔令酒已有六分,喝得比万兴舟还多些,他说:“龙四自然有关系,你不懂吧,白天赌,也不容易受人怀疑,更好隐藏呢。你真要去,我就打个电话给那朋友,让她帮你看着点,能让他们放人自然最好。”
万兴舟将名片装好,站起身说:“我走了,谢谢你的衣服和酒。”
孔令也站起身来说:“等等,”转身进房拿了两千元钱,递给万兴舟说:“拿着,钱不多,但我真的不希望再见你了。”
万兴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笑起来,说:“你天一亮就可以报警,这样子以后也不会有你的麻烦了,不过,他们要想抓住我看来很难。”说着闪身下了楼。
孔令拉开窗帘看时,万兴舟早已无影无踪,天已亮了起来,他继续喝酒,将自己灌得烂醉,到时警察来了,只推说自己当时已是喝得不省人事便好。
出租车自城南向城北,下了车,万兴舟又坐上城北向城南的车,听着广播中的音乐,小睡了一会,自言自语说:“怎么还是听不见通缉广播?”但要下通缉哪有那么容易,层层上报又要层层执行,再加上警方也不想这么快就惊动逃犯和百姓,只想迅速抓捕归案,再于媒体发出通报。
路上遇上两起临时哨卡,警察往车窗里一瞧,里面坐车的人神态安逸,干净整洁,而且又不出城,也就放行大吉了。
看看时间已是7时,差不多是上班时间了,万兴舟下车步行走到了华山路。路边早点摊子热闹刚过,胡乱买了些东西吃着,走在人行道上,看一旁的慢车道自行车组成的洪流汹涌向前,奔腾而去。
慢慢观赏这芸芸众生像,走到宝扇楼的时候,刚好开门。万兴舟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一个女服务员迎上来,打量了他两眼,吃惊小声道:“咯,你怎么连妆也不化一个,你就是万兴舟吧?孔令打电话来时我还没起床呢,你们都想害我吧。”万兴舟看这小姑娘长得小巧可爱,问:“你是孔令的朋友吗?”那姑娘一笑而答,万兴舟觉得她还更和孔令般配,只是为什么最终还是找了曹珍。笑道:“怕什么?新闻还没出来,谁会想我就是在逃犯?”那姑娘嘀咕说:“那倒是,我接完电话,还特意翻出报纸来看呢,不过也没登你的相片。只是你这身衣服我是认得的,是平时孔令最爱穿的,要不是他和我形容了你的相貌,我也看不出来。”万兴舟直觉得她真是老实得可爱,是因为年纪还小不知人间险恶吧。说:“你和孔令关系很好啊,还肯为他窝藏逃犯?”小姑娘咯咯笑道:“这多有趣啊,一个逃犯!老孔令一直自居为我大哥,也不会害我,我想他也很相信你吧。听他说只要领你见见龙四,你就自己解决问题是吧?来,你换点筹码先玩着,等十点的时候,龙四照例会来巡场。到那时你就可以见着他了。”说着带他来到里间的一个吧台,万兴舟拿出1500元钱,那里面的小姐也不答话,从酒柜中拿出几个筹码交给了万兴舟。原来外面的那个售币处出售的只是游戏币而已。万兴舟在小姑娘的带领下走向游戏厅,万兴舟边走边问:“那龙四到底是什么人?”小姑娘奇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混黑道的吗?”万兴舟暗想自己还真连一天黑道也没混过,真不知要怎么才算混?只说:“他没什么名气吧?要不我怎么也没听说过?”小姑娘说:“不可能吧?听说他上头是有人的,要不怎么能开得了赌场?他这个名字就是说上头有三人,他只算是第四人,就叫龙四了,虽然他本也不姓龙。而且黑道又有青华帮罩着,这里倒稳当得很,只是我也不想掺上黑道什么的,知道的就这么多,反正是拿工资吃饭罢了。”说话间,推门进了游戏间。
里面基本就是一个棋牌室,放着二、三十台游戏机,旁边是五、六十张方桌,几乎每桌都坐了人,万兴舟笑想:起得早的赌鬼还真不少。万兴舟拿出名片,即然找到了人,也不用再看,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
在桌前看了一会儿,输赢实在很大,看起来麻将每牌是一个黄牌,也就是1000元,扑克地方是一分一个绿牌,也就是100元一分,小姑娘看的那张桌转眼已有赢家交给了她三个黄牌,竟是十抽三的桌台费,看样子每张桌一天最少也怕有个几万的收入,不晓得还有没有人赌得更大的。
万兴舟看了一阵,颇觉无聊,自己到了游戏机旁,将一个绿牌投入游戏机,里面居然马上就显示出100分来,万兴舟倒没见过这种游戏机,根本不知要是在外面买了游戏币来玩,就算了赢了,也只不过可以再玩而已,不会从里面吐出筹码。
