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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十八岁的陈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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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欢向来知道陈遂意会算人心,但当所有的一切按照陈遂意的预料发生,江清欢只觉得痛苦又悲伤。

    陈遂意成年礼的当天,江清欢见了她一面。

    那时的陈遂意重新将头发染成了蓝色,化妆师仔细地为她上妆,她闭着眼没有说话。

    江清欢停在陈遂意背后,在她睁眼那瞬递出了生日礼物,“生日快乐,遂意。”

    陈遂意弯了弯唇,笑意直达眼底,她说谢谢。

    母亲马上就要抵达会场,江清欢没有太多的时间在陈遂意身边逗留,于是她只能叹了口气,准备往回走:“那我先走了,待会……”

    “清欢。”陈遂意打断了江清欢的话,化妆师又正巧在这一刻让陈遂意闭眼贴假睫毛,所以江清欢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很随意地对自己说,“我今天会去赛车场,你要来看我比赛吗?”

    江清欢怔在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镜子里那个熟悉的好友,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前两天陈遂意才和她讲过刘峰的计划,和她提过姑姑那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嘱咐。

    所以陈遂意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通往死亡的道路。

    陈遂意没有睁眼,却似乎察觉到了江清欢的担心。

    精致又美丽的少女笑了起来,整个人轻松又恣意,和背后皱着鼻子几乎要控制不住泪意的江清欢截然不同,“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清欢,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时候你在我身边,我希望……你能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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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中了一切的陈遂意,唯独没有算中她自己的命运。

    陈遂意上车之前,江清欢被她右耳的银色耳钉闪得晃了神。

    江清欢不知道陈遂意什么时候去打了这么多耳洞,好像在很多个不经意的瞬刻,江清欢已经错过了关于陈遂意的很多。

    “遂意。”江清欢终究没忍住,在陈遂意拉开车门的时候叫住了她,见陈遂意回头,江清欢终于迟疑着开口,“周栖野来了,他……让我把生日礼物转交给你,你要看么?”

    没有想到会听到他的名字,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来京北找自己,那一刻,陈遂意的脸上是明明白白的错愕。

    陈遂意在错愕什么?

    在江清欢无法揣测她心意的瞬间,陈遂意只是忽然想起了昨天周栖野小心翼翼问自己那句——那我们还会在鹿南相见吗?

    当时她回答他:“当然。”

    她只说了当然,却只字未提“会”或“不会”。

    可周栖野却错了意,电话里笑得那么开心,还甜甜地对她说再见,不仅如此,当下千里迢迢地赶到京北,却在没见到她一面时愿意离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错了意。

    小狗惯会自我欺骗。

    她明明也没许诺,周栖野却笃定她一定会回来。

    他如此笃定,所以遗憾错过最后一面。

    万千想法一瞬而过,很快,陈遂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整个人又恢复到最初的平淡与狂妄,她冲着江清欢弯了弯眼,毫不犹豫地弓身进入那辆明知被动过手脚的赛车。

    她说:“清欢,我不一定会死呀。至于他的礼物……”

    “之后再给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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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遂意明明那么说了。

    她的姿态明明就是胜券在握。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当江清欢站在病房的外面,透过未关紧的门间隙,看着向来鲜活的陈遂意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极致的落差让江清欢只觉得荒谬。

    医生和遂行哥在不远处的走廊低声交谈,江清欢听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严肃地对遂行哥说,“她现在情况很危险,这几天病情一直在变化。你也看到了,意识状态越来越差,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出现生命体征不稳。像她这种情况,现在普通病房已经不适合她了,我们建议转icu,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做气管插管、胸外按压这些有创抢救操作,你们家属也商量一下,做好心理准备……”

    遂行哥没有说话,而与医生隔着一段距离、听得并不真切的江清欢却在这样隐隐约约的话语中,看着安静又苍白的陈遂意骤然落泪。

    做好心理准备。

    陈遂意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死,为什么现在医生还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

    所有强忍的悔恨与愧疚,在遂行哥顺着医院冰冷的白墙缓缓瘫坐在地,最后当着她的面号啕大哭那一刻达到顶峰。

    为什么遂行哥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陈遂意只把死亡的前讯告诉她一个人?

    为什么江清欢会天真地以为陈遂意无所不能,然后眼睁睁地送陈遂意走向死亡?

    “她才十八岁……”

    从来没有在江清欢面前暴露过软弱的陈遂行如今哭得像个小孩,他手里握着的是陈遂意那枚带血的耳钉。

    那是陈遂行送陈遂意的生日礼物之一。

    他曾经亲手为她戴上,还笑话她十八岁了还这么非主流,一只耳朵上要戴那么多耳钉。

    他的妹妹当时只是弯了弯眼,沉默地摸了摸冰冷的耳钉,一言不发。

    陈遂行从未察觉她的异常,只顾着沉浸在仇恨结束如释重负的快乐当中,笑着捏了捏陈遂意的脸,说还有一个会议没结束,晚上老宅见。

    陈遂意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被尖锐的耳钉刺得掌心剧痛的陈遂行努力回想,最终在模糊的记忆里想起了妹妹那个很淡的笑。

    她说:再见。

    再见。

    哥哥,再见。

    告别在她生命快要殆尽的时候才被读懂。

    陈遂行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困兽低声呜咽,一次接一次的哭泣,是这个安静的楼层里唯一的声音。

    江清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忍再看,于是痛苦地闭眼,想要逃避当下的画面。

    可是看不到的场景,是更加清楚的声音。

    她听见遂行哥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不公的上天,然后紧闭着的双眼溢出止不住的泪。

    在陈遂行的嘶吼中,江清欢泪流满面。

    “为什么?”

    “我的妹妹……她才十八岁啊。”

    所以,为什么啊?

    陈遂意,她才十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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