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婚事
那农户指着自己的膝盖，缓缓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这腿每到刮风下雨就开始疼，十多年的毛病。说句不好听的，论预测天气，我这腿比司天台那些官员都准。最晚日落前，肯定会落雨的。”
周暮山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露出一丝思索与担忧。他本想和农户说几句，却被身边的慕云琅开口打断。
“别废话了，抓紧吃饭，吃完抓紧干活。大家夜里睡觉的凉棚可不能遮风挡雨，咱们今天盖起一间，就能多一处供大家避雨的地方。”慕云琅语气坚定，他身体力行地大口咬着白馍，三两口将其全部吃完。他站起身，对着慕青吩咐道：“慕青，通知所有人，全部抓紧时间，争取在下雨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农户老伯泼了一盆凉水。老伯坚定地说道：“这位公子，这盖房子得循序渐进，咱们人力有限，一天之内是不可能盖起一间屋子的。”
慕云琅忽的体验到刚刚周暮山被人发现墙砌歪时的心情了，他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避开众人的目光，可恼人的笑声却在耳边回荡不止，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的声音。
只见周暮山靠在墙根，一边啃着白馍，一边摇头晃脑地笑着，刚刚慕云琅义正言辞说要抓紧时间的时候，他真的很受触动，差点跟着就要热血沸腾起来了。
还好他晚了一步，没来得及站起身附和慕云琅。不然的话，现在丢脸的人就不止慕云琅一人了。
农户听到周暮山的笑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让这个公子下不来台了……这该如何是好？
他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帮慕云琅递台阶的法子。不过，没等他想出办法，慕云琅这边已经重新调整好心态，他面色真诚地对着农户拱手。
“多谢老伯提醒，小辈不曾有经验，敢问老伯，若想一天之内将一间屋子盖起来，至少需要多少人手？”慕云琅没说后半句话——缺多少人手，他立刻叫人回去送信，把人手补齐。
“这……”农户面露难色，这小小一间房，一个堂屋两个里间的配置，算下来一共十堵墙。就算来的人再多，这墙还是得从下往上一点点砌上去，快不了多少……
慕云琅见农户支支吾吾，以为需要的人手太多，农户不好意思说，为了打消农户的顾虑，他主动开口询问：“老伯可是担心需要的人手太多，我一时找不齐？这个您放心，我们府上家丁护卫数百，庄子里也有佃户。再不济，我可以让我父亲母亲去亲友府上借人。”
他的声音坚定而自信，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心，只要农户开口，他立刻去召集人手。
农户一听慕云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慕云琅面前，声音中透着一丝诚挚，“公子误会了，这盖房子不是人越多就能越快的。”他用简练的语言，细细解释了一番盖房子的流程，总算让这个没见识过盖房子的世家公子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盖房子虽然来不及，但村子里还有不少只是没了屋顶的房子，公子不如带着人先把那些房子修修？”农户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闻言慕云琅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之情。“此法甚好！”
有了农户这个办法，慕云琅立刻召集人手，带着人兵分几路，在村子里寻找尚且能够修缮的房屋。经他们多方努力之下，终于在下雨前修好了大大小小十几间屋子，虽然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漏雨的程度，但这已经是他们所有人竭尽全力的成果了。
临近日暮，褚昭然正靠在紫檀木榻上看书，外头突然一道闪电亮起，紧接着一阵闷雷轰隆隆响起。
坐在绣凳上做绣活的银花急忙起身，匆匆将东稍间的窗户合上，稍间博古架上有书籍，若是被雨水溅进来恐有损毁的风险。
她刚刚将稍间的窗户合上，还没来及走到次间的窗户前，这雨已然哗啦啦落了下来。
“别关窗子了。屋里闷热，正好透透气。”褚昭然开口说道。
她将手中的书倒扣在榻上，起身耷拉着鞋子走到窗边，大雨倾斜，滂沱如帘，仿似银河泛滥。
“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褚昭然盯着雨幕出声，许久叹息道。
银花走上前，站在她身侧，望着窗外的雨，笑着调侃道：“县主可真是一会儿一个想法。您晌午不是还觉得天气闷热难熬呢？这雨来得多么及时，正好把午后的闷热一并带走，能清凉些了。”
