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城门趣事
夏日太阳好像总是霸占一天中的更多时光。
今日也依旧如此,寻常百姓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
街道旁的小摊贩铺子也都已经关上了门。
行人三三两两,好似倦鸟归巢。
糜家可以算得上是灯火通明,毕竟偌大的家业仆人总是要收拾久一些的。
然而,依旧匆忙得很。
较之曹家更大的队伍出现在了街头。
几十辆马车,几十号的府兵,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街头零星的几个人便注意到了他们随之与同行的人窃窃私语。
“这是哪户大户人家要出远门,还是要搬家如此多的行李?”
行人实在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惊叹于不知道是谁家如此富有。
与他身上破烂的衣裳好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真富贵啊。”
“可不是,我家的家当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他那一马车的东西多。”
“别想了,快走吧,这街上人少,我们可莫要惹上了这些人。”
两人边走边聊,忽而看到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狠狠盯着他们。
就跟那索命的恶鬼一样,好似马上就要给他们来上一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拉着同伴赶紧走。
见着人马上就要出城门了,这才松下一口气感叹一句。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只会掉刀子。”
糜竺坐在马车上,路上还不停的在和自己的二弟糜芳商讨着投奔袁绍以后的事情。
看着越来越远的住宅,后头马车里的女人有些难受。
本来日子就难过,如今这路上奔波前途渺茫,实在叫人看不到希望,好似活着也没什么指望。
糜竺正和自家二弟说的起劲,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他撩开车帘满是不悦。
突然的急停,叫他脑袋磕到了车厢,一手抚摸着额头,一面看向外面的人,怒道:“什么情况,怎么停下来了?”
“老爷,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将城门堵住了。”
糜竺的马车是在最中间的,这样即使遇到袭击,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受伤。
仆人从车队的最前面赶到糜竺的马车前,有些气喘吁吁。
“什么人?”见人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糜竺干脆下了马车自己去看。
他打马走到前头,发现城门处的领头人不正是他昨天还惊叹想要再见一见的奇人吗?
今日的郭嘉着了一身素色衣裳,看着一派神仙模样。
原本糜竺脸上还挂着些轻松的笑意,想要邀请郭嘉一同前往投奔袁绍。
他觉得,在袁绍处,郭嘉定然也能发挥他的才能。
只是看到郭嘉身旁一个眼熟的人影,那原本勾起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下马走到郭嘉跟前:“先生,这是何意?”
看着郭嘉和法正站在一起,两人还在说着话,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一般。
他强撑起一抹勉强的笑意,询问着郭嘉这是做什么?
他知晓这次他是彻底完了,这位被他看作救星的先生,只怕也是颖川人士,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位了。
郭嘉还未曾说话,法正便绕着他走了几圈,对他上下扫视几眼语气中带着些意味不明。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来抓叛徒罢了。”
“孝直说笑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叛徒?”
糜竺这时候开始和法正攀谈起交情来了,即使他们好像也只见过几面,话都未曾说上过几句。
“未曾说笑,糜家主想要带着我家主公的粮草去投奔其他人,这还不是叛主?”
三言两语便叫他安排上了罪名,此时,城门口除了他们两方人马,再无其他人了。
颖川来的士兵站成一排黑漆漆的火冲口,冲着对面糜家人。
见着有人意图上前来,想要动手脚时,火铳便对着天上扣下扳机,巨大的声响,在四周扩散,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郭嘉站在那也不说话,也不看着对面的糜竺,只偶尔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或是瞧瞧自己的衣摆,好似此事与自己无关。
法正一挥手,便让人将上午时在粮仓那处擒来的那几个糜家家仆带上来。
直接将人按在了贼人的位置上。
“来人啊,将几个妄图侵占主公粮仓的贼人带上来。”
“无耻小儿,你竟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那粮明明是我散尽家财买来的?”
他指着法正的手颤颤巍巍暴怒,喝道。
听着这话,糜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所幸由家仆扶住,这才没有倒下去。
他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可终归是文士极其在意自己的名声,听到他将自己与贼人相比,顿时怒火攻心。
“糜家主这家大业大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买这么多粮?”
“那几个粮仓可是某亲眼瞧着主公建起来,从各大粮商中收来的。”
“这糜家主私吞主公的粮草便也罢了,竟还非要说是自己重金买来的,竟然是买来的那可否有人证?”
法正见糜竺被自己气得捂住胸口,好似喘不上气来的模样,继续乘胜追击,左右开弓。
想想也知道他行事,都是避着旁人来的,怎么可能有人证?
就算是有,也只有自己的二弟。
只要证人是弥家人,法证轻飘飘的一句,自家人向着自家人,他也没有办法。
而他借钱的陈家,他更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借钱用来做什么,只说周转之用。
糜竺见自家大哥久久不回来,想着怕是出了什么事,也到前头来。
法正一见着他就挑眉嗤笑一声,目光里全是不屑,若是糜竺抬头去看,就会发现那是之前他暗暗看沈流萤的眼神。
“因为想来这位便是糜芳糜公子吧,先前听说你糜家要更进一步了,不如也带带某如何?”
先前法正派出去监视糜家人的眼线,有幸曾听到过这位迷二公子在酒楼的豪言壮语。
郭嘉肉眼可见的有些不耐烦,盯着法正轻咳两声,示意他快些,别在这耽误时间。
算算时间,主公现在可能已经在用膳了,他可不想这大好时光浪费在几个蠢货身上。
他有这时间多陪陪主公,岂不是更好?
