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仁义
娄柯和房录一同看向肖郁宸，二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肖郁宸自知有些失态，忙收敛了笑容，示意房录继续说。
房录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这话一出，旁人都不再关注清风寨的事情，反而开始议论这几日关于王妃的流言。
支持王爷的那几人，当然不相信这些话，于是几人吵得更加激烈，差点动起手来。
现在人已经控制住了，王爷，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肖郁宸苦笑了一下，说道：“好啊！没想到这些人凑一起了，正好事情都没解决呢，就一起办了吧！
房录，把那几个挑事儿之人看好了，别让人跑了。”
房录接到命令，急忙离开了包厢，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
刚赶来的裴嶺，指着房录的背影，笑着问道：“房录又被你吓跑了？”
肖郁宸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胆小。要不是童老极力推荐他，我早就把他撤了。”
裴嶺进来后，肖郁宸喊来店小二，加了几道新菜。
裴嶺选了个座位坐下，想到房录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房录的办事能力很强，否则童老也不会这样器重他，他还小呢，多磨练磨练就好了。”
“找个机会，把他调到王府待一段时间。你那边事情都办妥了？”
裴嶺默默同情房录一瞬，将衙门的事情详述了一遍，事情的发展，连肖郁宸都没有预料到。
“嗯，既然这样的话，衙门那边，让康大人再多等两日。徐嬷嬷不太方便在衙门久留，稍后你换两个侍卫过去守着。”
裴嶺点点头，笑着说道：“瑾瑜不知跑哪儿去了，想找他的时候找不到人。”
正在一旁听闲话的娄柯，插话道：“裴嶺，我能不能问问，你们王妃，给了你多少银子呀？”
肖郁宸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娄柯笑着说道：“八卦的心，王爷体谅一下，这里又没外人，嘿嘿。”
“这时候你又不是外人了？说说吧，我也想知道。”
裴嶺淡淡的回应道：“五万两银票，还有三百两散银！”
娄柯不敢相信，他追问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娄柯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之前听说王妃有天价嫁妆，原来是真的！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身上！”
娄柯往前探了探身子，殷勤的问道：“王爷，王妃家里还有姐妹么？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介绍？”
肖郁宸看都没看娄柯一眼，实在懒得回答他的傻问题。
要不是认识多年，他早就把人扔出去了。
娄柯不在乎肖郁宸理不理他，他盯着屋里的柱子，问道：“王爷，我现在要是说你的坏话，你说，万语楼会不会塌了？”
娄柯的话题跳转的太快，裴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肖郁宸接了他的话。
“万语楼会不会塌，本王不清楚。
但你若是敢当着面骂我，可能会被我掐死。
你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回去吧，难不成还想留下吃晚膳？”
娄柯翻了个白眼，站起身，不服气的说道：“说翻脸就翻脸，真是难伺候。亏得我大气，不跟你一般见识，走了。”
娄柯离开后，裴嶺才问道：“没跟他说那件事么？”
肖郁宸摇了摇头。
“等事情有眉目再说吧，万一不成，别拖累他。”
“你是担心他娘吧！当年若不是他娘以死相逼，娄柯不至于会脱离肖家军。”
“说到底，他是被安王府拖累了。他娘是为了他好，已经没了丈夫，哪能再失了儿子。当傀儡总比没命强，是吧！”
娄柯的爹年轻时是一名武将，在先王麾下效力。
娄柯出生后，追随父亲的脚步，也成为肖家军的一员。
娄柯爹随先王战死沙场后，先皇开始削弱肖家的兵权。
很多将士不愿离开肖家军，娄柯就是其中之一。
可皇帝下令，根本没人能与之抗衡。
娄柯娘得知此事后，为了让娄柯妥协，不惜以死相逼。
娄柯是家中独子，无奈之下，从肖家军中脱离出去，成为一名守城军。
肖郁宸这些年都没同原来的部下联系，就是为了让皇帝放心。
娄柯在军中看似风光，现在更是被提拔为城西守城军的统领一职，手握五万兵权，实际上，娄柯并没有实权。
他真正能调动的，只有几千人罢了。
而真正的调兵权，掌握在皇帝派来的亲卫曾玄手中。
当年没能好好护着他的部下，肖郁宸这些年都心怀愧疚。
肖郁宸一口气喝掉半壶酒，对裴嶺说道：“回府后，别忘了去看看墨一他们的伤势。千源不知道何时回来，真是麻烦！”
“算算日子，他应该快到了，约莫就这两日了。”
裴嶺说着，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被二人提到的千源，刚刚回到了府里。
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偷偷趴在了王府的房檐上，津津有味的看叶婉悠拾掇药田。
