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子

    京中襄阳侯府派人下了帖子，说是三日后在郊外庄子上举办蹴鞠大会，特地邀请国公府的女孩子们前往。帖子送到魏氏手中，她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趁着请安时找老夫人问起主意。

    老夫人手持念珠，盘腿坐在东稍间的炕席上，听魏氏说完后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这类事你一贯拿捏妥当，我素来是放心的。怎的突然为此事询问我的意思呢？”

    魏氏坐在老夫人右侧，面露难色，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手里的绣花手帕不断地在指尖间翻动着。

    “昔日国公府一切顺遂，儿媳只需照例而为即可，可如今国公府大落大起之下，儿媳实在拿不定主意了。”

    她嫁入国公府的时候，正值祁国公府蓬勃发展的起步阶段，老国公时任太子太傅，官拜吏部侍郎。她嫁进门没几年，先帝驾崩，太子登基，老国公作为太傅更加水涨船高，荣升帝师，升迁至中书省任中书令，成了名副其实的当朝宰相。

    至此，十几年国公府在京中一直是极为辉煌鼎盛的存在。

    三年前老国公驾鹤西去，国公府虽沉寂了三年，可也是安稳度日，直到今年褚泽兄弟几人起复，在朝堂还未大展身手，全家先被圈禁月余。直到前些日子圣人亲自下旨接触圈禁，皇后降下恩赏，又将褚湛升迁为吏部尚书。如今一门两尚书，在京中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她的心里仍因为国公府被圈禁一事弄得心有余悸，总是没有底气应对朝中之事。

    老夫人将手垂在膝盖一侧，手里不停地拨动着念珠，“去吧。”魏氏没有听清，歪着身子面对着老夫人，“母亲是说……”她拉长语调，等着老夫人接下来的话。魏氏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双手放在膝上，不安地揉了揉手指。

    “我说，去吧。”老夫人的声音平和而坚定，她轻轻地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如今国公府危机解决，正该带着孩子们出去放松放松。襄阳侯府与我们也算沾亲带故，襄阳侯夫人又是个爱给人张罗亲事的热心肠，咱家五丫头六丫头年岁都到了，该是相看人家的时候了。在蹴鞠会上，正好看看有没有适龄的青年才俊。”

    这些天府里的事情压在心中，魏氏一时竟然忘了五姑娘和六姑娘的事情，经过老夫人这般提醒，她才恍然想起。

    可转念她又有些担心，“母亲，三弟才升任吏部尚书，咱们府上如今一门两尚书，在京中是否惹眼了些，此时是否要低调些？”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沉思。

    老夫人和煦地笑着，“你这孩子想左了。”

    魏氏闻言略怔住，她不明白老夫人为何这般说。国公府危机虽然解除，可京中因为堤坝一案，大半官员受罚，数十个五品之上的官员被革职流放，更遑论因为此事人头落地的人数不胜数。这般多事之秋，不该低调行事吗？

    老夫人含笑看着她，见她皱眉沉思，干脆出言指点，“先前我叫你们低调行事，是因为国公府被牵连，前程不明。可如今国公府事了，圣人给你三弟升迁就是在变相安抚阖府上下。圣人之恩，我们需得感恩戴德。”

    魏氏跟着点点头，可眉眼间的踌躇未减半分，这朝政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着实没有头绪，想不通圣人之恩和后宅女子行事有何联系，

    “母亲，赎儿媳愚钝，这后宅之事如何与前朝政务联系到一起。”

    看她困惑，老夫人心中叹息，这个人儿媳妇，聪慧有余，管家治理也是一把好手，可唯独对着朝堂政事没有一点明睿察觉。

    不过这点也怪不得魏氏。

    先皇不似今上这般宽仁，先皇多疑，昔年先皇时期，朝堂官员不似如今这般自在。朝中大臣每日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引得先皇猜忌，而致全家命丧黄泉。就连当时的官眷，每人心中多少都对朝堂之事有所警觉，像老夫人如今对朝堂局势看得这般稳，正是那时候历练的结果。

    魏氏则不同，一则自她嫁入国公府有老夫人当家做主，她前期只需要跟着老夫人的方向走就好。等到她当家做主时，已经是今上的天下了。褚泽又是个不喜欢让后宅女子知晓政务之人，魏氏没有机会接触朝政。

    加之她受身份所限。虽说她出身侯府，祖母还是先皇的亲姑姑，和皇室沾亲带故。可魏氏母族当时已经式微，其父仅有侯爵之名，在朝中挂着闲散之职。若非当时局势，这样出身的魏氏就算有望嫁到祁国公府这样欣欣向荣的人家，也不可能嫁给褚泽这个国公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