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飞絮濛
寝殿内,惠贵妃衣衫齐整地盘在坐榻,正在喝茶。
“本宫就知道,以县主的放肆,素娥拦不住你。”
清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才在台阶上磕出的伤口疼得她痛彻心扉,可她却面不改色:
“惠贵妃,求您救救家父。”
“县主不觉得自己求得太晚了吗?”
“……”
“往日,便是本宫一再相请,县主都不肯常来永福宫,如今,本宫不请了,县主倒自己来了。”
“贵妃娘娘,昔日是小女不识抬举,只要贵妃娘娘肯救父亲,从此以后,小女任由娘娘差遣。”
“呵呵呵……”惠贵妃捂唇大笑,她笑得十分畅快,笑到连杯盏中的水都被震得洒到她的衣衫上。
“县主,本宫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奈何本宫高估你了。”
说罢,惠贵妃将杯盏砸到清妧脚边:“本官宽厚,这次不和县主计较强闯永福宫的罪,但下一次,若县主还敢,那就休怪本宫不念旧情!
滚——”
这一刻,清妧才知道,当日柔妃为太子来求贵妃救命时,心中是何等的凄楚绝望。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她又能走去哪里?
“县主再不走,本宫可要喊禁卫军来请县主了!”
“小女有罪,打搅娘娘安歇。”
说完,清妧爬起,缓缓转过身,当她转过身的刹那,无助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地砸落。
身后,惠贵妃懒懒道:“哦,对了,县主若非要求人,或许可以去鸿胪寺
求一求青阳公主,毕竟俘获安国公的是韩人。”
且不说她能不能进去鸿胪寺,便她可以,且能求得青阳公主松口,来日父亲得救,溱国也将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天上的雪落得更大了,清妧犹如一缕幽魂般,慢慢地走回鸾凤殿。
半道上,急得口腔生疮的王忠急急忙忙冲上来:“诶哟,安乐县主,大晚上的,您这是去了哪里?”
“王总管?”
“请县主速速随杂家来。”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见陛下。”
一刻钟后,清妧被领进大明宫。
宫中无人,烛火微茫,皇帝闭着眼睛,半靠在龙椅,等她走得近了,才借着微薄的烛火,看到皇帝唇角的一点黑血。
皇帝陡然间睁开眼。
“小女拜见陛下。”
“搭脉。”
“是。”
皇帝脉象极弱,初初触及,甚至摸不出,待过了一会儿,才能勉强感觉到脉象的跳动。
是屋漏脉。
皇帝中毒,毒入心脉。
“朕怎么了?”
“陛下中毒了。”
一侧,王忠简直吓傻了。
先前,赵废后对皇帝下毒,闹出一场滔天风波,从此,大明宫上下对皇帝的衣食住行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皇帝怎么可能中毒?
但皇帝却道:“是雪上一枝嵩。”
“是。”
“呵……”
王忠走后不久,皇帝伸手,抹了一下唇角,当他摸到一手黑色的粘腻,便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下一刻,他也知道是谁对他下毒。
赵家谋逆后,他用过的东
西,吃下的东西都是经过数遍确认的,除了那一日,云牧伺候他服下的那颗仙丹。
他还真是养了一群好儿子。
“朕还能活多久?”
“毒入心脉,不出一天,陛下将陷入昏迷,最多七到十天,陛下就会——”清妧伏首,没有说下去。
“之前,青阳公主身中剧毒,太医疗救不了,你却救了她,如今,若你能解朕身上的毒,不管你求朕什么,朕都可以答应。”
这本该是天降福运,只要她能救下皇帝,皇帝就会救阿爹,可——
皇帝中得不只有雪上一枝嵩,还有一寸青。
若早上一天,她或许能用金针,将毒暂时压在心脉之外,但现在,毒入心脉,若不能准确知道雪上一枝嵩和一寸青的配比,她不可能配出解药。
而配比,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
“你解不了?”
“是,小女解不了,除非,陛下能找到下毒者。”
“什么意思?”
“若有毒方,小女或可一试。”
“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
皇帝略有些错愕,因为三成,太低。
但皇帝不知道地是,三成已是虚高,实则,清妧只有半成把握。
且皇帝龙体之弱,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即便清妧能解了皇帝的毒,他最多也活不过三个月。
为了阿爹,她是勉强一试。
成了,皇帝能活,阿爹也能活,若不能,她活不活,就不重要了。
“你去廊下等着。”
“是。”
清妧退出后,皇帝立刻对王忠言:
“取笔墨纸砚。”
“是。”
须臾,笔墨纸砚在几案上铺开,皇帝提起笔的同时,对王忠道:“你也出去。”
不到一刻钟,皇帝写完遗诏。
“暗七。”
“是。”
“若朕驾崩,你当着六部尚书的面,宣读遗诏。”
“是。”
“去把太子押过来。”
“是。”
暗七飞快掠出后窗,几个起落后,他停在一宫殿的房梁,然后将衣袖里的皇帝遗诏交给等候多时的习凛。
“殿下有命,天亮之前,护县主出宫。”
“是。”
随后,暗七掠进东宫,把刚刚入睡的太子一把拎起,揪进大明宫。
深沉的夜色下,狂风把飞雪卷得犹如狂魔乱舞,王忠快步走到清妧身侧:“县主,陛下宣您进去。”
宫内,皇帝歪在龙椅,太子跪在一边,脸上挂满眼泪。
“太子,交出解药。”
他既决意杀父,又怎可能留下什么解药?
“父皇,什么解药?”
太子这一刻的故作无辜,让皇帝的心冷到极点,他终于对太子失望透顶。
“毒方呢?”
可惜,太子不仅没有解药,他也不知道仙丹里夹着什么样的毒,他只恨上天让皇帝毒发地太晚!
“父皇,儿臣冤枉。”
殿外,一个小宫人探出脑袋,王忠见了,急忙走过去。
“如何?”
小宫人摇摇头:“回王总管,天师死了。”
王忠心下一沉,他想,今晚或许不止太子会死,他也会死。
“王忠?”
王忠拂袖,示意小宫人退走,然后,他回进
大明宫,回禀皇帝:“陛下,天师死了。”
“暗七。”
暗七自梁上跃下,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凛冽的寒光在夜色一闪而过,刀横上太子脖颈。
“太子,交出毒方,朕或可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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