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亏空
丁掌柜一直焦躁不安的在楼梯处徘徊,当他看到阮茂平安然无恙走出雅间时,才终于放下心来。
肖郁宸并未理会丁掌柜,直接带着侍卫离开了。
所有人起身恭送肖郁宸,谁都没注意到,一个身影悄悄的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待众人回过神来,富贵坊的伙计才发现,之前的那个年轻人,早就不见了身影。
伙计急忙将此事,告知了阮茂平同丁掌柜,等待着二人的指令。
阮茂平心中对此毫不意外,面上却显出震惊和愠怒的样子。
“这么会儿功夫,那人应该走不远。内外都搜查一遍,记住了,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银票。丁掌柜,这事别再办砸了。”
丁掌柜急忙应下,带着侍从退下了。
阮茂平望着肖郁宸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而后也离开了富贵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要早些回去通知宁家人。
王府的马车,在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停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
裴嶺安静的守在马车旁,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前,对着裴嶺露出个恭敬地笑容。
裴嶺严肃的训斥道:“不是让你打扮好些,穿成这样,险些连大门都进不去。”
来人正是之前在富贵坊赢钱的年轻人,此时他已经换了衣衫。
他看了看自己,委屈的说道:“裴统领说的是,我这不是刚回来,准备不够充分嘛!好在没坏了王爷的事,属下回去一定多备两身好衣裳。”
“好了,赶紧上车吧,王爷等着呢。”
裴嶺敲了敲车门,听到肖郁宸的回应后,便催着男子上车。
男子上车后,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属下安夜参见王爷。”
肖郁宸抬了抬手,让安夜不必多礼。
“这次的任务比较突然,幸好你在锦城,任务完成的不错。”
得到肖郁宸的夸赞,安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从怀中拿出银票呈给肖郁宸,说道:“王爷,这里一共是二百八十万两银票,请王爷过目。”
肖郁宸接过银票,并未一张张清点。
他拿出一部分,还给安夜。
安夜愣愣的没有动作,直到肖郁宸不满的咳嗽两声,他才接过银票。
粗略的看了看,足有几十万两。
肖郁宸将剩下的银票放好,随口说道:“这些拿回去分给兄弟们喝酒。”
安夜不可置信的说道:“王爷,钱太多了,喝酒哪用的了这么多。”
安夜想把银票还回去,肖郁宸却抬手制止了他。
“都是宁家的钱,花着不必心疼。喝酒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你攒着娶媳妇用也不错。”
一说到娶媳妇,安夜秀气的面容不自觉的红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王爷真会说笑,八字还没一撇呢,说这事儿有点早。”
话说,安夜还傻呵呵的笑了笑。
肖郁宸无奈的移开了视线,他再次怀疑着,自己训练属下的方法是否有问题。
怎么一遇到感情问题,都变得傻呼呼的。
之前瑾钰和裴嶺是这样,现在安夜还是这样。
肖郁宸敲了敲车壁,马车缓缓停下。
“今日就到这儿,你先回去吧!”
安夜恭敬的行了礼,离开了马车。
虽然很想跟回去拜见一下新王妃,但安夜很清楚,今日不是好时机。
赢钱的人心满意足的各做各的事,而输钱的一方,注定不会好过。
阮茂平赶回宁府时,整个宁府灯火通明,下人们不安的聚在一起,看到阮茂平回来的那一刻,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阮茂平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朝着大堂走去。
宁家人喜好奢华的饰物,玉石雕琢的地面,黄金打造的挂饰,万金难求的花草。
无一不彰显着宁家张狂的性格,以及丰厚的家底。
阮茂平一步一步的走着,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厌恶,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让所有的事情都了结。
但每到付诸行动之时,他又放弃了。
他舍不得死,他要为父母报仇,要看着弟弟妹妹成亲,更想重振阮家。
阮茂平释然的笑了笑,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做,现在有了肖郁宸的支持,他就更有信心了。
正堂的烛火全部燃起,像白日般明亮。
阮茂平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忧郁的表情,抬步走进了正堂。
“事情如何了?”