玩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这游戏机的规则,开始兴趣起来,抬头看放在游戏机顶的筹码,忽然发现少了几个,也不在意,玩了一会儿再抬头,发现只剩下4个了,不由留上了心,正玩间,忽然又有手伸过来拿筹码,便一把抓住了来人。
那人穿一套西装,只是上面被烟烧破了两个洞,看起来也不甚光鲜,这时歪着头看万兴舟说:“放开爷爷的手!你他妈也敢抓着我?”这人原就是场子里的一个小流氓,龙四看他无赖,觉得有时也能用上,便留在场中混饭吃,看万兴舟衣着寻常,不似一般来赌的权势人物,就试探着将万兴舟的筹码偷走两个,看万兴舟没有反应,以为是怕了自己,又经过试探,自认为是个生面的软蛋,可以任自己捏弄。万兴舟本也不将什么放在心头,再加上刚玩得起劲,没注意到这个根本就没气势威险的小流氓,但他言不中听,拉过手来,伸拳在脸上击了两击,那小子立时脸上开了花。那小子只觉金星乱舞,一摸脸鼻,摸了一手血迹,捂着脸,说:“你有种别走,等着!”说着转身奔出大厅,那小姑娘和几桌赌徒往这边诧异的看了两眼,见事已了结,又纷纷转回头去接着玩。
万兴舟玩得正开心,哪里理会得那么多,又将余下的几个筹码投了进去,大大押了一把,结果却是赢了,下面哗啦哗啦的吐出了百十个绿色筹码。
“就是他!”那小流氓领了三个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保安和五个兄弟冲进来,一齐拉住万兴舟,要将他拖到外面巷里去打,小姑娘走上前来挡在前面说:“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四爷的场子,不许闹事!”“晴姐,你认识他吗?”那小流氓问。小姑娘看了看万兴舟,说:“不认识,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子闹,四爷马上就来了。”万兴舟冲晴姐挤挤眼,没见他怎么出脚的,那小流氓就从晴姐身旁飞了出去,带倒一大片桌椅赌徒。所有在场的赌徒都是一惊,站起来观看,拉万兴舟的都是寻常人,被万兴舟轻轻一挣,已是如泥鳅滑脱,随便一摆手,又横飞两人,几个看台小姐吃惊尖叫中,有人推门而入,哈哈一笑,说:“想不到竟来了贵客,实在对不起在座各位,今天暂时停业,请各位自行退出筹码,或是封存也可以,明天再欢迎各位如期光临。”所有看台小姐垂手道:“龙四爷!”龙四摆手道:“快些收拾一下吧,另外,叫楼上的厨房做些吃的下来。”晴姐看了一眼万兴舟,和其余小姐收拾后退了出去,那几个保安和小混混也早趁乱狼狈走出。
两个保镖在门前一立,气势逼人,万兴舟立即察觉出这两人决不输于龙呤宫八等弟子,单身对付寻常十余个大汉也是绰绰有余,又见另外七八个随从手脚利落,转眼不知从哪里搬来沙发和小几,一一置备齐当,更显这龙四爷雍容华贵,气度不凡。龙四请万兴舟坐下,接着坐在万兴舟身边,令人觉得是分外热情受尊。万兴舟瞧来这龙四颇有儒雅之风,顾盼之间自有威严,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在他这有权有钱的环境之下,造就如此之材,也不足为奇。
而龙四看万兴舟虽然貌似慵懒,但偶一睁眼,精光四射,刚才只一举手投足,几人便如纸鸳断线一般飞出,绝非一般人物,看不透来这里搅场倒底有什么用意。等楼上清淡小点下来之后,招呼万兴舟说:“来,我家大厨正宗广味,尝一尝。”万兴舟问:“这时候吃饭?”龙四一扶眼镜,说:“国人现在的饮食习惯不好,古人讲究养生之道,饭饱六分,日进七餐,则脾胃可保无恙,说的也就是应少食多餐。”万兴舟抬手拿了一块尝尝,味道香浓,又抬茶饮了一口,不由称赞。
龙四看万兴舟肯用些点心,于是这才问道:“不知先生要来,手下人多有惊挠,实在过意不去,如果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
万兴舟看看身后立着的6、7个佣人,虽不觉危险,但实在不习惯,吃了两块后,放下茶杯,说:“我叫万兴舟,这次专程来找四爷你的。”
“万兴舟…”龙四想了一想,眼光一闪,说:“你就是…你这次来莫非是找人?”