在千源眼中，亲自除草的安王妃，远比她手中的药草，更加让人感兴趣。
叶婉悠早就发现千源的存在，她招来香草低声吩咐了几句。
香草很机灵，不用叶婉悠多解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香草的离开，没有引起千源的注意，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叶婉悠身上。
就在叶婉悠忍不住想出手的冲动时，香草领着瑾钰赶来了。
恰好瑾钰刚回府，见到香草来找侍卫，就直接跟她来了星曲院。
千源一见瑾钰，心道不好，转身就要逃跑。可惜他武艺不精，没跑几步就被瑾钰抓住了。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现身？王爷很想念你呢！”
瑾钰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逃跑是没可能了，千源只得乖乖跟着瑾钰飞下房檐，落在了花园里。
有瑾钰在身后跟着，千源再不情愿，也只能先去拜见叶婉悠。
星曲院里，叶婉悠正在院子里等他们
千源来到叶婉悠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属下千源见过王妃，属下方才多有失礼，请王妃恕罪。”
千源嘴上说着恕罪，言语中却并没有多少歉意。
叶婉悠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衣衫凌乱沾着些泥土。
下巴布满了胡茬，眼睛里还带着淡淡的血丝，看来是刚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梳洗。
看他在府里随意的姿态，以及和瑾钰熟稔的样子，叶婉悠大概明白了他在府里的地位。
叶婉悠晃了晃手中的药草，问道：“感兴趣？”
千源摇了摇头。
叶婉悠指了指地上的杂草，又问道：“感兴趣？”
千源无奈的笑笑，还是摇了摇头。
叶婉悠想不到别的东西，只得直接问道：“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在上面看了那么久？”
“对你感兴趣啊！”
千源话一出，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瑾钰更是直接抬脚，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千源痛苦的惊呼一声，不顾形象的揉着自己的屁股，怒斥道：“瑾钰你吃错药了，踹我干嘛？哎呦，疼死我了！”
“就算我不踹你，被王爷知道了，也会打死你！整天胡说八道，快向王妃赔罪。”
瑾钰还想再补一脚，被千源灵活的躲开了。
叶婉悠倒是没有生气，她明白千源说的是什么意思。
单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罢了，并不夹杂任何的感情成分。
叶婉悠笑着劝道：“好了瑾钰，怎么那么大火气。”
看着二人像孩子一样打来打去，实在没什么美感。
瑾钰听了叶婉悠的话，暂时饶了千源。
千源整理了一下衣服，给了瑾钰一个得意的眼神。
“千源，你是想看看，安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对吧？”
千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那依你看，安王妃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千源想都没想，回道：“不会背叛他的。”
而后他一改散漫的模样，表情严肃的问道：“王妃，你是这样的人么？”
叶婉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怎么？他被人背叛过？”
“他”
“闭嘴。”
千源刚要说话，就被瑾钰打断了。
千源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看来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那就算了。
一会儿我想去看看墨一他们，你们一起过去吧！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去外面等。”
叶婉悠说完，没给瑾钰反驳的机会，就先行离开了。
瑾钰拽着千源的衣领，把人拖了出去。
走到外面，瑾钰才骂道：“你这家伙，亏你整日泡在药罐子里，怎么没好好治治你这张破嘴。
刚回来就惹王妃不痛快，看王爷怎么收拾你。”
瑾钰气的准备再揍千源几下，但千源不会傻站着挨打，开始疯狂逃窜。
可惜千源体力差很多，左闪右避数次后，已经累得气息不匀。
最终脱力般坐到地上，抬手求饶。
“我错了还不行嘛，怎么还没完了呢！王爷追究起来，你再动手也不迟啊！累死我了，墨一怎么了？”
千源发完牢骚，问起了正事。
“出门办事受了点伤，要不是你一直拖着不回来，哪里需要王妃亲自出手救人！
你得好好感谢王妃，替你保住了饭碗。”
“看来他们伤的不重，既然我回来了，就替他们看看吧！”
来安王府刺杀的人不少，但侍卫从未受过重伤。
故而，千源并未把瑾钰的话放在心上。
瑾钰看千源一副高傲的模样，有些期待他一会儿看到墨一时的表情了。