阮茂平刚进门,一名中年妇人就跑到他面前,焦急的开口询问。
虽是深夜,妇人却穿着华贵的衣衫,脸上还涂着厚重的脂粉,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此人就是宁家大小姐宁珂,亦是阮茂平的妻子,更是戚夫人的胞姐。
看着浓妆艳抹的妻子,阮茂平心底的厌恶之意渐起。
宁家人除了戚夫人样貌尚可外,其他人皆是样貌平庸之辈。
再加上宁珂生性泼辣霸道,面相上,总带着几分刻薄之感,让人心生厌恶。
阮茂平苦笑了一下,说道:“总算是有惊无险,安王玩了几局就离开了。”
宁珂狐疑的盯着他,问道:“安王居然不是带人过去闹事的?这怎么可能!”
阮茂平扶着宁珂坐下,为难的说道:“夫人,安王的确没有闹事,但今日富贵坊损失不小。”
宁珂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却不以为意。
她轻蔑的看了眼阮茂平,边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边说道:“你不是说,安王就玩了几局吗?还能让他赢多少。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小家子气,一股子穷酸相。说说看,损失多少银子,看看能不能吓着我。”
阮茂平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说道:“四百万两。”
宁珂手一抖,修长而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手腕。
她顾不上疼,脑子里只想着“四百万”这个庞大的数字。
阮茂平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在安王来之前,还来了个年轻人,共赢走了二百四十万两。”
“什么?”
宁珂惊呼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六百多万两,就这么被人拿走了?”
阮茂平退后几步,委屈的说道:“夫人息怒,凭着安王的脾气,若是不给他结清银两,恐怕这富贵坊都要被他掀翻了!我即便有心拦着,也是无能为力呀!”
“安王暂且不算,另一个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那人是第一次过来的生面孔吗?平日都是怎么做事的?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这下阮茂平更委屈了。
“夫人有所不知,正要处理那人时,刚好被安王碰上。安王对这事来了兴趣,当场判定那人并未使诈。有安王在,富贵坊的伙计只能给那人结清了银两。后来那人趁着安王离开时,偷偷溜走了。我已经派人四处搜寻,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想来应该能查出个结果。”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宁珂骂了一遍又一遍,阮茂平安静的站着,任由她发泄着情绪。
有些话他没告诉宁珂,当时很多人跟着肖郁宸二人押注,赢走了不少钱。
只是不知,最后会不会把赢去的钱,重新输回来。
宁珂骂了一会儿便累了,再加上身边的人毫无回应,她觉得无趣至极。
“这富贵坊的生意,一向是由你负责。爹若是知道了这事,非得搬出家法治你。你好好想想,这事该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吧!”
宁珂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实则早就把自己的责任摘清了。
阮茂平从未想过,宁珂会帮他想办法。
每当生意出现纰漏,宁珂总会把责任推给阮茂平。
只有在这时候,阮茂平才能享受到宁家人的待遇,家法伺候,他早就习惯了。
“多谢夫人提醒,安王爷有句话让我带给宁家主,我这就去写信。这么大的亏损,一定要尽快让家主知晓。”
阮茂平说完,正想离开,却被宁珂喊住了。
“等一下,安王说了什么?”
宁珂隐隐感到不安,她紧紧地握着阮茂平的手,试图找到一些心理上的支持。
阮茂平强忍着没有甩开她的手,耐心的解释着:“安王爷说,转告宁家主,说他生了个好女儿,具体的事情,要他去找戚夫人询问。”
“安王真是这样说的?”