窗外雨势更大，豆大的雨珠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褚昭然的声音伴着雨声响起。
“刚发生地动，不少穷苦之人尚且无家可归，此时下雨，让他们到何处躲雨呢？”
银花闻言便是一怔，自家县主明明在锦衣玉食之中长大，可这心总是悲天悯人得很，有时候甚至比自己这个出身卑贱之人，更能懂得普通人的疾苦。
她感慨道：“还是县主想得远，奴婢竟然一点都没想过这些。”
褚昭然没有接话，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她能想到这些，主要是因为上辈子曾亲身经历过，她知晓在地震过后看着满目疮痍是什么感受，因为经历过，所以更能感同身受……就在她出神之际，耳边银花的一句话，将她重新拉回到现实中。
只听银花诧异地惊呼道：“我的天，这是谁冒着大雨跑到咱们院子里了？”
褚昭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银花，顺着她的视线定睛一瞧。大雨之中，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她们以手为盖撑在额前，脚步匆匆地朝廊下跑来。
“是昭筠！”虽然隔着雨幕，但褚昭然还是凭借身形，认出了来人。她急忙朝外走去，同时对银花吩咐道：“快去取一把伞，把她们接进来。”
银花应了一声，连跑带走地越过褚昭然，到门边寻伞去。不过，她慢了一步。褚昭筠她们刚跑到院中央，从倒座房出来一个人影。这人撑着伞一路小跑到二人面前。褚昭筠在此人的护送下，到了正屋的屋檐下。
褚昭然迎出来时，正好看到褚昭筠被人护送着跑来的画面。她见褚昭筠不用再冒着大雨前行，便改让银花去西次间寻一身干净的衣物出来。
“本不想打扰阿姐的，实在是这雨下得太猝不及防了。”褚昭筠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迈步进门。
“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褚昭然上前将人往西稍间领，“旁的话一会儿再说，我让银花把我未上身的衣服寻了一套出来，你去里间换上，免得淋雨落下风寒。”
她回头对着屋内候着的丫鬟吩咐道：“去拿块干爽的帕子过来。”话音刚落，屋里候着的二等侍女已经将帕子递到褚昭筠面前。
这侍女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今日怎么会主动跳出来？
褚昭然心中虽觉得稀奇，可脸上未有一丝波澜，她神色如常地伸手接过，仿佛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转头时，视线在侍女身上多停留了瞬息。而后才转身将帕子递到褚昭筠手中。
“多谢阿姐。”褚昭筠没有拒绝褚昭然的好意，她笑着道谢，跟着褚昭然走到西稍间前。
褚昭然停住脚步，示意褚昭筠进去，“去吧，银花在里面帮你。”她看着褚昭筠走了进去，自己则转头往东次间走去。
穿过堂屋时，她看到跟着褚昭筠一起过来的小丫鬟浑身湿透站在门口。
褚昭然见状，给先前主动递帕子的二等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人下去换身干爽的衣物。
侍女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人领了下去。那丫鬟对着褚昭然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褚昭然在次间等着褚昭筠换衣服，她想了想，抬手又招来一个丫鬟，吩咐其下去煮一壶姜茶送上来。
待褚昭筠换好衣服出来时，褚昭然正坐在东次间的榻上，捧着手中的书读得津津有味。她走上前，轻声唤道：“阿姐。”
褚昭然将手中的书册倒扣在一边，她伸手拿起炕桌上的圆肚茶壶，缓缓往杯中倒了一杯褐色的汤水，她伸手递给褚昭筠，“刚刚让人煮好的姜茶，你喝一些驱寒。”
褚昭筠笑着道了声谢，双手从褚昭然手中接过茶盏。她抿了一口，茶水温热而芳香，姜味和甜味交织在口中。一杯下肚，她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她轻轻将茶盏捧在手中，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褚昭然看她这副模样，好心提醒，“跟着你过来的那个丫鬟，我已经叫人领下去换衣物了。我想你在我这里不缺人照顾，所以让她在屋里喝些姜茶暖身，不用过来了。”
褚昭筠微微一笑，感激地道：“阿姐真是体贴入微。”
褚昭然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对方的夸奖，她拉着褚昭筠坐到自己身侧，“我估摸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等会儿你不如和我一道用膳，如何？”
这个主意也在情理之中，可褚昭筠却犹犹豫豫，不肯直接答应下来。褚昭然心中愕然，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