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大雨
//
陈遂意没准备轻易了结这事，奈何季时晏一直拦住她，让她回家。
她说过，要想渡人，得人先自渡。
于是陈遂意也不再强求，只是逼着李强和曹新兴给季时晏道了个歉，然后带着他离开。
班上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拦他们。
季时晏沉默地跟着陈遂意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开口问她：“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季时昀明天出院吗？”陈遂意表情平淡，也默契地没有再提教室里发生的不愉快种种，“给，送他的出院礼物。”
陈遂意递过来一个礼品袋，而季时晏没有接。
季时晏的神色很奇怪，因为他不理解陈遂意为什么要送季时昀出院礼物。
季时昀是他的弟弟，不是她的。
她都没有见过季时昀，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我和他有缘。”陈遂意只是一句话代过，没多解释，“拿着吧，这些东西对他有用。”
袋子被硬塞到了季时晏手里。
他没看，而是问她，“是什么？”
陈遂意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防狼喷雾、防身电棒之类的。”
的确是季时昀会需要的东西。
季时晏低下头，翻了翻袋子，发现全都是一些防身的装备。
“一味的忍让并不会让事情好起来。”陈遂意的手机一直在响，qq提示音闹个不停，她却没管，“有时候反抗是有必要的。懦弱并不能解决问题。”
闻言，季时晏沉默了很久。
很久以后，他才提着那袋物品，轻声回道：“谢谢你，陈遂意。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多到季时晏觉得，根本不是十年的问题。
这一辈子，他也许都还不清了。
陈遂意“啧”了一声，神色散漫，“你不是卖了十年给我？我有义务监督你好好长大。刚刚的话，不仅仅是对季时昀说的，对你也一样。”
很难说如果今天陈遂意没有出现，季时晏会走向什么结局。
季时晏心里也清楚，所以他再次垂下头，久久没有吭声。
直到走到学校门口，陈遂意才听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对她说。
“陈遂意，你不懂，我们不一样。你有选择，而我没有。”
陈遂意的确不懂，也懒得去懂。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了句“ok”，便潇洒地与季时晏道别。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
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
最后一天运动会很是热闹。
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操场的台阶上围观。
许是因为有班级接力，苏温琪张罗着全班的同学都在台阶处候着。
陈遂意和尤盼到的时候，苏温琪正在动员同学们为班级选手加油，甚至还编了口号气势汹汹地喊着。
“五班五班，非同一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后排落座的尤盼沉默了。
陈遂意也沉默了。
见旁边同学都通红着脸喊得卖力的模样，两人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有点烫嘴的口号，她两实在是说不出口。
好在此时也只是预演一下，苏温琪听到大家气势磅礴的声音，满意点头，“好。待会大家记得，我说一二三，就喊这个口号。今天早上先是长跑，再是接力赛，长跑也有咱们班的周栖野同学，大家记得为他加油哦～”
周栖野三个字，苏温琪说得格外缠绵。
陈遂意看到，苏温琪的小姐妹更是对着苏温琪挤眉弄眼。
羞得苏温琪耳廓都红了。
嚼着泡泡糖的尤盼却冷哼了一声，“她怎么不说还有王怡馨跑3000米呢？只提周狗，够双标的。”
陈遂意不置可否。
她扫视了一圈班级队伍，看到了安静坐在角落的王怡馨。
先开始的是男子5000米，王怡馨还没去检录翻也正常。
只是王怡馨看起来非常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打颤，似乎十分畏惧接下来的女子长跑。
这么怕，干嘛要报？
陈遂意敛眸看了她好一会，才缓缓收回视线。
算了，她管不了。
毕竟是王怡馨说的，这不关陈遂意的事。
//
