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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强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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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嬷嬷,本官为官十数年,头一回听说主子把钱交给奴婢的。【】”伍砚书抬眸,面朝公堂之外的数千围观百官,“你们呢?可有人听说过此等荒唐事?”

    百姓激昂高喊:“回廷尉大人,草民从未听说过!”

    “对,没听说,定是这云嬷嬷私吞主家银钱不敢承认!”

    闻言,伍砚书怒而砸响惊堂木:“云嬷嬷,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在公堂之上胡说八道,来人,上大刑!”

    衙役们立刻冲上来,要抓云嬷嬷受刑,云嬷嬷骇得眼泪翻飞:“廷尉大人,婢子不敢私吞主子银钱,时娘将钱交给奴婢,是因为这钱是顾嘉娘留给县主的嫁妆!”

    这话一处,堂上堂下陷入诡谲的静谧。

    溱国有规矩,贵家娘子的嫁妆是小娘子私产,夫家无权侵占。

    若小娘子早逝时无子女,嫁妆或充入中公,或交还母家,可若小娘子膝下有子女,那这钱应归其子女。

    顾时娘暗吞本该属于安清妧的银钱,并将其交给奴婢,已是触犯七出之条的第五条,“盗窃”。

    宁寺正率先回神,他稍稍犹豫,揣着袖子,快步走到伍砚书身侧。

    “廷尉大人,顾时娘不仅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更是安国公的正室,下官以为大人该先退堂。”

    “嗯。”

    再不退,他恐是自寻死路。

    公堂后的暗房内,清妧目色沉沉地问卢掌事:“大理寺离怡红院远吗?一来一回最快要多久?”

    “若快马加鞭,往返半个时辰。”

    “太慢。”

    顾兰时吞没阿娘嫁妆,乃是贵家后宅事,大溱律未明言,允衙门当众审问。

    若是按照旧俗,此事该交由掌家的郎君来管,若郎君不在家中,亦可请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面解决。

    然,阿爹祖上无人,安家敬得一直是顾家那头的长辈,此事如果交给顾家管,那她不止要不回阿娘嫁妆,顾兰时还会毫发无伤。

    “县主,您欲往怡红院递信,可是想让怡红院出面,撺掇围观百姓,迫使大理寺继续审讯此事?”

    “恩。”

    “县主,不如让婢子试试?”

    “好。”

    卢掌事屈身而退。

    堂前,伍砚书拍响惊堂木,大声言道:“此案迷雾重重,今日难以审清,退堂——”

    而后,他疾步走下公堂,提着衣袖拐进暗室,他见室内只余清妧一人,心里的不安急遽攀升。

    “县主,卢掌事呢?”

    “本县主觉口干,她替本县主倒茶去了。”

    “是下官疏忽,忘了命人在暗室里备茶。”

    “伍廷尉,你不继续审案,却跑进暗室陪本县主聊天?”

    “县主,你定是一早就知道,只要下官提审富贵和云嬷嬷二人,就会问出顾时娘私吞您母亲嫁妆的事。”

    “恩,本县主的确比你知道地早一些。”

    “……”伍砚书瞬间面色发苦,“县主,既您早就知道,为何不先提点下官一声,也免得下官——”

    “伍廷尉,若本县主一早据实以告,你还敢当众升堂问案吗?”

    “这……”

    “伍廷尉,自古能成大事者,无不是有勇有谋者,而勇更在谋之上。”

    此话说得伍砚书连舌苔都变苦了。

    “县主,下官不是不敢勇,可溱国自立国起,便从未有衙门过问贵家后宅事的先例,下官若非要问,只怕不是勇,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伍廷尉不想得陛下另眼相待了?”

    伍砚书不得不拱手作揖:“县主,陛下重礼。”

    “……”

    暗室内的氛围骤然转为凝滞。

    伍砚书暗吞口水,竭力婉转道:“县主,大理寺已记下云嬷嬷的证词,稍后下官便让她签字画押。

    只要有了这份供述,无论县主是修书国公爷,还请族中长辈出面做主,亦或者入宫求皇后娘娘,皆可叫顾时娘百口莫辩。”

    若她修书阿爹,阿爹自会责问时娘,可只要时娘跪在地上嚎上两嗓子,她怕是拿不回阿娘一成嫁妆。

    至于说求长辈或是皇后,那就更不必指望。

    长辈姓顾,只想粉饰太平,皇后自顾不暇,没闲心管她死活。

    “县主,下官这就差人让云嬷嬷画押。”

    说罢,伍砚书便要退。

    然,未等他转身,宁寺正又急急忙忙冲进暗室,他先是惊讶地看了清妧一眼,然后才凑到伍砚书耳边低语:

    “廷尉大人,外面闹起来了。”

    “闹什么?”

    “有人说,难怪安乐县主会被养得嚣张跋扈,原是因为将军常年不在陵阳,顾时娘有意捧杀。

    还说先前县主被定给顾家,顾时娘统共只给县主备下五千银作为嫁妆。

    更有人说,难怪如娘连县主那桩被陛下钦赐的婚事都敢抢,定是因为平日县主在家里没少被人欺负。

    如今,大理寺明明已查出顾时娘私吞县主生母留下的嫁妆,可大理寺却不敢问,那县主还不是要被气死死。

    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大理寺畏惧强权,不敢替县主出头,还说连县主这等身份尊贵的小娘子都被人欺辱至此,寻常百姓就别想着寻求什么公道公理了。”

    伍砚书面色一白,随即朝宁寺正拂袖。

    “你先出去。”

    “是。”

    待暗室之内只剩下清妧和伍砚书时,伍砚书声色沉沉地问:“敢问县主,卢掌事当真是去沏茶了吗?”

    “自然不是。”

    “县主,您这是打算逼下官就范?”

    “第一,本县主在一开始就没有隐瞒你想要杀顾兰时的心;第二,陛下是重礼,可陛下更想敲打安家;

    第三,你若能继续问下去,至少陵阳百姓要赞你是不畏强权的青天老爷,而御史一向最喜欢直臣;

    第四,御史若能喜欢伍廷尉,那向来贤明的陛下也会喜欢伍廷尉。”

    伍砚书怔怔地看着清妧,许久之后,他带着三分悲苦七分无奈,朝清妧拱手:“看来下官只能孤勇一回了。”

    清妧笑而不语。

    伍砚书退出暗室时,恰好撞上来给清妧送茶的卢掌事。

    “卢掌事辛苦。”

    “为主子尽忠。”

    伍砚书怔住。

    卢掌事是鸾凤殿的掌事嬷嬷,她口中的“主子”指得自然是皇后娘娘,所以,要顾时娘死,其实是皇后的意思?

    安乐县主还是皇后一派?

    伍砚书真真是心乱如麻,偏偏此时,宁寺正又来催促:“廷尉大人,您赶紧回堂上吧,再不升堂,门前要生出乱事了。”

    “嗯。”

    不管县主是不是皇后一系,今日这事闹到这般地步,便他再想推脱,也推脱不得,不然,他就该落下一个昏官的恶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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