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失控
肖郁宸逐个品尝，自然是万分满意。
吃的高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那几个吃蘑菇吃饱了，这些不给他们了吧！”
叶婉悠点点头，说道：“这些都是咱们的。”
肖郁宸正高兴，可惜叶婉悠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情瞬间不太美好。
“但面条做了很多，刚才我已经让他们去厨房吃了。”
肖郁宸叹了口气，有种好东西被人抢走的失落感。
不过，正如叶婉悠所言，吃食不能浪费，他这次就不跟那几个计较了。
躲在厨房吃饭的几个暗卫，齐齐打了个冷颤，而后默默的喝了口汤，驱散身上的寒意。
小院里的几人，因着叶婉悠的厨艺，吃到了一顿美味的饭菜。
肖郁宸很难得吃多了，拉着叶婉悠，在回廊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消食。
天空仿佛一道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再亮的灯火，都驱散不了那憋闷的感觉。
叶婉悠惦记着处理药草和小蛇，又不好意思丢下肖郁宸一人，走了半个时辰后，忍不住问道：“王爷，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都处理好了。”
肖郁宸想都没想，随口回了一句。
正拿着半袋子公文赶回来的暗卫，默默往暗处躲了躲。
他要做个合格的下属，绝对不能给自家主子拆台。
叶婉悠无聊的“哦”了一声，而后慢慢的往前继续走。
肖郁宸跟在后面，偷偷笑了笑。伸手拽住叶婉悠的衣袖，带她回了药室。
药室安排在厨房旁边，就是为了方便叶婉悠熬药。
叶婉悠站在药室门口的时候，还有点懵。
耳边传来肖郁宸的声音，“处理蛇毒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太晚，早点休息。”
叶婉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原来她的想法，他都知道。
胡乱敷衍了几句，叶婉悠逃也似的进了药室。
肖郁宸则回了书房，在书房门口，碰到了等候已久的暗卫。
一见到他手中的口袋，肖郁宸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叶婉悠回到药室，先处理了药草。
药室很大，之前在珠城买的药炉，也一起带来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多亏这几天走的慢，叶婉悠的腿已经痊愈了。
新的修复霜还剩很多，不必急着做新的。
叶婉悠检查了一下药草的数量和种类，决定全部做成可解毒的百清散。
想到百清散，叶婉悠觉得今日非常幸运。
配制百清散，必须要一种名为天露草的毒草。
叶婉悠最初在无尽山采下它，只是觉得它长得好看。
天露草通体绿色，叶片呈菱形锯齿状，一根茎上长十二片叶，不多不少。叶片包裹着花蕊，呈花苞形状生长。
成熟时，嫩黄色的花蕊露出，天露草会散发出淡淡的甜味，吸引小动物的啃食。
但天露草本身带有剧毒，虽然毒性不强，但连续吃下几棵后，毒性就会显现，即刻毙命。
以毒攻毒，是叶婉悠常用的配药方法。
知道天露草有毒后，叶婉悠就开始尝试，在百清丸里加入一定量的天露草汁液。
经过无数次尝试后，终于配置出百清散。
这次能找到天露草，算是意外的收获。
叶婉悠除了最开始发现的那几株，就没再找到过野生的天露草。
之前用的，都是她在院子里自己种的。
毕竟天露草长得太像普通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天露草喜欢潮湿的地方，许是最近在下雨，促进了天露草生长，叶婉悠一看到黄色的花蕊，就认出了天露草。
百清散调配了无数次，配方和用量早就刻在叶婉悠脑子里。
药材按顺序放入药炉内，待三个时辰后，再加入天露草汁液，百清散就调配好了。
这是个很考验耐心的事情，好在叶婉悠对配药很有耐心。
计算好时间，叶婉悠回到桌边，打开包裹蛇身的布包，开始观察这条毒蛇。
而后，她带着布包，快步回了卧房。
她从包裹中翻出随身携带的《百物毒谱》，开始认真翻看，试图找出关于这条蛇的记载。
其实这本书已经快被叶婉悠翻烂了，书中的内容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但她还是怕有遗漏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叶婉悠找遍了书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一种毒蛇，同她面前的一致。
叶婉悠把书放到一旁，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纸笔。
正烦恼着，眼神透过窗户，隐约看到书房的位置，有着微弱的光透出来。
叶婉悠犹豫了一下，回药室调整了一下药炉的火，又拿着布包跑去了书房。
来回跑了两趟，叶婉悠丝毫不觉得累。
