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死讯
这一日注定是不平静的,安王府是这样,宋府更加热闹。
宋夫人活到现在,只有两个目标。
一个是当安王妃,另一个则是当安王妃的娘。
第一个目标没有达成,她便将所有重心,放在了第二个目标上。
然而,要实现第二个目标的前提是,宋嘉思必须有个健康的身体。
是以,当身体痊愈的宋嘉思,站在宋夫人面前时。
宋夫人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看着面色红润的宋嘉思,宋夫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开心到眼角都多了几条细纹。
为了以防万一,宋夫人安排了三位大夫,为宋嘉思诊治。
宋嘉思觉得麻烦,但是为了能让宋夫人安心,只能由着她折腾。
三位大夫都是锦城有名的医者,医术自然有保障。
在宋夫人期待的目光下,三人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宋嘉思身体康健,没有半点问题。
有了大夫的回答,宋夫人才算放下心来。
心情一好,不仅给了大夫三倍的出诊费。
还给府内所有奴仆,都赏了半年的工钱。
整个宋府顿时像过年般喜庆,每个人见到宋嘉思,都要贺一声“恭喜大小姐”,弄得宋嘉思一阵阵脸红。
最后连招呼都没打,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躲清静。
耳边终于没了那些纷杂的声音,宋嘉思才突然想起了千衣。
她焦急的喊来婢女亦阳,询问千衣的去处。
亦阳疑惑的看着宋嘉思,问道:“千衣同小姐一起回来的吗?奴婢没有看见她。”
宋嘉思愣了一下,追问道:“怎么会没看到,她先我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的,我以为她会随我一同进府。”
亦阳努力回想了一下,解释道:“奴婢当时站的远,没能看个仔细。”
当时站在大门外迎接宋嘉思的,都是宋夫人院子里的人。
亦阳几人无足轻重,自然被挤到了后面。
一想到自己的疏忽,而忽略了千衣,宋嘉思就感到万分愧疚。
“多亏千衣的治疗和照顾,我才能痊愈的如此快。你现在去问问门房,问他有没有见到千衣。”
亦阳不敢耽搁,立刻退下去办事了。
走到院门口,正好遇到赶来的宋夫人。
宋夫人见亦阳焦急的样子,随口问了句。
亦阳便将千衣的事情告知宋夫人,宋夫人眉头轻皱,开口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下去忙别的吧!”
亦阳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选择听从宋夫人的话。
宋夫人刚才净顾着打赏,一个不留神,就让宋嘉思回了院子。
宋夫人无奈,只得让人带着午膳,一同赶了过来。
“思思,回来也不跟娘说一声。娘不在你身边,你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宋夫人拉着宋嘉思去了偏厅,婢女已经将午膳摆好。
“娘知道女儿脸皮薄,那么多人围着,着实难受。娘就别生气了。女儿离家这么久,很想娘呢!”
没有外人在,宋嘉思抱着宋夫人的胳膊,开始撒起娇来。
宋夫人顿时没了脾气,搂着宋嘉思,轻拍她的背,说道:“娘也很想你,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快些吃饭要紧。”
纵然有再多的话要说,宋夫人还是先忍住了。
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她不急于这一时。
饭后,宋夫人挥退了奴仆,才开口问道:“思思,你可听说,你表哥成亲的事情了?”
宋嘉思点点头,焦急的问道:“表哥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女儿当然知道了。娘,听闻您和,和安王妃之间闹了些矛盾,是不是真的?我听说莺儿和雀儿被她”
宋嘉思原想着称呼一声表嫂,可是话到嘴边,她才发现自己喊不出口。
一提到叶婉悠,宋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妖女,毫无长幼尊卑,根本不把娘放在眼里。
她对娘没有半点尊重,当着娘的面,把莺儿和燕儿打伤了不说,还让人扔出王府去了。
她这是打娘的脸呀!”
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宋夫人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她们不是被打死了?那我怎么没见到她们?”
宋夫人故作伤心的抹了抹眼角,说道:“你是不知道,简直比死还惨。燕儿当天就被吓疯了,被我送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莺儿大病一场,现在还下不了床,我让她就让她在房里休息。
她们年纪小,真是可怜!”
“安王妃,这么厉害么!”
