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论官
高平陵事件震惊了全国上下。
虽然这仅仅是发生在朝廷内部的权利更换之争，对当时整个社会制度影响并不十分显著，对老百姓生活造成的变化也很小，但毕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虽说曹爽一伙死有余辜罪不可赦，但是司马懿大开杀戒，动辄诛灭三族，把曹爽一党共杀了五千多人。一提起这场大屠杀，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天，嵇康和他的朋友们汇聚在他家中。一见面，大家自然而然就提到这场大反转式的“宫廷政变“，全都惊呼不可思议——根本无法想象事变的结局竟是如此，曹爽一党看似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山涛一开口便道：“血与火交织的宫廷政变，让我们看到了真实的政权更迭，残酷而又可怕。“
阮籍说：“身在宫廷中，不站队是不可能的。若是一旦站错了队，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听了他们的话，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刘伶说：“所以嘛，我们这种小人物，还是距离官场远一点好。咱们不求闻达于世，但求安稳一生。“
嵇康笑道：“伯伦只需有酒便是快乐人生，其余便都无所谓。”
刘伶：“是也。喝酒放纵，顶多说我是个酒鬼，看不起我罢了，没人会抓了我去杀头。”
“对头，这话实在。”嵇康又哈哈笑道。
说话间，长乐亭主进来与大家打招呼。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是不久前出生的女儿。
一群人急忙上前跟公主打招呼，同时逗弄着小女婴，夸奖孩子长得娇美。
“生在叔夜家里，这个宝贝真可谓美若天仙，长大了一定是美人胚子。”一直没言语的向秀夸奖道。
“也不知道她将来的命运如何，会嫁给哪家幸运小子。”刘伶又忍不住打趣道。
嵇康说：“托大家的福，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将来平平安安就好了。”
说话间，佣人和厨娘陆续把酒菜端上来，大家开始边吃边聊。
山涛说：“真看不出，司马懿如此能够隐忍，漫长的两年啊，最后居然上演了这一出反败为胜的精彩剧目。”
阮籍道：“谁说不是呢？司马懿的智力和情商，从他跟随曹操进入仕途开始，一直到如今几十年，慢慢磨练出来了。”
“不过，我以为还是与他个人的能力，以及家族遗传有关。”山涛说：“从他个人经历和贡献来看，司马懿的才华，比起曹操和诸葛亮这两个人丝毫不差。看看他在政治、军事以及治理国家各方面的表现，实在都是功大于过，不可埋没。大家以为呢？”
嵇康说：“司马懿确实手段高超。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在官场上发展，如果不进入宫廷当官主政，真是埋没了他。”
山涛回道：“对，司马懿出身官宦世家，从小就受到诸方面熏陶。再加上他自身聪明又好学，冷静沉着，善于远谋深虑，故此，做事和打仗很少有失手的。”
阮籍道：“就说这次政变吧，看起来他下手稳准狠，而且大开杀戒死了五千人。但是，如果结合曹爽所干的那些荒唐蠢事，早已犯上作乱，倒行逆施，使得皇上不像皇上，反倒成了曹爽的道具和陪衬，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杀死曹爽确是势在必行。这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司马家族，但这次不得不支持司马懿。”
山涛又说：“司马懿这一生，可以算是成功人士，因为毕竟三国乱世后，最具优势的曹魏一国，掌握在他的名下。而且他还培养了两个足以担当重任的继承人。不过眼下还没有改换门庭，不知司马最终是否会篡政改朝，把曹魏政权改换成司马王朝。“
众人听到山涛的话，大都点头同意。
但是嵇康却说：“司马家族，与曹爽一类相比，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籍却接着山涛的话说：“司马懿如果不是正人君子，那么他如何能够辅佐曹魏四代君主？如何能够在战争中和平时的管理朝政中几乎没有失误？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长乐亭主见大家议论纷纷，只顾着关心司马懿，都忘记了喝酒吃菜，就笑着提醒道：“各位朋友，讨论司马懿很重要，但是吃菜喝酒也很重要，大家赶紧吃，要不菜都凉了。”
“谢谢公主。”山涛立即笑着响应道：“大家边吃边说哈，别辜负了嵇叔夜和公主的一番好意。”
“反正…反正我是当不了官，肯定做不成司马懿这种颇有城府和耐力的大官。这得绞尽脑汁对付各种人，搜肠刮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哈哈，那可太难了！我还是轻轻松松喝点美酒，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刘伶大口喝着酒，醉意朦胧地说。
嵇康说：“我们这几个人当中，除了巨源兄之外，还有谁在官场里呢？”
阮籍笑着答道：“我从第一次辞职后，又做过两次官，但后来都辞了。”
“哦？”嗣宗兄竟然多次从官场进进出？我前些年一直忙着在山里修行，还不知晓呢。“嵇康笑道。
“哎，这个世道，你不想为官，可是人家偏要找上来。常常是不去还不行。“阮籍不无烦恼地说起自己后面两次辞官的事。他曾被召为尚书郎，干了不久就以生病为由辞官。后面又被征为参军，也是被迫去干了一阵子，仍然告病回家了。
“原来你是个生病专业户啊，是否也跟司马懿一样，已经病入膏肓了？哈哈哈……”已经喝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刘伶，准确地给阮籍下了个结论。
阮籍也不恼，微笑着回道：“伯伦兄弟说得倒有几分相似。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此看来，普通读书人入仕为官，确实是很不合适的一件事。除非像司马懿这样，从小生活在官宦之家，受家族影响，对官场十分熟悉和适应才行。”嵇康总结道。
这时，一直没、很少发言的山涛说：“入仕为官，确实要面临很多复杂情况。这不是一般读书人所能把握的。不过，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心中有定力，不为官场上的是是非非所迷惑，有自己坚定的主见，辨别出真假和好坏，不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还是能够坚持下去的。”
阮籍听山涛这么说，赞许地向他望过去：“还是巨源大哥见多识广，对官场看得比较透彻，能够身居其中而不受污染不被影响。我真是深深地佩服你。”
嵇康也随着附和道：“确实如此。我一想到要当官就万分紧张，赶紧想方设法躲避，就连嗣宗兄这种当时答应，事后借病假为由辞职的勇气我都没有。”
向秀说：“希望我也不被招进官场，一直能过这种虽然清贫，但是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有办法，假如招我入仕我就使劲喝酒，喝得迷迷糊糊。人家一看这是个酒鬼，肯定就不理睬我了。是不是？“刘伶说完，自己又先哈哈大笑起来。
山涛听见这话，故意打趣道：“你们诸位要小心哦，如今司马懿上台，肯定需要招揽人才，当心你们谁又会被看上了，各自做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