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年三十前两天。
此刻的穆家, 已经收拾齐全,准备来镇上过年了。
因着村里的闲言碎语传得实在难听,穆老头也没什么心思走亲访友。
恰巧强婶子一家回村过年, 愿意将院子借出来。
穆老头便索性提前将各家的年礼送了,带着一家老小来镇上过年。
穆老太临出门, 还要昂首挺胸地在村里走一圈。
不为旁的, 就为了告诉村里人,咱家那是赚了银子,这才要去镇上吃好酒好菜, 住青砖瓦房的。
咱老穆家可眼见着就要发达了,有些话你们可小心着说。
别说, 这一通转悠还当真有点儿效果。
先前穆空青回来得少,渐渐的村里人提起他也就少了。
这回老穆家这么一走,又叫村里人记起来, 他家这还有个在读书的孙子呢。
现在的闲话是传痛快了,可谁知道回头有没有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
穆老头也是没想到, 出了那档子糟心事儿之后,最安稳的一段时间,竟是他们预备着要去镇上过年的时候。
对于穆老头这么痛快地就答应来镇上过年,穆空青也是有些惊讶的。
他这些日子,就是回穆家村, 那也是只在家待着,很少去外头闲逛。
对于村里的闲言碎语他隐约知道一些,却也没人会专程在他跟前念叨。
现在看穆老头的态度,这是半年过去了, 还没消停下来呢?
“怎么能消停得了呢。”
孙氏正带着儿子收拾隔壁的院子。
这是强婶子家好心借住, 虽说只借了两间卧房, 可旁的地方也得给人收拾妥当才是。
听了穆空青的话,孙氏也叹了口气:“村里一年到头就那么些事儿,你大姐虽不在村里,可那穆大力还在呢。”
提起穆大力,穆空青心里也是复杂得很。
当初他教穆大力识字,权当是报答他帮忙找石头、搭灶台,却没想到最后给自家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穆空青将孙氏手上的脏水接了过来,又递给她一条布巾,假做顺口问了一句:“那穆大力现下如何了?”
孙氏擦擦手,颇有些不忿道:“听说翻过年去,也要出去学手艺呢。”
就因着这茬,有些人可不就又开始胡想瞎想了吗。
穆空青皱眉:“是来镇上?还是去县城?”
孙氏摇头:“听说是往北去,跟他娘舅去学制皮子。”
那就好。
穆空青心头稍定。
除开这档子事儿,老穆家这个年过得还是相当顺遂。
穆空青的字已经练出了几分模样,于是便买了红纸,自己写了对联贴在门上。
穆老太得知他升了甲班,这几日来笑得牙不见眼。
若不是穆空青劝着,穆老太怕是已经冲回穆家村里,好生同人说道说道了。
孙氏难得大方了一回,按着酒席的标准,整治了一桌的好肉好菜。
还去酒肆提了一壶好酒,说是要庆贺穆空青马上就能考得功名,听得穆空青以茶代酒灌了自己好几杯。
三个姑娘只在年三十回来了一趟,随后便要去医馆陪伴师父了。
穆老头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村里有人拜师学手艺,不仅要给师父白干活,还一年到头都没个空闲日子。
穆家这三个姑娘在县城里待了一阵子,不仅人瞧着精神了不少,原先在村里被黄土盖住的样貌也养了回来。
现下再打眼一看,竟同那城里的富家小姐也无甚两样,可见这日子过得是极好的。
临走前,穆白芷忽然附在穆空青的耳边,小声同他说了两句什么,惹得穆空青的表情也一阵惊异。
穆白芷难得带了几分俏皮,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穆空青点点头,两指交叉抵在唇上,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年,于穆家而言是喜,于李家而言却是惊。
碰——
“这究竟是何因由,你们倒是说啊!”厚厚账簿劈头盖脸砸来,堂下立着的诸人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李老爷扔了账簿,再一看那群掌柜的鹌鹑样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一口,却不想那茶盏已然放了一些时候,在腊月里冻得冰凉,激得李老爷心头怒火更盛,扬手便将这素日里珍爱的青花茶盏砸了出去。
清脆的碎裂声炸开,堂下的掌柜具是双肩一颤,后便垂头敛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掌柜站在最前头,瞧着李老爷的怒火稍平复些了,这才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账本,嗫嚅道:“这……近日也无甚大事,平日里瞧着进账,也无异样。只是到了年末归整时,不知为何……为何……”
那老掌柜的声儿在李老爷的瞪视下愈来愈小,逐渐便将余音没在了口中。
“今年这进账较之往年,少了足有一成!酒楼、客栈、布庄,统统都是这般模样!这也叫无异样?”李老爷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老掌柜硬是在寒冬腊月里憋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听着东家的责问,却也只是低着头,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旁的掌柜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资格最老的那位都讨不得好,他们就更不敢出声了。
李老爷伸手欲要摸茶盏,却发现先前那盏已经叫他给砸了,当即怒道:“没用的东西!端茶都等着我唤你不成!”
一旁的婢女吓得双腿一软,慌忙求饶道:“老爷息怒,婢子这便去上!”
李老爷不耐她吵闹,直接怒喝道:“人呢!还不拖出去发卖了!我李家养你们吃干饭的不成!”
