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稀客
褚昭然干笑一声,“姨母这话我有点听不明白。”
“不。”皇后勾唇轻轻吐出一个字,她看着褚昭然,目光犀利,语气笃定地说道:“你已经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
褚昭然极力维持的笑容终于破防,眼中那一丝仿似火焰的希冀倏而熄灭。皇后说得没错,聪慧如她在皇后开口时,已经嗅到对方话里的意思,可她还是不愿相信,皇后这般动作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入宫。
“姨母,你知道我的,我本就是一个胸无大志之人,不愿意被束缚着,更不想实现什么抱负。我只想安安静静做祁国公府的大姑娘,守着一方院子,安稳度过余生。再无他求。”
褚昭然继续和皇后打着亲情牌,希望她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能够打消念头。
可她终究是想错了。皇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算了进来,足以证明她要把褚昭然留在身边做事的决心。
这件事早在褚昭然第一次在皇后面前展露能够看懂工部的图纸、熟练掌握本朝律法的本领时,皇后便已经开始计划了。
她入朝执政,朝中多数朝臣仍是想着圣人的,很多事没有圣人点头,是无法按照她的想法实施下去的。也是因为如此,圣人才能想扶持她执政便能扶持她,想让她下马便能让她下马的真实原因。
她没有自己的人脉根基,可圣人在一日,她暂时无法大张旗鼓地发展自己的人脉。而褚昭然在这时出现了。她身为女子,跟在自己身边不会特别显眼。在经过堤坝案一事,褚昭然也用实力证明,她是一个可塑之才,将她放到前朝能够发挥不少作用。
这样一个人才,皇后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放弃呢?
褚昭然迟迟没有等到皇后的回答,她抬眸想打量一下对方的神情,却见皇后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上一次,皇后刚刚回宫时,询问褚昭然愿不愿意进宫做女官,被褚昭然一口拒绝,她也是这个样子。
当时,褚昭然还以为皇后没有多余表情,是因为这件事本就是皇后突然兴起,顺口之言。可如今她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突然兴起?分明是皇后早有准备,若是自己顺利答应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不答应,皇后也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答应了。
这不,京城的流言蜚语刚刚传出,她不就急吼吼地炮进攻找皇后求证了吗?
而皇后显然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极为淡定地把自己招呼在此。
褚昭然试探问,“若是,我今日执意不选姨母给我的两个答案,姨母当如何?”
皇后轻笑,眉宇间的神态分明是觉得褚昭然太过幼稚,“汝宁,赐婚的旨意随时可以派人传下去。”
言下之意,褚昭然不选也得选,今日之后,她只有两个选择:一、入宫做女官。二、接受赐婚,成为三皇子妃,做皇后的儿媳妇。
褚昭然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刹那间她整颗心如坠冰窖,冷得不停战栗。她紧紧握着拳头,极力想要克制住自己,可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她想大吼,想对着皇后大骂,质问她为何执意如此?
明明我已经拒绝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有一意孤行?你身边那么多人,你选谁做你身边的女官不好?宫里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难道宫外没有吗?京城怎么多闺秀,无论是世家贵女还是宗亲大把大把的人愿意在皇后身边。为什么偏要选一个不愿意的人呢?还是说这就是上位者的乐趣?就喜欢逼着“逼良为娼”的戏码?
褚昭然越想越愤怒,到最后甚至连“逼良为娼”这种词都被她在心里骂了出来。幸亏仅有的理智克制着她,没有叫她这些话脱口而出,不然今日她怕是要惹上杀身之祸。
可……她现在还在乎这些吗?
答案是她在乎,因为在乎,所以她尚且极力克制自己的言行。因为在乎……她的心中已经做好了选择。
褚昭然无奈的闭上眼,嘴角勾起凄惨的笑,心中无限悲哀的想道:什么两种选择?这两种选择有区别吗?最后不都是会被绑在她的身边?
许久,她睁开双眼,起身跪在皇后面前,这次她换了称呼,不再和皇后打感情牌,“臣女有一个条件,只要皇后娘娘答应,臣女便愿意入宫,跟在您的身边。”
皇后对她的选择并不意外,可她还是开口向褚昭然问道:“你真的不考虑选择第二种吗?三郎性格温润,你嫁给他并不委屈。说不准日后还能像本宫一般。”
皇后几乎是在明晃晃的告诉褚昭然,嫁给三皇子,未来母仪天下之人只会是褚昭然。到时候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样人荣华富贵,难道她不向往吗?
褚昭然虽跪在地上,可背脊却没有半分弯曲,相反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坚韧不拔的气势,仿佛一棵凌冬里铁骨铮铮的松柏。“娘娘,还是那句话,臣女性子野,不喜欢被束缚。若是只做女官,臣女尚有出宫的机会。若是嫁给三皇子,臣女此生只能蹉跎在这后宫之中了。宫中再好,都不说臣女心之所向。”
皇后不语,似是在出神,片刻后才勾起唇角,语气轻快地夸赞道:“好一个不是你心之所向。京中少有你这样的姑娘。”
褚昭然摸不准皇后说这话的意图,干脆抿唇不语。
只听皇后又道:“你说说看,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想让娘娘答应我,等我到了出宫的年纪,放我出宫。”褚昭然算得极准,她今年十八岁,宫中女子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只要皇后不强留她,七年后她就自由了。
皇后沉吟半晌,说道:“这个条件很合理。”
褚昭然闻言,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她满眼希冀地看着皇后,等待对方的答案。
谁料皇后接下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将她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