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与君相逢终须别
——择心寺——
方颜君一身素衣，不着配饰的跪在大堂礼佛，她在此，已经小住三月有余……
她日日吃斋念佛，实在不懂那长年累月吃斋念佛的人，如何能做到如此的清心寡淡？
她悟不透，毫无佛性……
住持无还每日都会与眼前的少女待上几个时辰，像个父亲般为她解答迷惑，尽心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
方颜君对住持无还的亲切感，三年前有，今日依然也有，她心中的困惑，都会一一说与无还听。
寺院宝相庄严，佛香缭绕，佛香燃烧几月有余，似乎未浸入方颜君内心半缕……
她依然想站在权利巅峰，她想光芒万丈，她更想受万人敬仰！
那从小缺失的母爱，本该唾手可得，哪怕再苦再痛，却偏偏被人断了去……
她不想低到尘埃中，如平凡人般默默无闻，她想名扬天下，她要掌控一切！
因为只有那样，当初抛弃她的那对狠心的父母才会后悔，才会痛哭，才会…悔不当初……
大殿佛像前，方颜君眼眸微阖，端正的跪在蒲团上，她双手合十语气虔诚：“大师，世人遑论那因果种种，世间万物皆有之，可因果作何解？万事万物何为对？又何为错？”
住持无还打坐于蒲团，与那素衣女子间隔一人之距，他手持佛珠，本身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细细一看，听得那女子一番话语后，眉头竟有些深锁！
“在老衲看来，这世间万事万物并无对错，人心亦无对与错，错与对本就虚幻无实，那因与果，瓜与豆，有种因的人，才有那卑微的果！”
“人若无存，无那是非因果，人若有存，自该行善向道，种那好因，方为正道！”
方颜君叹道：“我年少时，曾以一人命，助我心之愿，愿望终究未了，大师，取一人性命未成，错已铸，可算是有错？那取万千性命成一事者，又该如何？”
无还道：“杀人与杀畜生有何区别，万物因果循环，终究是命里有此一劫，施主若因此事心难安宁，自一心悔悟改善，为时不晚矣！”
佛像端庄，不言不语，似在看这众生信徒如何于世间立命！
无还继续道: “可世人眼里的天理难容，他道是错，当真是错吗？只不过在于人心如何思量，最终的评判尺度，大抵在于人心所向！”
方颜君叹道：“如此说来，错与对，一念之间！无还大师，若一女子心入迷离，妄生执念，
需用性命博弈换取，她知不该，但她偏要入那万丈深渊，大师你该如何度她？”
无还停下拨念佛珠的手指，他眸子幽深，看了看方颜君跪拜的侧脸，缓缓叹了口气！
“想来那女子执念如此之深，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过去不得望！眼前需得想！随心而为而弃命于不顾，不该！不该！”
“世间种种亦不是她所想，她心若有执念走偏头，须得亲自走上那一遭才肯作罢！敢问大师，她此举是对还是错？
无还道：“可弃之，不作那念头便罢，一念佛魔，自是心由运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拾得一方明月，
万事万物皆如须弥，容万物又自成一方天地，心朗路则广！”
方颜君眸子坚定：大师言重了，她终究不是佛陀信徒，既无佛根亦无慈慧，那女子大抵是无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住持无还心中很是无奈，眼前的少女执念过重，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日犯下滔天罪孽，恐怕无法回头！
方颜君继续说道：“大师，我乃域境苍澜丞相方诺之女方颜君，来此小住三月有余，多有叨扰，今日便要离去，望大师日后多保重身体！”
无还叹了一口气道：“名利终究是浮云，女施主万不可被此迷了心智，再也无法回头，叫你父母情何以堪？”
方颜君抬头，大佛的那双眼眸是那样的深邃，那佛陀像是看见了她的悲凉，又像是未瞧见她的苦痛！
“父母？”方颜君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大师莫再劝说于我，我此生还是要随心随性一回，他日若悔，颜君再到佛祖面前磕头认罪罢！”
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无还站起身，看着那少女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
那天赋异禀的女子，终究还是要选择了一条自己想走的路！
错了吗？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归山——
离别日
易洛眼泪汪汪的抱着白酯，上官寻一脸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师父黑璞！
今天是他们二人师父离开这个星球的日子！
那二人何时动了离开这里的念头，大概是黑璞把自己一半神丹赠予上官寻那日。
那二人只怕是来此地渡劫一场，如今那契机到了，自然是要离开！
黑璞与白酯对看了一眼，他二人各自给了自己徒弟半颗神珠后，心有所感。
二人终于悟透了师父当年送他们来这颗星球说的那句话！
“碎沙紧握终不在，千金逝去还复来！圆则亏，亏则圆……”
他二人笑着，掌中的黑白玉石缓缓飘向空中，渐渐合二为一。
易洛这些年一直把白酯当成自己的亲人，五年间虽然被训练得很惨，但她心里始终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师父有时候会如母亲般包容她，很多时候，她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白酯面前撒娇！
易洛撇着嘴，双眼通红的看着白酯：“师父，你就要离开了，那我怎么办？”
上官寻看着黑璞，心中何尝不是把他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之一，纵使他是一国太子，此刻也是双眼通红！
黑璞也有些不忍：“如今天下太平，你二人日后大可逍遥度日，慢慢看尽这人世繁华，长久以往岂不乐哉！”