被堵在喉咙里的闷声呜咽,随着几个家丁的离去逐渐消失。
李老爷发作了一通,心头的火气终于消下去了些。
冷眼一扫堂下立着的一群掌柜,忽而问道:“秦家可有什么动向?”
李家又不是行商,做的都是本地的生意。
若非天灾人祸,这收益怎的也不会有这般变动。
最先答话的那老掌柜见无人应答,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出面:“秦家……近日秦家的酒肆倒是出了新菜。只是据传那菜肴做起来费时费力,每日都须得限数量卖,一家店里只供上二十份。”
只是一家店二十份,便是卖出个花儿来,也没法叫李家折上这么多。
旁的行当也具是如此。
有些是别家有了新花样了,有些是别家降了价钱。
听着便当真只是巧合一般。
李老爷也不是个蠢的。
“给我将秦家盯好了。还有吴家、赵家,同那几个小门小户的野路子。”
想起上头前些日子递的口风,李老爷眯起眼,那动作瞧着,与李成一般无二。
“尤其是那几个野路子,给我查,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可不信这些事撞到一块,当真就只是巧合。
李老爷阴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若再有这等不知不觉便遭了算计的事儿,你们便回家吃自个儿吧。”
那几个掌柜见这次的事已经被放过了,自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齐声应是。
这个年过得忙碌的不止李家的那些掌柜。
年后穆家众人回了穆家村,只留二房一家在镇上。
初六这天,穆家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秦文启。穆空青开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记性出了什么差错。
“你怎的这个时候来我家了?”穆空青不解道。
秦文启的性子虽然跳脱,但平日里却是个礼数周全的人。
这样不打招呼便直接上门的举动,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秦文启有些怏怏不乐的:“唉,你先叫我进去吧,进去你便知道了。”
穆空青让开身子,屋内孙氏听见声儿,问了一句:“空青,是谁来了?”
穆空青应道:“是我同窗,姓秦的那个,上回来过咱家的!”
孙氏一听,立刻出了屋子来迎人,身后的穆老二看媳妇这慌里慌张的,也赶忙拿着袄子追了出来。
秦文启规规矩矩地见了礼,身后一个灰衣小厮也送上礼盒,言称叨扰。
孙氏出门一见,这当真就是个孩子,秦家的大人一个也没来,也不知这是怎么个路数。
穆空青见孙氏穿得少,赶紧将人推进烧了暖炕的屋里,同她说道:“就是同窗间见个面罢了,咱家堂屋里没炕,我将人带去我屋说说话,娘你放心吧。”
孙氏想想,这一个半大孩子,身后跟着个小厮,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正事的。
于是便应下了穆空青的话,只不放心地问道:“那可要用些什么点心?要不娘去给你那儿泡壶茶?咱家买的茶也不知人家能不能喝得惯……”
穆空青摆摆手:“他不爱喝茶。娘我去招待同窗了,可别把人一个人丢院子里了。”
秦文启这次来,还真算不上什么正事。
他真就这么同穆空青七零八碎地一直闲谈。
直到穆空青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心机过于深沉的时候,秦文启忽然拍了拍穆空青的肩头,唉声叹道:“我自诩也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却差了你那么多。”
穆空青被他这不着边际的话弄糊涂了:“倒也不至于吧?说不准咱俩明年便又同班了呢?”
这小少爷平日里可不是这种性子啊。
秦文启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将这普通的温水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架势:“你用不着安慰我。我都从我爹那儿听说了,你今年就准备下场了。”
说完,他便觉得无比丧气:“想我当初还一心想同你争个高下,却没想到被落得越来越远。”
穆空青简直摸不着头脑。
他今年下场?他今年下哪门子的场?
县试一般在每年的二月开考,考期会由县署提前一个月公告。
这都正月初六了,要不了多久,县署便会公告考期,考生们也当前去县署礼房报名了。
穆空青在策论方面的进度,也就仅限于他背下的那些范文,他上哪儿去考什么县试?
穆空青试探道:“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真是你爹说的?”
秦文启瞪他:“那还能有假?我知晓你性子好,你不必顾虑我,总规要不了多久,我也会知道的。”
穆空青瞠目结舌。
“那,你爹还同你说了什么?”
秦文启提起这个便郁郁:“我本是想着先同你递个帖子,过两日再上门的。可我爹说我们就是俩半大孩子,叫我少装腔作势。”
秦文启说这话时,看着还有几分委屈。
“然后我爹便告诉我,你明日一早便要去见周夫子,后头怕都有的忙了。我若是想同你见面,还是今日直接过来的好。”
明日去见周夫子?
穆空青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秦家这是十成十地在借着秦文启的口,向他传递消息了。
只是,有什么事儿不能直说,非要这么九转十八弯地呢?
穆空青垂眸。
就算是秦家想要藏什么消息,不愿叫人知晓,可他明日往周府上那么一走,不也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穆空青想不明白。家想要藏什么消息,不愿叫人知晓,可他明日往周府上那么一走,不也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穆空青想不明白。家想要藏什么消息,不愿叫人知晓,可他明日往周府上那么一走,不也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穆空青想不明白。家想要藏什么消息,不愿叫人知晓,可他明日往周府上那么一走,不也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穆空青想不明白。家想要藏什么消息,不愿叫人知晓,可他明日往周府上那么一走,不也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穆空青想不明白。家想要藏什么消息,不愿叫人知晓,可他明日往周府上那么一走,不也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穆空青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