宋嘉思轻声感叹了一句,一抬眼,就看到宋夫人气到涨红的脸。
宋嘉思深感不妙,立刻改了口。
“她真是太过分了,怎能在长辈面前如此无礼!
娘,她种作为,表哥就没阻止么?”
“阻止?呵。”
宋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你那表哥,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仅不阻止她,还帮她把娘轰出了王府。
你表哥为了那个女人,发了疯似的,把城外的清风寨都给灭了。
现在整个王府都被她控制住了。
这次你表哥遇袭,定跟那个女人脱不开关系,她根本就是个灾星。”
宋夫人没敢将尸体的事情告诉宋嘉思,一来是因为心虚,二来是怕吓到宋嘉思。
听了宋夫人的话,宋嘉思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明明事情同外面传的差不多,可是从宋夫人嘴里说出来,却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听说表哥受伤了,他现在如何了?娘有没有派人去王府打听一下?”
宋夫人灌了口茶水,冷冷的回道:“打听他作甚?若是真出了事,轮不到我打听,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你表哥活该受罪,就该给他个教训,让他以为自己多能耐呢!”
宋嘉思惊讶的看着宋夫人,不敢相信这冰冷的话语,是从宋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娘,表哥是您的亲外甥呀!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也会说那是外甥了,终归不是自家人。”
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思思,你应该知道娘的心思,你现在跟你娘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你表哥?”
宋夫人的问题太直接,宋嘉思羞的脸都红了。
脑中不禁浮现出肖郁宸俊俏的面容,那样的男子世间难寻,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在宋夫人的再三催促下,宋嘉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宋夫人总算是安心了。
“思思,只要你有这份心思,娘一定会帮你的。”
宋嘉思不解的问道:“可是表哥已经娶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怎么会晚呢!那妖女怎能和你比!我们思思人美心善,和你表哥又是青梅竹马,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你表哥就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等他过一阵想通了,定能恢复正常。”
“可是,娘表哥不像那种人。”
“你懂什么?男人不都一个样么?”
宋夫人不耐烦的打断宋嘉思的话,在她眼里,宋嘉思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单纯。
“过几日娘带你去王府见你表哥,你表哥见你身体痊愈,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这些天你也不要乱跑了,乖乖在家调理身体。”
说完,宋夫人不等宋嘉思回答,便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王府那个府医已经回去了。不过是个奴仆罢了,不值得你记挂,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伺候你是应该的,你安心受着就是。
娘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娘慢走。”
宋嘉思乖乖的将宋夫人送出门,站在院门口,宋嘉思望着湛蓝色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原以为回到家会感到轻松愉悦,可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让她有了想逃离的冲动。
婢女亦阳看出了宋嘉思的不悦,来到她身边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宋嘉思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卯时过半,在房录的安排下,王府所有奴仆聚集到前院正堂。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趁着房录没到,互相交换彼此知道的信息。
可惜,没人能猜到正确答案。
不多时,房录迈着大步走来。
众人见到房录,立刻站回原位,安静的等候。
房录走到人前,朗声说道:“今日让大家过来,是有件令人痛心的事情,要告诉各位。
王府前任管家廖平,由于旧疾发作,已于昨日病故。”
一大早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众人一时间都被惊得回不过神来。
即便知道廖管家是因病回家休养,但是任谁都没能想到,廖管家死的如此突然。
几位和廖平差不多年纪的管事,更是难以接受。
“廖管家身体一向很好,这次究竟得的什么病?房管家可否告知一二?”
房录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其实廖管家这些年,一直饱受旧疾的折磨。前些日子,他便知自己时日无多,才会回家休养。”
房录见众人低垂着头,继续说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要努力生活。
若是有谁敢到外面乱嚼舌根,落在我手里,别怪我不念以往的情分。”
这些日子以来,房录的处事态度和手段,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他年纪虽轻,但他讲出来的话,却没人敢质疑。
认真敲打一番后,房录就让人散了。
过了许久之后,奴仆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府里几位老管事,还有十几个奴仆,以各种缘由,接连被调离王府。
奴仆们个个人心惶惶,恐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而被处理的这些人,正是房录查出来,同廖平关联甚深的奴仆。
廖平的离去,以及奴仆的调离,在一段时间内,激起了不小的浪花,但很快,便被平静的生活抚平了。
从始至终,没人提到过廖忠的事。
对于老友的突然离世,徐嬷嬷满心惆怅。
玟竹院的人,都知道徐嬷嬷心情不好,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努力不打扰到徐嬷嬷。
叶婉悠睡醒后,自然听说廖平病故的事情。
正想着该给徐嬷嬷安排个什么活计,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时,徐嬷嬷就过来了。
“徐嬷嬷来的正好,我正想跟她们几人说,要给徐嬷嬷安排一项重要任务呢!”