白酯泪眼朦胧的为易洛拂去脸庞的泪水：“傻孩子，不要哭，师父又不是死了，师父只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去，你如今已是半神之躯，少说也可活千年，你该开心的去享受你的人生！”
“师父，可不可以带我走？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师父，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
“师父，我想与你待在一起，哪怕天天魔鬼式训练我都愿意，我不想跟你分开，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白酯无奈又心酸，掌心轻摊，幻化出了一枚葡萄大小的白色玉石，系上红绳，她温柔的给易洛戴在脖子上。
“洛洛，以后想师父了，就看看这枚玉石，有些路你要自己去走，答应师父，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白酯随后看向上官寻：“你二人本有渊源，好好照顾易洛，不然你恐怕会后悔！”
易洛看着黑璞哭道：“二师父，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师父，你们这一走，徒儿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黑璞点了点头，随后他轻轻拍了拍上官寻肩膀：“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人各有宿命，你二人要以众生万物为己责，好好守护好这方土地！”
最终，那人还是留不住！
易洛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师父二人化作两道流光没入玉石中。
透明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一道时空裂缝，如巴掌大小，电光火石般滋啦作响，玉石瞬间就没入缝隙中，霎时没了踪影……
易洛伸手想去触碰那道时空裂缝，就在快接近的一瞬间，那道裂缝突然就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却真实发生过……
她伸着手臂，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掉，那个给了她生命的人就这样离开了，彻底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师父！”
易洛低声抽泣，无法接受师父离开的事实，那年漫天大雪，茅草屋内，
她看见一位身穿红衣的美丽女人向她走来，那明媚又傲娇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她道：“我乃上神红婆婆是也，你觉得你是谁？”
那个无私的人，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却无以为报！
易洛哭着……
人生就是这样跌宕起伏，起伏中又夹杂着很多遗憾，遗憾到叫人无能为力！
她知道师父们会走，她也知道，师父们不会留下……
但她就是那样的舍不得！
上官寻看着易洛，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些年他也没有接触过女子，怕说多了反而会伤了她的心情！
易洛就这样蹲在地上，呆呆的哭了一日，又呆呆的坐了一晚上，上官寻一言不发的守着易洛，也是站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易洛似乎想通了些，随手化了面镜子握在手中，看着一脸憔悴的自己，她咚咚咚跑向河边洗脸去了。
上官寻有些尴尬，自己这么个大活人明晃晃的站在这里，居然被她彻底无视了！
易洛洗完脸来到上官寻面前，她无力的笑了笑。
“我上辈子遇见一个人，他也叫上官寻，师父说这其中该有些什么因果，我虽想不明白，但我是真的觉得你很熟悉！”
她不知怎么的，还是有种想抱抱上官寻的念头，但是眼前的人似乎才二十来岁，她心理年龄已经三十七八了，似乎有些不合适！
上官寻眼眸闪过一丝讶异，他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易洛，你我也算师出同门，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可安心随我回翊粟国生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就此别过吧，从今以后我要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易洛抬头仰望苍穹，眼眸干净明亮，她道: “我要像师父说的那样，去看尽这人世繁华…”
易洛说完便转身离去……
“易洛，你我何时还能再见？”
上官寻拳头紧握心有挣扎，他忍不住追问一句，哪怕这一句没有多少意义！
易洛也不回头，非亲非故的，她不想打扰上官寻，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
随后她抬臂挥了挥手掌，淡然的道了句：“上官寻，再见！”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人生无常，趁着身体健康，就该潇潇洒洒走一回！
上官寻无能为力的看着易洛化作一道白光消失无踪，眼眸里隐约有些失落，神情也略有些担忧！
蚩墨国，那个贫瘠动乱的地方！
她终究还是去了那里……
他叹了口气，下一刻他也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划空而去……
显然，半空中的易洛是不知道那蚩墨国是个什么国家？动乱流民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的！
她就是一路痴，只是随机选择去一个地方，走到哪算哪，哦不，应该是飞到哪，就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