阮茂平点点头,催促道:“夫人快放开我吧,我要早点去给家主写信呢。”
“不行。”
宁珂的手攥得更紧了,样子越发激动起来。
“绝对不能告诉爹,先等等,等我同妹妹商量一下,或许能把这个漏洞补上,到时候爹就不会发现了。”
“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通知家主的话,万一今后被发现,咱们岂不是”
阮茂平是真的有些担忧,若是事情瞒而不报,最后受罚的还是他。
他可不想为了两个蠢妇,受到无端的责骂。
“没事的,有我在呢,爹不会罚你的,茂平你要相信我。”
宁珂正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咒骂道:“都怪那个死丫头,都跟她讲过不要去招惹那个杀神,她偏不听,非说自己做事稳妥,这才不到一日。”
宁珂骂人的功夫了得,难听话像不要钱一般往外倒。
阮茂平刚开始还象征性的劝两句,到最后已经听的麻木了,终归骂的不是他,就任由宁珂继续咒骂了。
从宁珂毫无逻辑的谩骂声中,阮茂平缕清了事情的缘由。
他总算明白安王为何动怒,原来是因为她们构陷安王妃。
当真是两个蠢妇,阮茂平在心中嗤笑几声。
一刻钟后,或许是骂累了,也或许是没的说了,宁珂终于闭上了嘴。
阮茂平趁机扶着她坐下,倒了杯水给她。
宁珂将水一饮而尽,又接连喝了几杯,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
阮茂平这才有机会问道:“那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
宁珂冷笑着说道:“当然是上门要钱。”
“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说吧!夫人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
“不行,她惹出来的祸事,凭什么让咱们担惊受怕。我现在就去戚家,我倒要看看,戚家主要是知道他夫人做的好事,会有何反应。”
宁珂一拍桌子站起身,召集府中的奴仆,准备去戚家讨个说法。
阮茂平面上焦急不已,实则心中窃喜。
经此一事,宁家和戚家牢不可摧的关系,便能生出一道裂缝。
戚夫人不知宁珂正要找她算账,她根本没工夫想那些。
光是处理家中的事务,就已经让她烦闷不已。
她偷偷看了眼戚毅邈,又看了看屋内跪着的三人,想说些什么,又有些害怕说错话。
害怕再次惹怒戚毅邈,戚夫人索性闭口不言,一切都等着戚毅邈的决断。
戚府的奴仆整齐齐的跪在院子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些日子戚府出了很多事,但从未像今日这般严重。
戚毅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几人,连带着那些在场的奴仆,都一并处理了吧!”
“老爷。”
得知要被处死,跪地的几人大声哭诉,可惜刚开口,就被护卫拖走了。
外面的哭喊声渐渐消失,戚夫人的心中却越发焦躁。
戚毅邈倒是没让她等太久,待护卫处理好事情后,戚毅邈挥退了下人,只留下戚夫人一人。
他站起身朝着戚夫人走去,来到她面前站定。
戚夫人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然而,戚毅邈一个巴掌打过去,戚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戚夫人捂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灼烧着她,痛的她讲不出话来。
“知道我为何打你么?”
戚毅邈拽着戚夫人的头发,把她拽向自己。
戚夫人疼的眼泪直流,她急急地点头,说道:“老爷息怒,妾身管家不严,是妾身的不是。”
戚毅邈甩开戚夫人,厌恶的说道:“越活越蠢,两个女人偷情偷到同一个人,还凑巧被人撞见,这事闹的这么大,你就没想过事有蹊跷?”
戚毅邈越想越气,被两个小妾戴了绿帽子,他的脸被打的生疼。
要不是小厮同时约了两人,她们恐怕还不知道,同她们谈情说爱的,是同一个小厮。
三人顿时厮打成一团,动静太大,引来了护卫和其他奴仆的注意,才让此事暴露出来。
怒火平复后,戚毅邈才觉察出不对劲之处。
戚夫人惊恐的看着戚毅邈,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不安。
“老爷是说,是有人故意陷害?怎么会?咱们府里护卫森严,他这样做,难道是”
戚夫人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慌乱的捂住了嘴。
戚毅邈见她神色不对,追问道:“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妾身什么都想不到。”
戚夫人的心更乱了,她慌乱的避开了戚毅邈的视线,恐怕被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戚毅邈当然不会被她糊弄过去,他追问道:“夫人有事瞒着我?若是被我查出来,你知道后果的。”
戚夫人摇头不语,她瞒着戚毅邈行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现在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口。
他们一个闭口不言,另一个安静的等着,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宁珂找上门来。
宁珂的到来,无疑是打了戚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宁珂也很意外,戚家人这么晚还没有歇息,倒是省了她不少时间。
宁珂一进门,戚夫人就热情的迎了上去,故作关心的问道:“姐姐怎的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说着,戚夫人不断给宁珂使眼色,还试图把她往门外拽。
“你的脸怎么了?”