叶婉悠没让瑾钰他们等很久，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带着夏莹和冬韵出来了。
趁着换衣服的功夫，叶婉悠对千源有了更多的了解。
千源是安王府的府医，他有个妹妹名叫千衣，也是医者。
他们兄妹在王府里，被称为大小千大夫。
千源为人心高气傲，不太讲究礼数。就算面对肖郁宸时，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痴迷医术，经常出门寻药，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府里。
这次回来，还是因为肖郁宸派人催了几次，他才不得不回来。
叶婉悠觉得他很有趣，难得见到一位能力出众的大夫，叶婉悠很想知道，治疗墨一他们，千源会用什么样的方法。
在瑾钰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侍卫居住的院落。
没来的及进院子，就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便是混乱的争吵声。
瑾钰正想进去看个究竟，被叶婉悠拦下了。
她刚才隐约听到了“王妃”二字，既然是在议论她，那么就该让她听个清楚。
巡逻的侍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眼看着叶婉悠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们只能默默为里面的兄弟祈祷。
一句句刺耳的埋怨声、咒骂声传到叶婉悠的耳朵里，奇怪的是，听的多了，叶婉悠居然不觉得生气了。
在场的人除了叶婉悠之外，瑾钰的耳力最好，那些话他同样听了仔细。
而千源和夏莹几人，则是一脸懵，声音太嘈杂，他们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随着越来越恶毒的话语飘来，瑾钰听不下去了，他走到叶婉悠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见瑾钰跪下，其他的侍卫都一同跪了下去。
叶婉悠叹了口气，低声道：“瑾钰，错不在你，你不必替他们道歉。起来吧！”
瑾钰已经没脸抬头看叶婉悠，他摇了摇头，固执的跪在原地。
外面的动静惊动到了院内的人，院门打开，看到外面密密麻麻跪着的侍卫，他们才发现，站在人群最中间的叶婉悠。
院内的人没看到有人进来，觉得奇怪，一起走出来查看情况。
当他们看到叶婉悠的那一刻，后悔到想抽自己几个巴掌。
“瑾钰，去看看里面还没有人。”
叶婉悠轻声吩咐着，言语间平静极了。
瑾钰听令，起身大步朝着屋里走去，屋里果然还有人没敢出来。
在瑾钰的怒视下，几人灰溜溜的跑出了屋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跪好，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连刚清醒过来的墨一，也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瑾钰检查完所有房间，确认没人躲藏后，才回到叶婉悠身边复命。
除了在其他位置巡逻的侍卫，以及守在暗处的暗卫之外，几十个侍卫跪在叶婉悠面前，等候发落。
“除了刚才说话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自动退到一边，把中间的位置，留给犯错的十几人。
叶婉悠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几人面前，说道：“这件事情，都是王妃的错。她要是早些出手，他们根本不会受伤。”
这话明显是出自侍卫之口，叶婉悠不过是原样复述一遍。
此话一出，不知情的侍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没等几人回话，叶婉悠继续说道：“来路不明的妖女，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惑了王爷，昨日要不是咱们让着她，她能赢得那么容易？
她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照照自己的长相，还好意思出来吓人。
咱们就该去找王爷，让王爷好好调查她的身份。”
叶婉悠一句一句的重复着刚才听过的话，瑾钰有些不忍，劝解道：“王妃，这些话不必再说一遍了”
“不，一定要说清楚，让大家都听个明白，就能理解我为何发火。”
动静闹得很大，就连府里的奴仆都聚过来看热闹。
叶婉悠盯着那几人，问道：“刚才这些话，是谁说的，自己站出来。
别连累别的弟兄，我数到三，不出来的话，就一并处理了。
一、二。”
叶婉悠还没数到“三”，就有人主动招认了。
“属下该死，那些话是属下说的，求王妃饶过其他弟兄。”
“你？”
叶婉悠听到他的声音，回忆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不对，声音不对，不是你。
出生入死的兄弟，固然是感情深厚，可替人定罪，也要分清楚，那人值不值得你牺牲。
对救命恩人恶语相向，对侍奉的主子心怀不满，对自己说过的话不敢承认，甚至当他的兄弟出来为他顶罪，他还能心安理得的躲着。
简直是个不忠不仁不义的畜生。”