肖郁宸正在书房奋笔疾书，就听到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知道是叶婉悠在门外，肖郁宸让她稍等。
而后不管是不是处理好的公文，都一股脑的都扔回了口袋里，只剩下三、四本留在外面，做做样子。
一切准备无误后，肖郁宸才给叶婉悠开了门。
肖郁宸让叶婉悠进了屋，抢先一步问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你不是也忙着呢！”
叶婉悠是答应了，但是没说一定能做到。
肖郁宸理亏，他记得分开前，叶婉悠是说过让他早些休息。
既然谁都没做到，最好不再互相指责。
叶婉悠表示自己是过来借纸笔用的，肖郁宸立刻把书桌的位置腾给她用。
叶婉悠不跟他客气，把布包打开放在桌上，取来宣纸放在了旁边。
叶婉悠挑选了一根细点的笔，选好位置后，便开始在纸上书写起来。
随着笔尖的流动，纸上很快呈现出一条蛇的样子。
蛇的背面、侧面和底面都画了一遍，全方面展示出这条蛇的样貌。
画好后，叶婉悠对照了好几遍，可惜这里没有颜料，没法直接上色。
不过现在这样，叶婉悠已经很满意了。
好在赵青他们手下留情，蛇身保存完好，否则叶婉悠无法画的如此轻松。
从叶婉悠拿起笔的那一刻，肖郁宸的眼神就没离开过。
叶婉悠总是能带给他惊喜，今日也不例外。
纸上的蛇如真的一般，像是下一瞬就会爬出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画作旁边提了三个字“花扫帚”。
肖郁宸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想了个委婉的语句，道：“你这名字取的，实在是很别致。”
叶婉悠收起画纸，说道：“我只是说对那些没兴趣，没说我全都不会呀！没在书里找到它的记录，暂时先取个名字，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它嘛？”
肖郁宸点点头，应道：“合适合适，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想到它的样子了。”
“是吧！等我找到它原来的名字，就给它改回去。现在它就是花扫帚。”
叶婉悠把东西收好，和肖郁宸道了谢后，就回了药室。
肖郁宸原本想叮嘱她早点休息，可是看叶婉悠兴奋的模样，似乎说了也没用。
叶婉悠回到药室后，便开始研究花扫帚。
画纸上详细记录了花扫帚的体型、颜色、发现地、中毒后的表现等情况。
每次遇到不认识的药草、蛇虫，叶婉悠都会记录下来，收编在自己的手札中。
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在古籍中找到了对应的记录。
修改过后，依然放在手札内，方便今后使用。
研究蛇毒的功夫，百清散熬制好了。
叶婉悠灭了火，待炉内温度下降些，才能倒入天露草的粉末。待晾凉后，揉制成药丸即可。
叶婉悠事先让暗卫买了不少瓷瓶，现在正好用上。
暗卫买的瓷瓶不小，每瓶能装下二十粒药丸。
叶婉悠最终做出了一百多粒百清散，以及二百多粒百清丸。
全部做好后，叶婉悠揉了揉酸胀的手腕。
可惜材料不够，否则都做成百清散，就最好了。
叶婉悠做完这些，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突然觉得一阵眼花，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赶紧坐回椅子上。
然而，难受的感觉并未消失，头痛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叶婉悠跌跌撞撞走出了药室，来到院子里透透气。
她扶着廊柱站稳，呼啸的风吹在脸上，让她清醒了一些。
但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是让叶婉悠感到情况不妙。
她想错了，方才就该吃一粒百清散才对。
听到动静的暗卫，看到叶婉悠狼狈的样子，正想上前帮忙。
叶婉悠清冷的声音响起：“离我远点。”
叶婉悠无力的蹲在地上，没有抬头看他，指甲死死的抠着廊柱。
她周身的气息紊乱，雄厚的内力在体内乱窜。
她努力维持着一丝理智，只想让暗卫快些离开，恐怕会控制不住伤到他。
暗卫见叶婉悠情况不对，没敢多言，直接转身去书房找肖郁宸。
不等暗卫敲门，肖郁宸就打开了门。
他刚处理完公务，正想去看看叶婉悠，没想到一开门，就对上暗卫焦急的目光。
“王爷不好了，王妃情况不对劲，您快去看看吧！”
暗卫顾不上行礼，直接道明来意。
肖郁宸飞奔下楼，刚到院子，那蹲在地上的一小团身影，就映入肖郁宸眼中。
他快步来到叶婉悠身边，蹲下身扶住她。
“婉悠，能听到我说话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婉悠抬头看了他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屋里瓶百清散半个时辰不好找大夫”
其实叶婉悠并不确定自己中毒了，但依着她今日做过的事来看，她只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百清散上，若是百清散解不了毒，那她只能祈祷，雾城的大夫能救她一命了。
