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断交
嵇康思来想去,决定先跟吕巽较量一番,让他撤诉。
他知道,这将是一个非常艰难,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因为这个无赖什么狠话都说得出来,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两人约在一家茶肆见面。嵇康先到。等候了一会儿,就见这个衣冠楚楚的坏男人走了进来。他身着蓝灰色官袍,黑着脸,走到嵇康面前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有一阵不见,嵇叔夜。”他开口了,同时瞥了嵇康一眼。
“若不是仲悌这件事,我永远也不会再来见你。”嵇康冷冷地说。
侍者端来了茶水。他先喝了一口,然后镇静自若开门见山地说:“找我什么事?因为仲悌被抓?”
“当然。这件事只有你最清楚。”嵇康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作为仲悌的好朋友,看到他无故被抓,我不能袖手旁观。”
吕巽忒斜着眼看了看嵇康:“找我做什么?让我帮他去说好话?撤销罪行?”
“他为何被抓,你应该最清楚!这不正是由于你的诬告吗?”嵇康忍无可忍厉声喝道。
“呵呵……”吕巽捻着胡须冷笑道:“叔夜何必因此迁怒于我?他虐待母亲,那是罪有应得。”
嵇康见他如此无礼,还振振有词,立即站起身义正词严地道:“仲悌殴打亲生母亲?这种事怎么可能?我与你们兄弟俩认识多年,对他的为人我难道不了解吗?虐待老人的事,除非你才能做得出来,若是仲悌,万万不可能。”
“你如何知道他没做?你不是我家人,又没有亲眼所见,我的家事怎容你这个外人来管!”吕巽立即气势汹汹。
“你平白无故污蔑好人,我当然要管。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誉为仲悌担保,他绝不可能犯这种罪。”
“那你就去告官吧,你去说我诬告。随便你!”吕巽更加嚣张。
“你这个禽兽,勾引灌醉自己的弟媳奸污了她。这种事放在哪个男人身上能够容忍?!仲悌连这个都忍了,可你还不放过他,竟然反咬一口去诬告,你良心何在?”
吕巽依然不慌不忙,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回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诬告?”
嵇康说:“你告吕安殴打母亲,证据何在?难道不是因为你奸污他妻子,被他怒斥之后,为了报复才诬告的吗?”
“你如何知道我家的私事?我母亲被打与否你看到了吗?你为吕安抱屈,可是你有证据吗?”吕巽两眼凶狠地望着嵇康。
“我与仲悌相交数十年,与你也相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的为人我也知道得明明白白。他从小就很善良,从不欺辱任何人。说他殴打自己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你们是同父异母亲兄弟。你奸污弟媳,这等龌龊之事他都没告你,足以证明他的善良。而你却编造出殴打母亲的谣言去告他?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作为兄长你良心何在?”
未等吕巽答言,嵇康又道:“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请你撤诉,看在亲兄弟的情分上,做人不要太过分。如此恶行,早晚会遭天谴的!”
嵇康接着又说:“当时我约你见面,你也曾经发过誓,以你们吕家六个男人的名誉发过誓,难道你都忘了吗?阿都被你欺辱得如此卑屈,你竟然还不放过他,你还是个人吗?“
吕巽闻言,也更加凶狠地望着嵇康:“那件事已经过去,如今这是另一件事。他在家中所作所为你又没看到,凭什么说三道四?说我奸污弟媳,你可曾见过?我告他有我的理由,无须你在这里教训!”说完这句话,吕巽便立即起身拂袖而去。
嵇康愤怒地望着吕巽的背影,忍不住把手中的茶碗愤怒地摔在地上,碎片顿时散落一地,惊得茶馆小二急忙跑过来。
他忍不住大声叫道:“如此卑鄙小人,可恶透顶!“
回到家中,嵇康一肚子怒火依然不能消停。长乐亭主看着他那铁青的脸色,不由得小心地问:“夫君今日遇到是什么不顺心之事?为何这般脸色?“
嵇康就把面见吕巽之事诉说一遍。
长乐亭主闻言,也忍不住气愤地说:“他二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父亲所生的亲兄弟啊,怎么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殴打虐待母亲,这种不孝罪名在当今可是重罪。“嵇康又说:”大魏刑律中,不孝严重者可判死罪。“
“哦……?”长乐亭主一听顿时惊讶不已。
嵇康脸色凝重地说:“我当初还劝仲悌不要告他兄长,为了他们的家族荣誉考虑。却谁知这个恶人竟然倒打一耙,要把仲悌往死里整!”
长乐亭主问:“当下如何是好?你如何救他?”
嵇康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先跟这个歹人绝交!然后再考虑如何救仲悌。”
嵇康拿来笔墨纸砚,刷刷刷一口气写了一封给吕巽的绝交信:
“与你相识后,见你还算诚实,就答应你做我的朋友,并因此认识了阿都(吕安),我为你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弟而由衷地高兴。去年阿都曾对我说,他对你做的那件丑事很气愤,打算控告你。我劝阻了他,我这是为了你们吕家的名誉着想。后来你又以你们父子六人的名义起誓,答应我永远不再伤害阿都。我相信了你,再次劝慰阿都,阿都也就放弃了告你的想法。没想到你这恶人包藏祸心,暗递诉状于官府,诬告阿都。阿都之前原谅你是听了我的话,现在阿都获罪,是我对不起他,而这又是因为你对不起我。我没来得及救阿都,我无话可说,事已至此,我没有心思再和你做朋友了,从此别矣,临书恨恨。嵇康白。”
写罢这封信,嵇康立即差人送到吕巽家中。
接着,他不无后悔地对妻子说:“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让仲悌去告他。万万没想到,这种恶人居然出此下策……”
长乐亭主不由得点点头。
“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人心之叵测,人心之恶毒的极致。他是个丝毫没有人性的家伙……”嵇康依然愤愤不平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