“噫?真是聪明,居然一猜就中,对,我听说你劫来了曹珍,想让你放了她。”
龙四点头道:“人虽然是青华帮劫的,但现在确实在我这里,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交易?”万兴舟奇道:“人也可以做交易?”
龙四笑语:“我本来就是个生意人,在我看来,这世间万事万物皆可做成交易,人当然也不例外,只要价钱合适,就有得商量,说吧,你要多少钱,便可放弃此行目的?”
万兴舟将手放在桌上说:“我不要钱,这件事也不用商量,你要是不放人,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做。”说着手轻轻向下按动,五指慢慢陷入桌面,只听格的一响,万兴舟已抓起了一把木块,手掌一握,碎成粉末,细细洒落于地,接着抬眼看了一眼龙四,龙四机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忽然意识到,或者真有的人是不能谈交易的。
龙四的车不是很豪华,却很实用,就像他自己一样,低调而内敛。万兴舟坐在车上一言不发,龙四将脸上的表情最温和化,说:“万先生真不愧神人,能从那监狱中出来还不被人发现。”万兴舟说:“你还是看明天的报纸吧,也许通缉令也会跟着下来,你看,没发现外面的警车很多么?好了,还是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抓曹珍?”
“万先生,我一个生意人,怎么会做这种勾当,那是青华帮抓来交给我,要我代为看管一段时间,等…”
“等什么?”
龙四一边察颜观色一面说:“等万先生死了之后,就可以还她自由。而我也能免去3个月的地头保安费。”
万兴舟露出一丝微笑:“那你是说,我现在没死,就不能放了她是吧?我看你也是监守自盗,听说还想强要她嫁给你。”
龙四摇手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非裸袖揎拳之辈,这事呢,说起来也算是前世冤家,那天青华帮的张舵主谴人把曹珍送过来的时候,我只和她一见,就一日里魂不守舍,于是一直好好相侍,由自己做陪,两三天里,相互了解也算是非浅,而她未嫁我未婚,我也是诚心求婚而经由她亲口答应,万先生虽然和她相识过,但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我相信万先生也不至于要干涉他人私事吧。”
“哦?”万兴舟略一思想,猜测张学明也是为了要挟自己才备的一步棋,只是这曹珍,倒还真有些想不明白。说:“那你带我去,我要亲口问她。”
龙四笑道:“这个自然,万先生不说,我也要带您来。”看了看表,说:“今天我本也要来拍婚纱照,还有个三五分钟也就到了。”
万兴舟一时也不再说话,看坐在对面的两个保镖全身紧绷,手上骨节不由爆出一声轻响,显然是在全神戒备,转头去看车外风景。
车子停下之后,由龙四带路,走进了大街面上的台晚婚纱,里面的妆台披金,新衣胜雪,张张大型扩影悬于墙面,对对新人拿捏笑脸,留下最美瞬间。
走到化妆间的时候,两道宫帷轻挽,里面已传出阵阵笑声。“刘秘书,我这样就嫁给龙四,会不会太过草率?”那个叫刘秘书的女子道:“哪里,倒是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好福气呢,你看四爷威风八面,财势俱得,说起话来呢,又是风趣,又是体贴的,对曹姐姐一直都言听必从,我跟了四爷两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对一个女人呢。”
万兴舟早已听出曹珍的声音,从帷幕边一睥,那背对自己身着礼服的新娘在旁边的另一镜中印得明明白白,只见她酥胸半露,新妆似海榴初放,脸上娇艳动人。女为悦自者容,结婚两年,万兴舟也从没见过她这样子的眼醉神迷,这时听曹珍又说:“刘秘书,你所说的多少人羡慕,你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两人吱吱咯咯的笑个不停。万兴舟站立良久,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泛酸,看这样子,她是果真找到了中意的人了,只是为什么,自己却终是什么也没有得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吧,而现在对于万兴舟来说,解除这一身毒性,就是最大的幸福,他必须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来想这解毒之法。想到此,万兴舟一招手,让龙四来到门外。说:“那你怎么跟张学明交待呢?”
