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托付
韩宫令一边找皇后的私库账册,又一边对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她将账册捧出,沿着廊庑往清宁宫的正殿走去。不经意抬眸,竟然见到正殿墙角下,竟然开出一簇生机盎然的素馨花。那墙角处明明铺着青石板,不可能有杂草野花生长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裂缝中钻出生机来。
在这后宫待久了,见惯各种名贵的花木,突然见到这样的野花叫韩宫令心中不由感慨生命之强盛,她低头看着那簇野花,由衷赞叹,“真好啊。”
“真操蛋啊!”
褚昭然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走到宫门外候着她的马车前,她缓缓踏着车阶,刚撩起车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扭过头,看着宫门上“银汉门”三个字,不由在心中骂了一句。
“县主?”
车夫见褚昭然愣在原地,轻声提醒。
褚昭然“嗯”了一声,再次深深望了一眼宫门门匾上的三个字,低头钻进马车里,愤愤地将手中的车帘甩开。出了宫,她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能发泄一二了。
她坐在马车里,双眸紧闭,眼前再次浮现出“银汉门”三个字。,在现代学习建筑史时,褚昭然曾在历史上有名的一座宫殿中,见到到同样取作“银汉门”的宫门。犹记得,当时的教授曾言,所谓银汉便是银河的意思,选此银河为名,是为了表现整座宫殿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的样子。
可时至今日,褚昭然倏而有感想起汉乐府里的一首诗的话——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本是感慨牛郎织女隔着银河相视却不得相见的句子,可未尝不是形容着被困在宫门之后的女子,她们被这宫门幽闭了大好青春年华。牛郎织女尚有相会之时,可被这“银汉门”关着的人,只有年复一年的蹉跎等待……
马车车轮滚滚,微风偶尔将车帘掀开一个小角,那宽大的马车内,衣着华贵的女子却静静地靠在角落,她闭着眼,眼下却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县主。”
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褚昭然睁开眼,抬手撩起侧面的车帘,泪眼迷蒙中,她看到国公府的朱红大门,放下帘子,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去侧门,马车直接进去。”
“这……”车夫有些犹豫,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行动。
褚昭然见马车并未行驶,心中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怒斥道:“凭我的身份难道不能直接进去吗?”
别说她有朝廷的封爵在,就算是褚昭筠等人,若是犯懒也可从侧门直接坐着马车进府。这个并不违反国公府的规矩,也不算褚昭然故意跋扈。她只是一时心累,实在没有力气自己走回去了。
“县主,镇国公的丹阳郡主和三公子等在此处。”车夫终于说出实情,
褚昭然站起身,撩起车帘探身出去,果然见慕云舒和慕云琅姐弟站在祁国公府大门前。
“昭昭。”慕云舒见她满脸泪痕的模样,急忙走上前,她伸手握住褚昭然的手才发现,这六月艳阳高照的天气,褚昭然的手竟然冷得好似冰块。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发生什么事情了?”说着,慕云舒忙不迭地用手包住褚昭然的手,用自己手上的温度给她取暖。
褚昭然没有说话,隔着慕云舒的身形,朝慕云琅看去,往日笑容灼灼的慕云琅,此刻满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慕云琅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褚昭然并没有给对方机会,她迅速收回目光,对着慕云舒道:“上车,正好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什么话?不能进府谈吗?”慕云舒嘴上嘀咕着,可行动十分迅速,话音落下时,人已经坐进马车里了。
“把车停到侧门巷口。”褚昭然吩咐车夫道。
褚昭然刚刚发完火,车夫不再敢犹豫,二话不说按照褚昭然的吩咐行动。
慕云舒一边握着褚昭然的手,一边暗自打量对方的神色。褚昭然向来随性,少有这般强势的态度,今日……到底出什么事了?而且,她和阿弟先前明明关系变得亲近不少,怎么这回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他打呢?这太不像昭昭的风格了。
“昭昭,你可是还在担忧三皇子要求娶你的事情?”慕云舒小心翼翼问道,不等褚昭然回答,她话锋一转,主动替自家弟弟解释道:“三郎知道此事后……”
没等她说完,剩下的话就被褚昭然开口打断了。
“云舒,不用多说了。三皇子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和他的婚事不过是误传而已。”褚昭筠语气平静地说道。
“真的吗?”慕云舒脸上立刻流露出兴奋的笑容,可转而察觉出不对劲来,“不对啊。若是事情解决,你为何还愁眉不展,甚至在马车上哭呢?你不会是故意宽慰我吧?”