想想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后悔出来了。
突然出声的郭嘉,自然又再度引起了糜竺的注意,双目死死地盯着郭嘉。
好似是想做一个明白鬼一般询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这下子不仅仅是法正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他,就连守护的士兵也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这位糜家主和郭郎君有什么恩怨,但是依照往日的经验来看,得罪了郭郎君向来没有好的。
军中都是默认的,若是跟着郭军师和戏军师出去,不用担心战败,只管听话就行了。
但是千万不要得罪了他们。
至于他们俩到底谁更不好惹,目前还没有分出胜负。
他们私底下都觉得是郭军师。
毕竟郭军师的娘子可是主公啊。
不过也就私底下说说罢了,不敢让人知道。
至于正主到底知不知道就很难讲了。
郭嘉也终于将目光转向糜竺,眼中似笑非笑。
一把折扇展开,轻轻摇晃,依旧和酒楼初见时那般,一副高人做派的模样。
糜竺被看的莫名其妙,糜芳也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他不了解自己兄长和对面那人的渊源。
只是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局势暗暗着急,可是自己大哥也不说话,没有什么动作,他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郭嘉瞧着糜竺,有些恶趣味的说道:“在下颖川郭嘉,郭奉孝。”
“郭奉孝,你就是郭奉孝?”
看着眼前的青年人,糜竺胡子都揪断了几根,带来的疼痛感让他倒吸一口气。
要笑不笑,显着他整张脸上满是狰狞诡异异常。
郭嘉依旧面色如常,倒是糜方叫自家大哥给吓了一跳。
糜竺的声音好像是在牙间一个一个蹦出来的,那双眼狰狞的盯着郭嘉,好似恶鬼索命一般。
“好呀好呀,好一个郭嘉,郭奉孝,好一个颖川重谋,好一个颖川公主的夫君,真是好呀!”
“承让。”
对于将死之人,郭嘉向来没有什么好兴致与之废话的。
更何况是眼前这位一看就让人不喜的老头子。
这句话好像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二字压的糜竺喘不过气来。
心脏处传来的绞痛,叫他伸手去抚摸,想要叫自己好受些。
余下的一只手,一直指着郭嘉口中道着:“你,你,你……“”
想要的说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可将身侧的糜芳吓坏了。
心口的血喷涌而出,好似舒服了些,可是在弟弟惊恐的糜芳眼里糜竺看见自己缓缓倒下的身影。
咚的一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彻底的倒在地上。
法正有些惊讶的看向郭嘉,好似十分疑惑,不过短短几句话,糜竺怎么就这样了?
“你将他气死了?”
郭嘉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法正,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是在说什么胡话,看看自己有没有带脑子。
郭嘉可不认为糜家主现在这样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导致的。
毕竟他只是向这位糜家主坦明了身份。
其余的可是什么都没做呢?
何况他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这位糜家主。
法正满脸无辜,显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他坚定不移的认为肯定不是自己气的,既然不是自己,那么就是郭嘉。
或者是这位糜家主,自己被自己气着了。
看着糜芳愤恨的眼神,郭嘉依旧那副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说道着。
好似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他的兄长会晕过去。
“胡说,这位糜家主分明对于自己无耻背叛主公的行径愧疚异常,无颜面对世人准备自戕呢。”
抱着自家兄长的糜竺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了,站起来就想上前揪住郭嘉的衣领,好给他些颜色瞧瞧。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竟然敢羞辱他的兄长。
可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然而,他还未走到郭家跟前,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那侍卫可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冒犯了郭嘉。
侍卫用力踢向糜芳的膝盖关节处迫使他跪下来。
即使他满脸的不甘,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是那侍卫的力气实在大的惊人。
他只能被迫做些无用功。
法正退向一旁,将这处留给郭嘉发挥。
郭嘉实在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让侍卫去看看糜竺到底死没死。
“去,瞧瞧糜家主怎么样了,若是无甚大碍,咱们也该收拾收拾送他上路了。”
“是。”
一名侍卫丝毫不讲究温柔为和的将弥足拖拽而起,手指探向他颈肩的脉搏。
脉搏安静的叫人安心。
侍卫向郭嘉和法正禀报到:“两位先生,这糜家主已经去了。”
“去了呀?”法正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他先前一直以为人昏死过去了,没想到是真的去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什么叫我大哥去了?”
说完这句话,糜芳全身瘫软无力,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始崩溃大叫道。
“你们这群无耻之徒,你们害死了我大哥。”
然而,街道上再无其他人,对面的那群人也不会对他们抱有丝毫的同情。
毕竟是糜竺掀起的歹心,他既不义在先,那么他们自然也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郭嘉好似耐心耗尽,直接冲后头的人挥挥手,示意将糜家人控制住,直接将糜芳送上路。
“莫要叫糜家主在底下寂寞了,还不赶紧送这位公子下去陪陪他好大哥?”
不耐烦的郭嘉可没有这么多闲情雅致,与人好好说话,一双眼里全是戾气。
郭嘉向来信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自然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心爱的姑娘起歹心的人。
夏日炎炎,微风吹过,因为着郭嘉的话,竟无端叫人觉得有些凉意。
砰的一声,血花在地上炸开。
叫护在糜芳跟前的那些家兵胆战心惊。
好像自知已无生路,不如奋起拼搏一把,说不定会有转机出现。
然而,在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这种微乎其微的希望宛若白日做梦。
郭嘉轻叹一声,这场闹剧拉下了帷幕。
“糜家叛主,孝直领班兵擒之,糜竺糜芳兄弟二人置之不敌于城门处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