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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洛阳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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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心情极好,晚膳时,清妧多吃了半碗饭,待用过膳,她倒在榻上读了半个时辰的医术,却还不觉困倦。“流萤,磨墨。”

    “是。”

    又半个时辰,她便写好一封字五百的书信,她将信纸封进信封:“流萤,回头把信交给浓雨,让她送去怡红院。”

    “是。”

    流萤刚要接过书信,清妧却又把信揣进衣袖:“罢了,我许久不曾出过门,今日便去怡红院松动松动。”

    “……”清妧披上斗篷,步下台阶,见顾兰时正疾步走进安乐居。“姨母怎么来了?”

    她怎么能不来?!顾兰时满心愤怒,却不能立刻发作,便假模假样地问:“阿妧要出去?”

    “嗯,去赏月。”

    顾兰时扫过天际,今夜天低云厚,根本看不见月亮。她心下莫名一慌,想起她黄昏时踩烂几株牡丹时的狠辣,只恐她是要给将军送信,说她苛待她。“阿妧,我有话对你说。”

    “哦。”

    两人回到廊下,进了卧房。“姨母要说什么?”

    只两株姚黄和一株魏紫就花去了她三万八千银,山池前的数株牡丹加在一处,共计花了她六万银。可这么一大笔钱,被安清妧三两脚踩没了。看着满地的牡丹残骸,她恨不能一把掐死她!可她不能,她不仅不能问罪,还得把人哄住,否则叫她一封书信告到将军那里,那她这安家嫡妇怕是要坐不稳了。顾兰时勾唇:“你先前病着,家里的许多事我都没同你说,那几盆摆在山池的牡丹并非我采买,而是将军的一个旧部送来的。”

    清妧勾唇,似笑非笑道:“阿爹的这个旧部挺有钱。”

    “他倒也算不得有钱,只他于数年前伤重,卸甲归田后在陵阳城外养起了牡丹,因将军对他有大恩,这才差人送过来几盆。”

    “哦。”

    清妧不甚在意的一个“哦”,令顾兰时的双眉不着痕迹地卷起。将军自是没有一个养花的旧部,这话是她编出来骗安清妧的,若不这么说,安清妧难免要寻思,她哪里来的银钱采买牡丹。“阿妧莫非不信?”

    “没有,我只是想不通,既牡丹是旁人相赠,那为何姨母要纵着赵静娘逼迫伍珍娘拿一万银赔偿?”

    “唉……”顾兰时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眼看如娘和三郎的婚事越来越近,安家却拿不出钱帛来给如娘备妆。将军旧部送来牡丹时,我就想着变卖一两株,可转念一想,若叫人知道安家竟已穷困至斯,只怕要笑话安家。今日恰逢伍珍娘踩坏一株姚黄,我本不想计较,可赵静娘不肯,她是赵家最得宠的小娘子,我没道理和她过不去。再说,若赵静娘真能逼得伍珍娘赔安家一万银,那不止如娘的嫁妆解决了,我亦能为县主多舔一份嫁妆。”

    “这么说,倒是我不对了?”

    顾兰时急忙摇手:“阿妧自然没有不对的地方,那些牡丹原没花去安家一分钱,毁了也就毁了。”

    “姨母若实在舍不得,我可去城外寻阿爹的旧部再讨上两株。”

    “千万别。”

    顾兰时急忙起身,“姚黄名贵,他怕是花了极大的心力才养出两株,若叫他知道花毁了,指不定要对安家生出三分恨意。再说,牡丹没了,安家就不必隔三岔五地设宴招待贵家娘子们来家里赏花,不瞒阿妧,我也是烦了。”

    “原来姨母是来谢我踩烂那些花的。”

    “……”顾兰时差点被气晕。六万银啊,就这么没了,她怎么可能来谢安清妧?好在今日她的一遭蛮横踩花,叫贵家娘子们亲眼目睹,倒是省了以后她逢人便要旁敲侧击,说安清妧脾性差。想来过不了几日,安清妧在陵阳城内的名声就会差到极点,便她真有能耐,嫁给七殿下为妃,以后也未必有好日子过。“时候不早,我就不扰了你休息。”

    “姨母慢走。”

    过了一刻钟,清妧复又披上薄斗篷,往前院去。刚出宅门,没等她翻身上马,却见夜色下,顾浥尘自街上走来,手里捧着一盆紫红色的洛阳红。“某还想该怎么和守门的小厮说,才能见上妧娘一面?却不想,恰好撞上妧娘,倒是心有灵犀了。”

    清妧本能地皱起眉。这人是疯了吗,否则怎么还能用这般熟悉到亲昵的口吻和她说话?未等清妧想明白,只听顾浥尘又道:“听悦娘说,白日安家的春宴上,伍家娘子不小心踩坏一盆姚黄,惹怒了赵家静娘,你为帮伍家娘子解围,不惜踩烂家中数盆牡丹?”

    “是又怎样?”

    顾浥尘轻笑,笑意里不乏赞赏。“某只是想告诉妧娘,今日事妧娘做得甚好,当得起侠义二字。”

    “……”“这是某亲手养得洛阳锦,虽不如姚黄名贵,但体态甚好,今日特地拿来送给妧娘。”

    “不要。”

    顾浥尘彷佛没听见清妧的拒绝,他自顾自地将洛阳锦塞到浓雨手上,然后快步转身,走进夜色。浓雨只觉得手里的花异常烫手,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清妧:“县主,不然婢子追上去,把花还给顾三郎?”

    “扔——”没等清妧说完“扔了”,便见如娘突然从暗处窜出来。她一个箭步冲到浓雨面前,抢走了洛阳锦。“安清妧,你不要脸!”

    “……”“安清妧,我告诉你,表哥喜欢地是我!就算你再怎么犯贱勾搭,他也不会看上你!”

    “是吗?”

    清妧勾唇,荡漾反问,“难道你刚才没瞧见,这盆洛阳锦是顾三郎眼巴巴地送给我的吗?”

    “你胡说!”

    安清如尖叫,泪水忽而盈满眼眶。除夕夜后,她终日被阿娘禁在如意居里,直到最近安家办宴席,那些该死的奴婢才盯得没那么紧。她用最喜欢的发簪为交换,才求到悦娘帮忙给表哥递信,可信送出去许久,她一直没有等到表哥的回复。直到今日,她撞上来接大舅母归家的表哥。虽他言笑彦彦,还调笑得她满面羞窘,可回去后,她越想越不对劲,脑子里全是表哥盯紧安清妧时那令人不快的眼神。于是趁着天黑,她悄悄摸出如意居,想去顾家见表哥,却在门前撞见表哥和安清妧在门前私会!“安清妧,若你敢勾引表哥,我就杀了你!”

    “有本事,你不妨一试。”

    说罢,清妧拉住缰绳,翻身上马,“浅雨,浓雨,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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