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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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和学校，是两个世界。
尤盼请了一个月的假，非要留在医院陪尤女士。
老佛爷知道了尤盼家里的事，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他没能说什么，终究也只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应了她的要求。
而陈遂意，在陪了尤盼母女俩一个早上后，回了学校。
刚从出租车下来，正好撞上了上学高潮。
许许多多穿着荧光绿校服的中学生涌入校内。
有的人手里拿着一大叠学习资料，苦哈哈地和朋友吐槽着完全看不懂；有的人咬了一大口肉串，还犯贱地把所剩无几的肉串在朋友面前显摆，然后喜提一个暴栗，笑得诶诶诶地躲窜；有的人背着书包狂奔，嘴里还骂骂咧咧嚷着我讨厌上学……
无论这些少年少女在做着什么，至少，此时此刻，经过鹿南中学的他们，是鲜活的。
就连陈遂意也有片刻的恍惚。
这里与安静的医院截然不同。
一边，是无限美好的未来。
一边，是一眼到头的死亡。
分明都是人世间，偏偏却有如此极致的反差。
陈遂意想起了自己离开医院时，回头望的那一眼。
尤盼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正午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树叶落在走廊，她背对着光线目送陈遂意离去。
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的尤盼，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影。
陈遂意从未像此刻一样明白，原来命运的残忍，不止是针对她一个人。
走向学校门口的几步，蔓开的是万千思绪。
陈遂意想起了太多东西，不单单只是关于尤盼。
而正因为想得太多，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过去与现在，过去的痛苦是否真的可以消失，现在的快乐又是否真的可以永存。
她不知道。
“好帅啊！”
直到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响起，陈遂意的思绪才陡然断开。
她皱着眉抬眸，望向声源之处，校门口的滚动屏幕处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大群穿着荧光绿校服的学生聚在这里，也有男生，但以女生居多。
这些女孩子容貌各异，但无一例外，她们的眼神都紧紧地黏在屏幕上，小脸微红，像一朵朵悄然绽放的花儿，羞涩又娇媚。
她们在看什么？
陈遂意眯着眼从人群间隙中往里望去，然后看到了熟悉的红色田径服。
田径。
陈遂意似乎已经猜到了，现在滚动播放的是什么画面。
果然，下一秒，她看到了跑道上遥遥领先的少年。
少年有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周栖野的夺冠视频。
周栖野在红色跑道上奔跑的身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势不可挡地烧进每一个少女的心。
“恭喜周栖野获得本次省运会男子100米冠军！”
祝贺语再次响起。
就在这一瞬，微风轻拂，校门口的横幅也随之摇曳，一晃一摇，上面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几个大字——热烈恭喜我校周栖野同学夺冠。
总是在无数个瞬刻见证周栖野的魅力。
陈遂意不得不承认，少年如此热烈，以至于能够让她从这种虚无与割裂中短暂抽离。
好像人世间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周栖野是真的。
“晓晓，你不是和周学长一个体育老师吗？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学校呀？”
蓦地，陈遂意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如此问着。
不动声色地望去，看到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正瞪圆眼问身旁的朋友。
旁边的朋友也小脸酡红，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屏幕，神情激动，“应该快了！听说下个周国家队要来选人，选完学长应该就会回学校呆一段时间。”
“真的呀？我相信学长肯定没问题，他可是省第一诶。说起来，学校肯定高兴坏了吧，咱们学校能出一个国家队运动员，多有面呀。”
“那可不！昨天体育老师嘚瑟了一节课，句句不离周学长，说周学长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哪怕去了国家队，有再多再强的教练，领周学长入田径门的还是他。”
闻言，双马尾女孩甜甜地笑了，但笑了一会，脸上又染上了惆怅，“周学长真的好优秀，开学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见过他真人呢。以后他进国家队了，还会再回来继续上课吗……”
女孩们后来也许还说了什么，陈遂意没有再听。
她站了一小会，见大屏幕开始播放学校宣传视频，便默默离开，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周栖野。
女孩子们在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春心萌动地夸赞他好帅；男孩子们在忙着攀关系，说他是自己的兄弟、大哥，关系铁得不行……
周栖野，周栖野。
反反复复出现的名字，让陈遂意突然想起了昨天他没有拿出来的那枚奖牌。
离开之前，周栖野说他要用奖牌找自己换一个东西。
回来之前，他说有话要对自己说。
是什么呢？
陈遂意当然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摩挲佛珠，冰凉的珠子在指间滚过。
陈遂意不自觉地扬了扬唇，她想，也许今天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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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中途接了个电话，是江清欢。
江清欢忙着竞赛的事情，两人有段时间没联系。
陈遂意躲在绿化地，听江清欢絮絮叨叨地说了些有的没的。
江清欢说最近压力很大，妈妈话里话外都要她拿个第一名回来，不然对不起妈妈这么辛苦的栽培；还说时爷爷病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好几次下了病危，时知让经常晚上偷偷哭，碰到他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兔子……
就是这么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陈遂意低头抠着手指，在江清欢停下来之后慢吞吞地说：“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正常发挥，第一本来就该是你的。”
顿了两秒，陈遂意又问：“时爷爷怎么了？”
提到时爷爷，江清欢叹了一口气，音调也压低：“脑出血，很急，估计熬不过这个月了。”
闻言，陈遂意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我到时候回来一趟，送送时爷爷。”
江清欢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陈遂意打算挂断电话，才听到电话那头江清欢问她：“对了，遂行哥……要联姻吗？”
“嗯？”
“我听说的。”江清欢声音更闷了，“大家都这么说。”
“不会。”陈遂意却否定，“我家不至于沦落到要靠我哥联姻的地步。”
得到了陈遂意毫不犹豫的答复，江清欢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又好像没有。
因为她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
“遂意，我也希望真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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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踩着铃声回了教室。
路过王怡馨时，她担心地望了陈遂意一眼，陈遂意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没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周栖野没在。
尤盼和周栖野的位置都空着。
他去哪儿了？
陈遂意冷不丁地想起校门口女孩的对话，难道他又回去集训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陈遂意想问江慎，却不想下一秒老佛爷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中气十足地让大家打开课本。
陈遂意只好压下内心的疑惑，偷偷用手机给周栖野发了一条消息。
【你怎么没来上课？又回去集训了吗？】
一节课陈遂意都有些心不在焉，看了好几次桌洞里的手机，却发现一条新讯息也没有。
直到下课，周栖野都没有回。
等到铃声响起，陈遂意按耐不住自己涌起的困惑，转身对上江慎的视线，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开口。
“周栖野去哪儿了？”
“尤盼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