叶婉悠神色如常,半个字都没有提廖平的事情。
徐嬷嬷愣了一下,转而拍了拍胸口,说道:“王妃尽管安排就是,老奴保证完成任务。”
徐嬷嬷一副英勇的模样,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昨日我发现小花胖了不少,再胖下去,恐怕对它的身体不好。
从今日开始,我想让它在王府多走动走动。
红玉几人年纪小,对王府很多事情不熟悉。若是有徐嬷嬷带着,我就放心了。”
给小花增加运动量的事情,是叶婉悠早就想好的。
现在安排给徐嬷嬷,正合适不过。
徐嬷嬷想着小花日益壮硕的身躯,赞同的说道:“王妃所言极是,老奴明白了。”
“徐嬷嬷帮着安排好路线就行,其他的事情,让红玉三人盯着就好,嬷嬷莫要太辛苦。
一会儿我同嬷嬷一起过去,小花听到这个消息,恐怕会闹脾气的。”
叶婉悠知道小花的脾气,必须亲自过去劝一劝。
谈话间,秋瓷和冬韵已经将早膳摆好。
叶婉悠吃饭的时候,夏莹就将前一日练武场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夏莹性子活泼,总能最快知道府里的新鲜事。
叶婉悠闲来无事时,就会让夏莹说些府里的事情给她听。
听到侍卫被揍一顿,叶婉悠喝粥的动作停了半拍,总觉得肖郁宸反常的行为,和她有关。
眼瞧着叶婉悠没了胃口,徐嬷嬷狠狠地瞪了眼夏莹。
夏莹缩了缩脖子,躲在一边不敢言语了。
“王妃若是担心王爷的话,要不要老奴派人去请王爷过来?”
叶婉悠愣了一下,反问道:“王爷怎么了?我为何要担心他?”
“这”
徐嬷嬷疑惑的看了其他几人一眼,硬着头皮说道:“王妃刚才不是在担心王爷吗?”
“哦,并不是,我是在想一会儿要如何劝小花。”
叶婉悠随便说了个谎话,就把话题扯开了。
夏莹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饭后,徐嬷嬷跟着叶婉悠来到星曲院。
小花刚吃完早饭,正窝在树旁休息。
一听到叶婉悠的脚步声,小花“蹭”的一下站起身,朝着叶婉悠跑了过去。
壮硕的身躯带动周围空气流动,光是这股气浪,就让徐嬷嬷站不稳。
要不是叶婉悠及时拉住她,徐嬷嬷定会摔个四脚朝天。
“小花。”
叶婉悠收起了笑脸,严肃的训斥道:“同你讲过很多次了,不可以这样跑,会伤到别人。”
小花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很兴奋。
叶婉悠摸摸它的头顶,说道:“小花,你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从今日开始,你必须在王府内走动消食,听到没?”
小花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它转了个身,准备回树下继续窝着,可惜叶婉悠不给它这个机会。
叶婉悠大步走到小花面前,双手环胸紧盯着它。
小花不甘示弱的回瞪叶婉悠。
一人一牛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安静的躲在一旁看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们既好奇最后的结果,又担心小花发狂,伤到叶婉悠。
时间,在众人忐忑的心情中缓缓而过。
一刻钟之后,小花垂下头。走到叶婉悠身边,“哞哞”叫了两声,蹭了蹭她的手背,好像在撒娇一般。
叶婉悠笑着对徐嬷嬷招了招手,徐嬷嬷会意走上前。
“徐嬷嬷,小花同意了,一会儿就带它走一圈吧!”
小花抬眼看了看徐嬷嬷,慢慢朝她的方向挪过去。
一场无声的战斗就这样默默的结束了,徐嬷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妃,这样就可以了?”