到底是嫡亲姐妹,在看到戚夫人肿起来半边脸时,宁珂满肚子的怨气散了一半。
戚夫人尴尬的捂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撞了一下而已,无碍。”
“撞了一下?”
宁珂冷哼一声,瞪了眼戚毅邈,似笑非笑的说道:“莫非妹妹刚好撞在戚大人的手上,才伤了半边脸?”
戚毅邈知道宁珂是个泼辣难缠的人,不愿和她计较。
碍于面子,戚毅邈还是解释道:“为了府里的事发生些争执而已,都是夫妻间的事情,想必阮夫人能理解。这么晚了,阮夫人带这么多人过来,不知所为何事呀?”
阮茂平身份低,戚毅邈偏要称宁珂为阮夫人,就是想恶心她一下。
宁珂嗤笑一声,说道:“动手打女人,我是真的没法理解。毕竟在我宁府,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宁珂拽着戚夫人坐下,高声说道:“方才在家里,突然记挂小妹,便特意过来看看她。戚大人不介意的话,我想同小妹单独聊聊。”
“当然不介意,那我就先回房了,你们二人随意。”
戚毅邈懒得和宁珂打嘴仗,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去调查一下戚夫人隐瞒了什么。
戚毅邈走后,宁珂没好气的拧了戚夫人的胳膊一下,问道:“现在没外人了,说吧,他为什么打你?”
戚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宁珂听后,惊呼一声,而后不厚道的大笑出声。
这一趟真是来对了,否则,怎能听到如此精彩的丑闻。
难怪戚毅邈脸色难看,真是活该。
“姐姐你小点声。”
戚夫人急急地捂住宁珂的嘴,“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儿上,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有些话戚夫人不敢明说,她是怕宁珂追问下去,才用此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明白,宁戚两家关系紧密,这事说出去,对我也没好处。他是责怪你没管好后院?”
戚夫人摇摇头,说道:“老爷说背后有人操控,说我过于愚钝。”
宁珂冷哼一声,说道:“你是挺蠢得,正好,我过来,也是为此事而来。”
戚夫人不解的看向她,宁珂不卖关子,将富贵坊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样看来,你们府里的事情,八成是那人所为。”
听到消息的戚夫人,同宁珂有着同样的反应。她想着六百万这个数字,久久不能回神。
宁珂直接把所有损失,都算在了肖郁宸身上。损失的钱银,自然要从戚夫人身上讨要回来。
宁珂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回神。
“我这么晚过来,不是为了看你发呆的。”
“那姓阮的太无能了,怎么能把钱给他呢!这事都怨他。”
戚夫人第一时间将过错推到了阮茂平身上,不带半分犹豫。
若是旁的事,宁珂当然赞同她的说法。
可如今涉及到一大笔钱银,她万万不能应下她的话。
“话不能乱说,这事都是因你而起,富贵坊是受你连累。要我说,这钱就该你填补上。”
“姐姐真是有意思,安王妃偷人的消息,是你找人散布出去的,跟我有何关系。再者说,我苦心操持家务,嫁妆都快贴补没了,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银。”
戚夫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势必要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我有意思?我看是戚府更有意思吧!你设计安王妃不成,反被安王设计了。可怜戚大人呀,损失了两个爱妾,还被人看了笑话。你说戚大人知道这事,会怎么罚你?”
姐妹二人互相推卸责任,这时候早就没了姐妹深情,只剩下利益上的纠缠。
“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姐姐管着家中这么多生意,在账目上稍微做些手脚,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戚夫人推脱不成,只能放低姿态,寻求宁珂的帮助。
“宁家的生意,牢牢掌握在爹的手中,这一点,妹妹不会不知道吧!再者说,今日安王去富贵坊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即便咱们想将此事掩盖,也是不可能的。”
“当初姐姐是答应帮我的,现在出了事情,姐姐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戚夫人急的快要哭了,万一被宁家主知道了,恐怕会比戚毅邈更愤怒。
宁珂冷哼一声,说道:“谁知道安王会用这样的手段报复,我能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把事情主动告诉爹,爹肯定会大发雷霆。二来,是先把银两填补上,到时候即便爹责怪下来,也不至于太生气。”
宁珂交代完事情,再三叮嘱戚夫人快些考虑清楚,而后便带着宁家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