叶婉悠气场强大，狠戾的声音，让躲避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到那人的脸，叶婉悠自嘲的冷笑了一下，说道：“原来这狼心狗肺的畜生，是我救下的。”
坐在地上的那人，正是早上被叶婉悠救了的三人之一——墨四。
面对叶婉悠的嗤笑，墨四惊慌无措的看着周围的人，即便他有心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指责墨四。
“墨四，你脑子撞坏了？王妃救了你，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真是个畜生，还让小六出来给你顶罪。”
墨四双手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原本就没好利索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浸染了雪白的衣衫，疼痛的感觉，把墨四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墨一之前沉睡着，没听到他们吵架。这会儿得知墨四说过的话，气的晕了过去。
在叶婉悠的首肯下，被人扶进了屋里。
墨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指着周围的人，吼道：“都闭嘴，吵死了。我哪句话说错了，你们说，哪句错了。
你们扪心自问，是不是跟我有同样的想法！是我运气差，被抓个现行。还有你。”
墨四看向叶婉悠，质问道：“你看着我们挨打，都不出来救我们！等王爷快到了，你才出来当英雄。
便宜都被你占了，我们还落个护主不力的罪。
你本来就来路不明，你敢对大家明说，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吗？你敢说自己是哪家的吗？
不敢说，你就是心虚。”
“怎么？自己无能还赖别人？我是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你也配？”
叶婉悠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可这平静的话语，再次刺激到了墨四，让墨四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你们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安王妃，她根本就看不起咱们。
亏你们刚才还帮她说话，你们这群傻子。哈哈哈”
墨四大笑着，笑声回荡在王府上空，连驻足的鸟儿，都被吓跑了。
叶婉悠被墨四的笑声吵得脑袋疼，抬手扇了一巴掌过去，带着五分的内力，直接将墨四打到无力起身。
千源躲在人群里，默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仿佛那一巴掌是打在他脸上的。
其他人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他们不在乎叶婉悠是什么人，只知道不能招惹到她。
墨四趴在地上，用力的喘着气，他艰难的撑起身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鲜血之中，夹杂着几颗坚硬的牙齿。
“真是聒噪，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没人会看得起你。
如此拙劣手段，企图挑拨主仆之间的关系，你到底有何居心！
呵，你说昨日让着我，才会输给我，不如我治好你，再来比试一场？”
叶婉悠揉了揉手腕，仔细考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最快治好他。
墨四半边脸肿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模糊一片。嘴唇无力的耷拉着，鲜血正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墨四无力的趴在地上，身上疼痛的地方太多，他似乎有些麻木了。
脑袋里的嗡嗡声，吵得他无法思考。
昔日的兄弟，都在看他的笑话，根本没人为他求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对面的女人。
墨四脑子一片混乱，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杀了她，杀了叶婉悠，他就能证明自己说的话，都是正确的。
墨四想着，也这么做了。
他大吼一声，拼尽全力朝着叶婉悠冲了过去，眼看就要冲到叶婉悠面前，墨四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突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长剑一挥，墨四的头颅飞落在地，唯有笑容还凝结在嘴角。
这突发的一幕，连叶婉悠都吓了一跳。
她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心中的那点烦闷感，瞬间消失殆尽了。毕竟这件事，好像也不能迁怒到肖郁宸身上。
“属下参见王爷。”
看清楚来人，院中除了叶婉悠，其他人再次跪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