肖郁宸听懂了叶婉悠的意思，但他不放心叶婉悠一人在这里，对身后的暗卫吼道：“去药室找个叫百清散的药，再去找个大夫来，快。”
暗卫们傻傻的应了一声，一人绕开叶婉悠跑进药室，一人跑去找大夫。
肖郁宸看着叶婉悠，正想扶着她坐下，手臂突然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叶婉悠的手，正死死的捏着他的小臂。
“我不是说了，半个时辰后，再找大夫，为什么不听我的？”
叶婉悠低沉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不等肖郁宸回答，叶婉悠松开了手，猛地将肖郁宸推开。
肖郁宸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围栏稳住身形，刚站稳，叶婉悠的拳头紧跟着袭来。
肖郁宸顾不上多想，连忙抬手，接下叶婉悠这一拳。
叶婉悠内力外溢，肖郁宸的手被震得发麻。
他这会儿才看到，叶婉悠的眼中没了往日的光彩，神情麻木，嘴里一直重复那一句：为何不听我的。
肖郁宸不知道叶婉悠是怎么了，只觉得十分心疼。
解释的话说了无数次，但现在的叶婉悠，明显听不进去任何话。
叶婉悠的身手变得异常狠辣刁钻，就像被人精心训练过的死士一般。
见状，肖郁宸只能认真同她过招。
暗卫拿着百清散的瓷瓶出来时，肖郁宸和叶婉悠已经过了几十招。
暗卫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看着破烂不堪的院子，心中默默感谢叶婉悠的不杀之恩。
当时要不是叶婉悠让他离开，他恐怕已经残废了。
场面太激烈，暗卫等了一会儿，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药。
叶婉悠的招式愈发狠辣，肖郁宸只能防守，累到气息不稳。
他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便由迎战改为逃跑。
叶婉悠跟在他后面追，路过暗卫面前时，肖郁宸接过暗卫手里的瓷瓶，倒出一粒药放在手里。
在叶婉悠再次接近时，肖郁宸一个侧身躲过叶婉悠的攻击，顺势拉住她的手，紧接着猛地一用力，叶婉悠身形不稳，跌倒在肖郁宸怀里。
叶婉悠气急，正要开口骂人，肖郁宸趁机把药丸塞进叶婉悠嘴里。
而后再次把人抱紧，手掌在叶婉悠后背上轻拍着，好似在安抚她的情绪。
叶婉悠烦躁的想要逃跑，拳头一个接一个落在肖郁宸身上，可肖郁宸死死的抱着她，让叶婉悠毫无挣脱的可能。
“都是我的错，我听你的，婉悠乖，吃了药就好了。”
肖郁宸忍着身上的疼痛，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药效很快生效，渐渐地，叶婉悠的眼神变得清明，体内那股烦躁的气息，也消失无踪。
肖郁宸这才松开她，见她呆愣的模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好了？”
叶婉悠像是吓了一跳，从他怀里退出来，惊慌失措的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失控了？你受伤了没有？”
肖郁宸想上前扶她，却被叶婉悠躲开了。
他只好先回答道：“我没有受伤，你先过来，我扶你回去休息。”
叶婉悠摇着头往后退，脸上的惊慌，并未随着肖郁宸的话减退。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注意，对不起。”
叶婉悠哭着跑回了屋，把跟在后面的肖郁宸关在了门外。
肖郁宸站在门外，听到屋内没了动静，手上一用力，震断了碍事的门栓。
木门摇摇欲坠的晃悠开，肖郁宸抬步进了屋。
在外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肖郁宸转身去了内室，终于在床上，发现一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体。
肖郁宸点亮了室内的烛火，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小心的拽了拽被子，叶婉悠挣扎了一下，还是松了手。
叶婉悠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边，头埋在双膝上，不敢抬头看肖郁宸。
肖郁宸叹了口气，回到桌边，倒了杯水给她。
“闷了那么久，渴不渴？”
叶婉悠小心抬起头，见肖郁宸并未生气，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叶婉悠喝了杯水，懊悔的情绪蔓延在心头。
她原想在屋里多待一会儿，没想到肖郁宸会追进来，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肖郁宸见她不说话，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尴尬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叶婉悠忍不住说道：“王爷，我不是故意伤你，要不我自断一臂，给你赔罪？”