龙四听了这句话,心登时放了下来,说:“现在这已不是问题,万先生既然还活得好好的,曹珍对他已不具意义,我再加给他半年的保安费,是有把握能成交的。”
万兴舟忽然说:“拿一万块钱来。”
龙四一怔神,他实在想不到此时此刻万兴舟会说出这么一句,但还是转身对两个保镖说:“听见没有,从我那包里拿一万来给万先生。”两个保镖从车里拿出钱,递向万兴舟,万兴舟伸手接住,那保镖忽然脸上变色,捏住钞票边角不放手,全身骨节爆响,他早已看不惯万兴舟的行事做风,主忧臣辱,万兴舟对龙四一直颐指气使,如果就让他这么走了,自己两人实在丢脸。万兴舟手指略动,那保镖浑身一抖,只觉手上被刀割一般,万兴舟已将钱放入了口袋,看着两个想要上前动手的保镖,飞起一脚,平邦巨响,身边的加长轿车横移半米,车身上已留下了一个长七十分,深二十分的凹槽,油漆剥落,钢门翻卷,这开碑裂石的脚力简直非人力所能为。
万兴舟向龙四一点头,笑语:“我不得罪于人,也不想被人欺辱。”本转身要走,但又转头说:“这一万是我在你赌场里羸的,15号赌机,你可以回去看,并没有勒索你的。”
龙四看着万兴舟渐渐走远不见,只觉实在看不透这个人。
两个保镖一身冷汗,不知自己为何明知不可胜,却还是想要出手。其实万兴舟此时功力充盈,时时以气劲贯注全身,龙四还不觉得,但两人既然练气,自是觉得万兴舟给了他们太大压抑的气息,以至于最后不自觉的要想出手突破这压抑感。
万兴舟坐上回阳县的长途汽车,一路回想第一次回乡时的风光,还有遇见向羽青时的情景,虽然历经几次生死,也不免若喜若悲。两日的路程,竟觉得漫长无比。
张学明听说了狱中消息之后,大惊失色,但旋即安定下来,由始自终,自己就处处小心,暗杀万兴舟,早就做足了功夫,虽然是由自己一手安排,但一直都由李云做主,表面上是不与堂主争功,实际事成之后,自己升任烈火坛主,事若不成,可以全部推至李云失职。果然,李云知道帮主从来不喜欢部下推卸责任,自己将所有损失一肩承担,帮主大为震怒,只因这次行动折损了前帮主的一徒,事关重大,只觉点名要求请梅义出山实为李云之错。张学明一面劝慰李云,一面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待帮主处分决定下来后坐收渔利,虽然这一次万兴舟仍令他感觉意外,但孙悟空再强,又怎翻得出如来手掌,看万兴舟也无意对警方说出什么机密,于是把万兴舟的亲朋好友都放出,并好生对待。
陈汝丽将情况报给任建军之后,任建军沉思半日,说:“中国,怎么可以容忍黑道罪犯猖獗,形势已不容我们再缓步慢行,须要下一剂猛药了。我即刻上报中央,展开严打斗争!”
第二天,万兴舟实在觉得车行得太慢,下车买了大大一包干粮,背在背上,自己向绿华山区飞驰。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雾笼山林,万兴舟分子护身,倒也不觉寒冷,深入林中,走在当日和向羽青休息嘻笑的林地,看自己削落的木桌木椅依旧,坐下轻轻抚摸,三十岁的生日,便是在这里和她一起渡过,之后一起上了聚仙峰顶,那时的刻骨遗憾又返上心头。
呆呆坐着出神,渐渐身上冷得难受,左右一看,不知何时,分子散去,林叶上洒落下的雨点将身上淋得透湿,向羽青,你真是我的克星!万兴舟心里想着,抬手一抚脸上,却察觉出有一滴水珠是热的。
人面不知何处去?
万兴舟运转分子,将身上烤干,然后徒手伐木,搭起了一个小木屋,准备就在此住下,思考去毒之法。
雨点沥沥,半夜忽停,万兴舟坐在屋中,看这黑沉沉的山林,听风息叶摇,虫兽啸动,静心思考极阴极阳的变化之理,对于之前所看的一些古书细心回想,不觉睡去。
黎明日出,万兴舟站于树顶,身随春风摆动,感受这天地万物灵气最强的时刻,日头将出未出之时,正是阴阳交泰之际,新芽破土也多在此时。万兴舟将全身毛细张开,头脑中清明一片。一轮金日沉积片刻,骤然跳出,激得万兴舟全身一震,看着不远处的聚仙峰,忽然大喜若狂,自呼:“大泰之象!大泰之象!”
大泰:纯阳为天,在于上,纯阴为地,在于下,纯阴于纯阳之上,则天下归心,印证天地间物极必返至理,视为大泰。
此时阳光照射,聚仙峰更显巍峨挺拔,峰顶直入云层,通向天际,正是地在天上,天在地下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