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露凶相
“敢问贵妃娘娘,方大人将图稿拿给您的时候,可有旁人瞧见?”
“没有。”
伍砚书的指尖不由地蜷起:“娘娘,单凭一张没有落款的稿子,下官委实不能判定,稿子是方大人拿给娘娘的。”
惠贵妃闻言,淡淡一笑。
“伍廷尉,忆流阁未经修缮前,是破旧,而非危巢,工部花费三月,却将其修成一座能在顷刻之间崩塌的宫殿,岂非不可思议?”
“娘娘的意思是……?”
“忆流阁坍塌,非修缮不妥,而是陆员外郎在督建的时候,不知不觉将其建成了一座巨大的机关楼。
父亲特意把图纸拿给本宫,是为了让本宫在袭美人搬入的那一天,站在红圈所注的位置,拔下机括。
机括一拔,忆流阁会在瞬息之间,整个坍塌。”
伍砚书听得大骇,他飞快低眉,仔细查看图纸,奈何他不懂机关,怎么都看不出图上的玄机。
“墨尚书,论机关术,天下无人能出你们墨家之右,劳烦尚书大人上来看看,这是不是一张机关图?”
“……是。”
墨周兮上前,拿起图纸,故作认真地查看。
足足过了一刻钟,墨周兮才把图纸放回案台:“伍廷尉,恕本官眼拙,看不出来图上存有机关。”
话音将落,方靖云迫不及待道:“连墨尚书都看不出图上有机关,说明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工程图!”
群臣闻言,暗自相觑。
凡能位列三公者,皆是人中翘楚,多窍心思,他们已看出墨周兮在袒护方靖云,既是如此,他的话便不足为信。
崔玉坤看出百官心思,略略犹豫,上前一步:
“伍廷尉,本官以为方大人的话有些道理,墨尚书看不出机关,要么是图上的机巧精妙绝伦,要么是图上根本没有机巧。”
“崔尚书错了。”惠贵妃高声驳斥,“除却这两种可能,还有第三种,那就是墨尚书看出机巧,却假装没有看出。”
说罢,惠贵妃侧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周兮:“墨尚书,本宫说得是也不是呢?”
“当然不是。”墨周兮毫不犹豫地否决,“贵妃娘娘,臣从未参与忆流阁的修缮,何必假装不知?”
“好一个从未!”惠贵妃目光一沉,“工程图上是无落款和印章,可上面有一个字,那个字是谁笔迹,当真没有一个朝臣认得出吗?!”
伍砚书登时起身,和宁寺正一道,把工程图横陈摊开:“诸位大人,图上生字,可有人认得?”
堂下一片静默。
倒不是朝臣有心隐瞒,而是一时间,朝臣想不起来。
正此时,范修谨抬手:“伍廷尉,图上的字,下官见过。”
“范侍郎在哪里见过?”
“三年前,父亲大寿,有人往范家送了一幅百寿图,上面有一句诗词,生生不息,其间的生正如图上的生。”
“是谁?”
“工部尚书,墨周兮。”
“……”
又是一瞬间的静默。
正如先前所言,众人已看出墨周兮和忆流阁坍塌脱不开关系,然,即便有实证指向墨周兮,众人还是不敢相信。
正此时,墨周兮怒而拂袖:“用一个生字,便要将一桩罪扣在本官头上,岂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且不说本官从未参与忆流阁的修缮,即便本官有所牵扯,本官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去害一个后妃?!”
墨周兮的质问,正是此案最大的症结。
他见无人能答,便有再道:“还有,贵妃娘娘称自己能逃过一劫,全是因为方大人提前告诉她如何能逃脱,若真是这般,岂非是说娘娘也是害得忆流阁坍塌的元凶之一。
敢问韩尚书,伍廷尉,两位大人问案多年,见过几次凶徒于堂上,毫不避讳地坦诚自己罪状的?”
“……”
公堂再陷静默。
接着,墨周兮侧身,朝惠贵妃躬身:“贵妃娘娘,虽有人意欲一手遮天,但陛下和三殿下还坐于堂上。
不管是谁暗里胁迫娘娘,下官只想劝娘娘一句,天地昭昭,众目睽睽,贼子再凶,也不敢横行无忌!”
话音未落,安行洲拿起新换上的茶盏,再次重重砸下。
只见他怒目圆睁,厉问:“墨尚书,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人想一手遮天?你所谓的有人,指得又是谁?”
墨周兮挑眉,却是不言,此举落在安行洲眼里,气得他立时要站起,然,未等他站起,卿流景淡淡一笑:
“岳父息怒,墨尚书剑指之人应是本王。”
“不错。”墨周兮怒答,“逍遥王,你敢说今日摆出这般阵仗,不是为了谋权篡位吗?!”
堂上堂下更静,静到了死寂。
卿流景卷唇,发出一阵轻笑:“本王有没有谋权篡位之心暂且不谈,倒是墨尚书当年为何牵扯进忆流阁的坍塌,本王略知一二。”
公堂上,伍砚书急问:“王爷知道?”
“圣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忆流阁坍塌后,朝上后宫局势皆有变动。
譬如惠贵妃,原不过一个宫婢,却在此案之后,被陛下册封为婕妤,又譬如墨尚书和方大人,皆在此案之后得到重用。”
“呵。”墨周兮冷笑,“王爷不觉得这番说辞多有牵强吗?”
这一问,问得卿流景眼角一沉,露出杀气:“墨尚书,铁证在前,你竟也敢明目张胆地狡辩?!
忆流阁的工程图,究竟是一张简简单单的修缮图,还是一张暗藏杀意的机关图,你不会以为天地之大,除却你墨周兮一人,旁人看不出来吧?!”
说罢,卿流景冷目睨向星回:“还不把人请上来?”
“是。”
星回躬身而退,堂上堂下纷纷侧目,循着他的背影望去,不久,星回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缓步登上高台。
墨周兮顿时瞠目结舌:“阿伯?!”
老者目不斜视,只管朝伍砚书拱手作揖:“墨家第三十七代家主,墨七,拜见廷尉大人。”
“墨大家快快免礼。”
“谢廷尉大人。”墨七起身,“廷尉大人,老朽受人所托,来查看一张图纸,不知图纸何在?”
“宁寺正,快把图纸拿给墨大家。”
“是。”
须臾,工程图被送到墨七手里。
“墨大家,如何?这是一张普通的宫殿图吗?”
“回廷尉大人,这张图与其说是一张宫殿的工程图,不如说是一座陵墓的工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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