肖郁宸静静的看着她，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叶婉悠有些慌张，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虽然我是两只手伤的你，可是两个手臂都没了，我以后就没法吃饭了，能不折个中，我再添一条腿赔你？\"
肖郁宸不知该如何接话，都这样了，还想着吃。
真不愧是叶婉悠呀！
肖郁宸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见她为难又害怕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下，叶婉悠更害怕了。
她往后躲了躲，可惜身后是墙壁，没有可以退后的空间了。
肖郁宸怕她磕到头，伸出手臂一拦，把人拽了回来。
“我要你胳膊腿做什么，留在你身上还能给我做饭吃。我没有要罚你，不用害怕。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人逗急了就不好了，肖郁宸赶紧转移话题。
叶婉悠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捡自己知道的说。
“其实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受伤，就会失控。师父说，可能同我修习的功法有关系。”
“这么说，你之前也失控过？”
“嗯，大概有个七、八次左右吧，大多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第一次发作，好像是七岁的时候。”
事情有些久远，叶婉悠对当年的事情，没有太多的记忆。
不过，有些事情，她始终是记得的。
她认真的说道：“谢谢你今天能陪着我，我想这次能恢复这么快，都是多亏有你在。”
肖郁宸被她认真的感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叶婉悠紧跟着的话，却让他气的想吐血。
“王爷，我觉得有你在，让人感觉很安心，你就像父亲那般可靠。”
道谢的话还萦绕在耳边，这会儿又给他涨了一辈儿，肖郁宸跟不上她的思路，懒得和她计较。
仔细琢磨她之前的话，才发现她言语中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你之前失控，都是自己治好的？”
叶婉悠摇摇头，说道：“不算是自己治的，师父说我情绪失控的时候，功力大涨，正是练功的好机会。每次都会找些师兄和我比武，他们十个人轮流和我对打，累到我爬不起来后，师父就给我一颗解毒丸，把我关在屋里，歇一宿就好了。”
叶婉悠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今日感受到肖郁宸的怀抱，她才觉得，那会儿的自己，应该是很希望有人陪伴吧。
肖郁宸听她讲述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种独特的训练方式，到底是在锻炼徒弟，还是在训练死士？
可眼前这傻丫头，明显没感觉到事情不对。
肖郁宸纠结了一瞬，决定提醒她一下。
“你们那里所有人，都用你师父这种训练方式？”
叶婉悠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是师父的入门弟子嘛，自然是不一样的。”
肖郁宸瞥了她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傻丫头啊，是真的傻呀！
用这么残酷的方式被对待，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大师兄这么宠你，就没陪着你？”
叶婉悠愣了一下，猛的发现一个问题。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每次我失控的时候，大师兄都不在山上。等他回来，我已经痊愈了。事情真的很巧，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会这样。不仅如此，那些和我比武的师兄，都不知道我是因为失控才会这样。”
“所以依你所言，只有你师父知道这事？”
“是啊，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啦！哦，不对，现在你们几个也知道了。”
叶婉悠有些慌张，怕肖郁宸把她当怪物看。
然而肖郁宸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二人各怀心事，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原来是之前去请大夫的暗卫回来了。
大夫年纪不小，睡的正香被人吵醒，来不及发脾气，就被一路扛到了这里。
肖郁宸放下帷幔，遮挡住叶婉悠的身影，只让她露出一只手在外面。
叶婉悠本能的抗拒，可是肖郁宸死死的拽着她，她的手怎么都收不回去，最后只能放弃。
老大夫被请进屋，等待的功夫，总算是能平稳的喘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