叶婉悠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红玉,你们几个随徐嬷嬷走一趟,将路线记熟,以后就由你们自己带它。”
事情交代完,叶婉悠再次安抚了一下小花后,便让几人离开了。
小花恋恋不舍的转头看着叶婉悠,那副委屈的模样,像是被叶婉悠遗弃了一般。
在王府生活,到底不如在怜苍派自由。做出这样的安排,实属无奈之举。
对于小花,叶婉悠是有愧疚的。
小花的倔脾气,有时候叶婉悠也很头疼。
方才若非小花妥协,叶婉悠怕是要放弃了。
叶婉悠对小花摆了摆手,目送小花离开星曲院。
而后,自己在药田转了一圈后,才回到玟竹院。
工匠刚运来新的木门,正准备安装了。
有春宁和夏莹监工,叶婉悠放心的回了东屋。
今日她想要继续试验灵净水,按照前两日的经验,困意大约要在午时左右到来。
闲来无事,叶婉悠才想起那一摞厚厚的拜帖。
一张一张的翻看,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
先是恭贺新婚之喜,再夸她和肖郁宸如何如何般配,最后才提到她初到锦城,想约她一同出门,一览锦城内外好风光。
若非之前见过她们,叶婉悠怕是真的认为,她们说的是真心话了。
毕竟这字里行间,都写满了对叶婉悠的恭敬之意。
叶婉悠看的兴趣缺缺,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封落款为“孟府”的拜帖,吸引了她的目光。
叶婉悠认得帖子上的字,再加上“孟”这个姓氏,叶婉悠很确定,帖子就是孟氏送来的。
帖子上话不多,三言两语间,都是对叶婉悠无微不至的关心。
叶婉悠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对不起孟氏。
她现在很想飞奔到孟府去,但时机不对,她必须耐心多等几日。
将孟氏的帖子放在一边,随手翻了翻,没想到又找出一个感兴趣的拜帖。
拜帖上的字迹清秀隽雅,让叶婉悠不禁回想起了那人的样貌。
要说这次参加宫宴,让叶婉悠印象深刻又不反感的,除了太后之外,就属这拜帖的主人韩雅诗,也就是韩将军的嫡女。
那日宫宴匆匆一眼,叶婉悠将这位韩小姐记在了心里。
把韩小姐的拜帖,和孟氏的放在一起。
再之后的拜帖,叶婉悠只是匆匆扫过,再没有找出一张感兴趣的。
不知是看帖子太无趣,还是灵净水的作用又变强了。
明明不到时间,叶婉悠就开始觉得困倦了。
起身打开房门看向外面,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新的大门快要安装完毕了。
见叶婉悠出来,守在门口的秋瓷和冬韵,关围上来问道:“王妃可是觉得吵了?奴婢让他们再小点声。”
“不碍事的,我出来是同你二人说一下,一会儿我要在房里试药。
药效恐怕会同昨日一般,睡上一段时间。时间长短,我暂时说不好,你们不必着急喊我,到时间我自然就会醒。”
有了前一日的经验,叶婉悠不得不提前交代清楚,唯恐又闹出误会来。
秋瓷和冬韵齐齐应是。
几句话的功夫,叶婉悠的困意更浓了。
关好房门后,叶婉悠重新躺回床上,深深的睡去。
另一边的肖郁宸,就没有叶婉悠这般悠闲了。
前一日和侍卫比试完,他彻底冷静下来。
肖郁宸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容易冲动、急躁,有时会莫名其妙的烦闷。
变化不大,但是他想不到变化的因由。
深思熟虑后,肖郁宸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训练侍卫上。
江岁的尸体当天就被挖出来了,江岁的妻儿,在得知江岁犯了大错后,在家中服毒自尽。
念在江岁在王府做工多年的情分上,裴嶺派侍卫将一家三口好生安葬。
对于江岁一家,肖郁宸没有太多感触。
就算江岁妻儿不自杀,肖郁宸也不会放过他们。
接下来的三天,侍卫虽然不明白,肖郁宸为何又变得残暴起来。
但是在他残酷的“折磨”下,侍卫的实力有了明显提升。
王府的两个主子,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生活似乎变得像原来一般平静。
守在暗处的人,迟迟等不到王府开门。
一连等了几日,都得不到半点消息,只得各自散去,回去等候自家主子下一步行动。
坊间关于安王府的讨论,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淡去。
安王府似乎又消失在了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