谁也没想到天气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舒适的阴天，突然之间就开始飘雨。
男子5000米还在检录，考虑到雨下得不大，学校也没叫停。
台阶上的同学也坚持冒雨等着。
奈何这雨竟越下越大。
就选手起跑的功夫，磅礴大雨之势俨然已经架起。
雨太大了，打到脸上甚至睁不开眼。
观众陆陆续续开始撤退。
到了最后，苏温琪声音都喊哑了，根本叫不住掩着头朝教室方向跑的同学。
好在陈遂意和尤盼动作快，麻利地挤到了雨棚之下，虽然半边身子被淋湿，但总算没有猝不及防落得落汤鸡的下场。
操场上的选手是最惨的。
空荡荡的场地毫无遮挡之处。
刚刚还气宇轩昂地跑在跑道上的少年们，都被一场大雨淋焉，艰辛地举手护住自己的脸，缓慢挪步的样子分外狼狈。
有人受不了了。
跑着跑着直接跃出了跑道，嘴里喊着“我不跑了，我弃赛”，然后直冲冲地奔向雨棚，惊得附近的女生叫了一声，连连让位，避之不及。
有了一个带头的，自然就有一串跟风的。
一群男生东跑西窜离开了跑道，还有不慎者甚至在雨水中绊倒，扎扎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场面一片混乱，主席台上的广播也终于响了起来。
“由于天气原因，本次运动会的长跑项目取消，请运动员们及工作人员有序离开跑道，请勿拥挤，注意安全。再次播报，由于天气原因……”
刚刚手忙脚乱套上雨衣的学生会成员，此时也在操场上大声招呼着纪律，指挥大家有序离开。也有工作人员发放雨衣给棚子下躲雨的同学，组织着大家先后撤离。
热闹的操场一下子就空了。
以至于显得步子没停的周栖野格外突兀。
他还在跑。
陈遂意接过雨衣，却没穿。
她站在人群中心，看着躲在雨棚边沿的工作人员，紧紧抓着自己的雨衣，举着喇叭大声冲着周栖野喊道：“6号选手，操场上的6号选手，男子长跑项目已经取消，你快停下来，过来避雨。”
周栖野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平时蓬松的黑发此刻也软绵绵地塌在头上，绿色的校服紧紧贴在上身，腹肌弧度若隐若现，少年青涩却有力的身躯显得格外迷人。
他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会溅起巨大的水花，噼里啪啦的，从地面弹往空中，又重新坠落跑道。
所有人都在咒骂这场大雨，周栖野却笑得很开心。
陈遂意眯着眼望向操场上唯一的少年。
他咧嘴笑着，整整齐齐的大白牙格外灿烂。周栖野听到了喇叭里传来的声音，他却没停，仍然稳稳地奔跑于红色的跑道，只是路过主席台时摆了摆手，大声喊道：“别管我，你们走吧，我要跑完。”
太远了。
陈遂意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只是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然后渐行渐远。
还有四圈。
他没打算停。
“哇。”尤盼已经套上了雨衣，靠在栏杆上，看着雨水和大雾模糊整个操场，只剩下一个移动的黑点。她的语气难以置信却又似乎意料之中，“真是疯子啊周栖野。”
“什么？”
陈遂意的眼里溅进了一滴雨水，她下意识地闭眼，却听到尤盼无语而又震惊的感叹。
“看样子，他打算跑完啊。”尤盼努了努嘴，视线没从那个黑点上挪开，“这么大的雨，大家都只想着避雨，但你看他，撒欢跑得那叫一个欢快，真的是疯了。”
尤盼顿了两秒，又低声喃喃道：“周栖野以前说过，他上了跑道就不会停下来。我现在信了，还真是说到做到……”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
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陈遂意，下一秒就闪现到了操场。
单薄的雨衣根本挡不住这气势磅礴的大雨。
陈遂意似乎也发现了。
走了两步她索性一把扯掉这摇摇欲坠的雨衣，大步流星地朝着操场中心走去。
步子坚定，毫不犹豫。
尤盼惊呆了。
她慌忙地探出身，正想喊住陈遂意，却未料，雨棚上的水柱“哗”的一下从天而降，淋得她始料未及，狠狠打了个寒战。
一个哆嗦让她缓过了神，却久久都难以开口说话。
雨太大，而人太小。
一时之间，尤盼弄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操场上那两个人疯了。
眼见着陈遂意在风雨交加中摇摇欲坠，尤盼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提高音量，非常、非常大声地冲陈遂意吼道。
“陈——遂——意，你疯了？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