说着她握着褚昭然的手更紧了。
六月艳阳,微风徐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大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温柔的微风从远方传来,轻轻拂过江畔的柳树,激起一阵起伏的涟漪。湖水波光粼粼,宛如一面明镜,映照出天空的蔚蓝和云朵的洁白。
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静静地展现在这个美丽的午后。白墙红瓦,翠竹参差,院中的花草散发出阵阵芳香。蜂飞蝶舞间,一阵花香弥漫,令人陶醉。
少年身穿一袭淡蓝色长衫,面若冠玉,英气逼人。他微微侧过头,望向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轻轻伸出手,柔软的指尖轻触着少女的纤手,仿佛要把这份温柔永远留在指尖。
六月的艳阳照耀着他们,微风轻拂着他们的发丝。他们的身影在这个美丽的午后变得如此唯美,仿佛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让人陶醉其中。
他们相互间的眼神交汇,心灵间似乎已经产生了某种默契。在这个充满爱意的时刻,他们仿佛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六月的艳阳,微风徐徐。这个午后,他们注定要留下美好的回忆,让这份爱意永远绽放在心间。
褚昭然错愕怔住,她怎么也没想到慕云舒会往这个方向去想。这个插曲之下,叫她暂时忘了心中悲苦,哭笑不得地对慕云舒解释道:“我是进宫为官。”
“为官啊。”慕云舒重复道,险些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回到原位,“吓死我了,我就说圣人不可能那么糊……”
“云舒!”
眼瞧着慕云舒就要对圣人评头论足,褚昭然慌忙厉声呵住对方,她抬手掀起车窗的帘子,警惕地朝外看了一眼,回头望时却看到那一道红色的身影……
她迅速收回视线,将布帘重新放了下来。低声对慕云舒说道:“你胆子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慕云舒不以为然,轻轻耸了耸肩,“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何故如此紧张?”
“我……”褚昭然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过去她虽谨慎却也没有到一言一行都极为警惕的模样。可荥阳郡一行,她将国公府所有人的性命都背在身上,身上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别说是白日,就是做梦她都不敢随便说一句话,只怕被半夜偷袭的歹人听到。
时间久了,竟然形成了肌肉记忆。再加上她刚刚所经历的那些……叫本就谨慎的她,直接成了惊弓之鸟,但凡沾到那对最尊贵的夫妻,她都害怕。
慕云舒见褚昭然神色纠结,还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误以为褚昭然觉得自己不听劝,所以生气了。她拉着褚昭然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你既担心,我以后说话留神就是。”
听到她的保证,褚昭然多少放心了一些,她转而和慕云舒交代起正事来,“云舒,我进宫之后很多事恐怕就身不由己了,我想把一个人托付给你,你帮我照顾一二。”
慕云舒没有多问,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尽管放心交给我就是。”说完这话,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然而,她的表情很快变得奇怪起来,语气倏地一变,奇怪地问:“只是你怎么好端端的要进宫为官呢?这论理不符合规矩啊。”
若是前朝时期,女官参与前朝政务,为首女官甚至被称为“内相”。可本朝开国以来,已经将这个制度废除,如今宫中女官只是负责宫中事务,选拔之人都是从宫女之中挑选。
女官之名说着好听,本质上还是奴仆。让褚昭然这样出身的姑娘入宫为官,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褚昭然明白云舒话里的意思,她长叹一口气,嘴角轻扯一抹笑意,“有什么不符合规矩的?这皇城之中,规矩还不是由上位者制定的?”
她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讥讽的口吻,“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他们想,明日宫中多几个王公也不是……唔……”
褚昭然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慕云舒的手死死捂住,剩下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你刚刚太提醒我,怎么转过头自己就口无遮拦起来?你知不知道,这种话传出去,是要出乱子的!”慕云舒眉头微微皱起,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