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家人3
\/\/
“后来呢?”
陈遂意只有寥寥数语,周栖野却在听到小男生背地里对着陈遂意污言秽语时深深皱眉。
原来陈遂意早已领略过来自男生的龌蹉恶意。
也许花衬衫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后来……”陈遂意说话的时候,又不自觉地转起了佛珠,她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唇角上翘,整个人都暖暖的,“后来爸爸掀了教务处,爷爷负责善后,所有人开始都叫我大小姐。”
后来的事情被陈遂意三言两语概括,但事实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爸爸的确掀了教务处。
但爸爸不仅掀了教务处,还顺带打电话叫来了校长,指着校长的鼻子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冷声警告他不作为的话就等着下台。
不仅如此,没过两天,爸爸又搅黄了男孩家组织的聚会。
陈家发起的宴会向来只面向京北最精英的少部分家族。
其他人甚至不配听闻,更没有资格进入圈子。
但是那一次,爸爸临时起意,在同一时间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party,还破例把请帖发给了男孩家里邀请的宾客。
什么也不说,只是逼着所有人二选一。
那大约是京北最惨淡的一场聚会。
听说小男孩的家里准备了很久。
好酒美食,载歌载舞,所有的东西安排得妥妥贴贴。可明明应该很热闹的场景,却空荡荡的一片不见宾客,只有脸色苍白的几个主人站在酒楼门口拨出一个又一个电话,然后听了一遍又一遍暂时无人接通。
不是没有人说爸爸做得过了,觉得陈家不够大度,私下里议论纷纷,提到爸爸去小地方呆了很多年才回来没多久,一致露出了然的表情,点头说怪不得这事处理得这么不体面。
爸爸不知道这些,爷爷却听到了风声。
宴会那天,陈遂意盛装打扮。
绾起的秀发,华丽的公主裙,发间是一顶定制的专属皇冠。
在别墅的灯光下,女孩提着公主裙一步一步地朝爷爷走去,稚嫩的眉目气势逼人。
那时爷爷还没有像现在这般老去。
多年的上位人气势毫不收敛,不带一丝笑意的眼神扫过每一个来宾,盯得那些背后说过小话的人额角滴汗,不自觉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最后视线收回,绅士地对着陈遂意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牵到自己身旁。
众目睽睽之下,面色严肃的爷爷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才拿起话筒宣布宴会的开始。
“……最后,隆重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孙女,陈家的大小姐,陈遂意。”
知道陈遂意的,不知道陈遂意的,都只能在台下仰望陈遂意,真心实意或者虚情假意地为她鼓掌。
陈遂意毫不局促,神态自若地朝着下面点了点头,没有表情的模样一如爷爷的小翻版。
爷爷握着话筒的手没有松,他顿了两秒,等到下面的掌声停下,他才徐徐开口道:“在这里,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好好批评一下犬子。相信大家对最近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
在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强烈反对下,爷爷仍一意孤行,在宴会之前告诉了陈遂意关于她的蝴蝶效应。
爷爷不觉得陈遂意是个小奶娃,他将她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进行对话。
正因如此,在这场party上,爷爷才当着陈遂意的面毫不避讳地提起这件事。
没有谁被蒙在鼓里。
他的孙女不应该被当成经不起风雨的家养娇花。
“这也不怪他,犬子从小就太过善良,现在处理事情的方式温和了一点,也情有可原。那今天,在这里,我就得做个好的表率,让他知道,以后对于这种胆敢冒犯陈家大小姐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爷爷撤掉了小男孩家的所有合作和投资,宁愿几千万的买卖打了水漂,也不允许他们赚到一分钱。
不仅如此,爷爷还明令警告,谁敢帮他们就是在与陈家作对,那他也不介意顺手多捏死两个人。
从经济到权势的全面封锁,小男孩家里无路可逃。
退学、搬家,稍有不端就被抓到证据送入警局,规规矩矩者才有资格灰溜溜地逃离京北,这就是不尊重陈遂意的命运。
从此以后,京北无人不知大小姐。
周栖野看着陷入回忆里的陈遂意身上散发着很温暖的光,他知道,那都是被爱的幸福。
于是周栖野也跟着笑,开玩笑般说道:“他们这么宠你,你居然没长成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真是稀奇。”
被这样绝对偏爱的陈遂意为何没有仗着爱意肆意妄为,又如何能够长成了现在这样清冷的模样。
话音刚落,周栖野眼睁睁地看着陈遂意的笑意渐渐淡去,最后幸福散掉,只剩无言的悲恸与痛意。
陡变的表情让他突然想起关于陈遂意的流言。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双亲已故是真的。
双亲已故。
周栖野面色一僵。
他的思绪太过混乱,才会忘记这个残酷真相,竟然还说出这般捅人心窝子的话语。
周栖野来不及补救,他看着陈遂意的笑意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指着前方,转移话题:“看,太阳快出来了,天要亮了。”
\/\/
陈遂意与周栖野没再说话,他们安静地看完了这场日出。
太阳刚刚探头,陈遂意就摆出了那张卷子,拿着笔勾勾写写,算了蛮久最后一道大题。
周栖野也没打扰她,坐在旁边看她划掉了一个又一个公式,最后在他看不懂的凌乱中写出了答案。
当时山上看日出的人已经七七八八地散去,到了最后,山头只剩下了他和陈遂意。
于是周栖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赶作业?”
陈遂意明明不是那种人,可她为什么还会挑这个时刻做卷子,这让周栖野百思不解。
闻言,陈遂意停下了折卷子的动作,而是摊开那张试卷,指了指最后一道题,说:“这是03年的数学压轴题,我解出来了。”
周栖野不懂这有什么含义,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夸赞陈遂意:“嗯,你向来很棒。”
你向来很棒,所以做出一道压轴题也没什么稀奇。
周栖野如此回答,而陈遂意轻笑了一声,没有谦虚的意思,而是顺着周栖野的话往下说:“你说得对,哪怕抛去一切客观因素,陈遂意向来很棒。”
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周栖野仍然不明白陈遂意话里的含义。
他只是看着陈遂意敛下眼眸,如刷子般的睫毛微微颤抖,沉默着收好卷子,放进口袋那瞬忽然转头,直直地对上周栖野的视线,然后冷不丁地开口。
“周栖野,爷爷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我有点想他了。”
周栖野一愣,正了正神色回答:“想他了,那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陈遂意只是摇头,却不回答。
正当周栖野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接下一句话时,陈遂意又突然继续说话。
“我该走了。”
周栖野完全怔住,讶然望着她,却见陈遂意神色温和地说道:“周栖野,我准备回京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