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武顺一脸新奇地瞪大眼睛:“你帮我理论你什么时候帮我说过话梦里吗”
“我怎么没有说过上次你们老师说你成绩下滑,让你把心思多放点在学习上。我是不是跟老师说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是老师的责任。既然学校清了他们当老师,他们就得想办法培养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而不是把责任都推给学生和家长!当时你就在边上,你都不记得了”
“你哪有说过这种话!明明是老师说我学习成绩下降,你就帮着老师骂我,说什么我被惯坏了,一点不知道生活要靠自己努力。”武顺愤愤不平,“你会去指责老师拉倒吧!你哪次在老师面前不是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看来武顺这孩子语文成绩应该不错,成语张口就来。
“什么!”武大问也震惊了,“我天天跟市里领导吃饭都没卑躬屈膝过,我对你们老师卑躬屈膝、奴颜媚骨!那你教教我怎么叫不卑躬屈膝帮你把你们全校老师都揍一顿!”
韩闻逸微微怔了一下。天天跟市里领导吃饭看来这武大问还是个挺成功的生意人。
这父子俩吵了老半天,他大概也听明白了。听武顺的意思,武大问是个忽视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不称职的家长;而照武大问的意思,明明是武顺这孩子成天惹事,而他自己却是个相当讲道理的家长。
武大问和武顺吵得都气呼呼的,谁也不能吵赢谁,就把目光投到韩闻逸的身上,指望他帮忙评个公道。
“韩老板,你说他这孩子是不是……”
“闻逸哥,你说我爸他是不是……”
韩闻逸谁谁也不偏帮。他起身拿了两张白纸和两支笔过来,递给他们两人。
“这样,你们把你们认为对方身上存在的让你们不满意的缺点写下来,并且在旁边写至少一个能够证明这个缺点存在的例子。写完之前先不要交流,可以吗”
武大问和武顺都挺听韩闻逸的话。父子俩互相翻了个白眼,接过纸笔,各自背过去写去了。
过了一会儿,武顺好像先写完了,转过身看了眼自己老爸。武大问还在洋洋洒洒地奋笔疾书。
少年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服输的表情,背过身咬着笔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往下写。
韩闻逸坐在一旁,看到这个有趣的小动作,情不自禁地微微一哂。
一段时间以后,两人都放下了笔。
“那么现在,交换一下,”韩闻逸说,“你们让对方看一下自己写的东西好吗”
武大问和武顺写的时候就知道是要拿给人看的,自然没什么意见,互相交换。然而两人拿到对方的控诉一看,还没看完呢,都急眼了。
“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我监视你你知道你老子一天要谈多少生意吗我是吃饱了撑的有空来监视你!”武大问抖抖手里的纸,“你那天跟林羽轩那小子在台球厅里抽烟,那是我路过台球厅门口正好看到的。谁跟踪你啊!”
武顺一副冷冰冰懒得跟他吵的样子:“你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知道。”
结果他没看两行就淡定不下去,也光火了:“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错乱我什么时候故意扔我妈东西了”
韩闻逸连忙阻止了他们的下一轮争吵。他示意他们重新拿起笔:“如果你们认为对方写的事情不是真实的,或者是不全面的,那就在旁边把你们认为真实的事情原委再写一遍。不用交流,就写你们的想法就可以。”
父子俩又一次偃旗息鼓,继续奋笔疾书。这一次他们都洋洋洒洒写满了几张纸为自己进行辩解。
等他们全写完以后,韩闻逸先是瞄了一眼。
这父子俩对对方都是满满的怨词。像武大问一开始写儿子的缺点是“不懂事”,后来他发现他有太多事情想要控诉,“不懂事”涵盖的面太广了,他又划掉了,给细拆成了“不孝顺”、“没礼貌”、“不懂感恩”等等。
而两人在看到对方对自己的指控的时候,也都是不服气的。除了个别一两条他们没有反驳,其他他们都写了更长的辩解甚至是反向指控。对于自己被人指出的缺点,他们也认为那是对方或者其他人的错导致。
韩闻逸示意他们再次交换写完的东西:“你们看一下对方写的内容吧。看完之前先不要讨论。”
于是武大问和武顺又交换了手里的纸。他们看到对方写的东西,时而惊讶,时而荒谬,时而愤慨。
“我怎么……”
武大问正要开口,被韩闻逸抬手制止了:“武先生,您看完了吗”
武大问硬生生把话咽回去,做了几个深呼吸,接着往下看。
因为韩闻逸不允许他们交流争辩,父子俩真是憋得够呛的。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服气。非常不服气。
韩闻逸也看了下他们写的内容。他们的矛盾,有些是立场不同引起的,譬如武大问不允许武顺晚上十一点以后跟朋友出去玩,武顺认为父亲过度干涉他的自由;武大问这认为儿子不学好,大晚上出去肯定是出去鬼混。
另外还有一些,则完全是罗生门,从两人的立场上描述出来的完全是两件不同的事情。甚至有一些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们觉得对方描述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武顺先把他爸写的东西都看完了,抢先开口:“你记性有问题吧还是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我头上扣我什么时候骗你说我出去学习结果出去玩了不好意思,我每次都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是出去玩的。我犯不着骗你。我再怎么混账,我做事也敢作敢当!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
“你敢作敢当你敢说你不骗人”武大问好像听了个笑话,“你撒过的谎多了去了,我给你面子,我都懒得揭穿你!”
武顺“唰”一下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你说!你今天就一件一件全说清楚,我不要你给我留面子,你说得出来我他妈随你怎么样!你说不出来你就是我孙子!”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性极大,是最受不得委屈的。
见到儿子发这么大火,武大问吃了一惊,同时也有些茫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他认为他指出的武顺身上的毛病每一件都是真真实实的,这孩子难道都不记得了还是不肯承认如果只是不承认,又如何能表现出如此受冤枉的样子要说是演的也不像啊……
韩闻逸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只怕由着他们,他们能把咨询室的天花板都掀了。他再一次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拍拍武顺的肩膀,平和地劝道:“你先坐下。”
武顺对着他爹是头凶狠的小狮子,对着韩闻逸就变成一只委屈的大狗。他磨磨蹭蹭重新坐回沙发上,坐得离他爸几尺远,只恨沙发不够长,要不然他能坐到天边去。
父子俩似乎都等着他来主持公道,但主持公道是“老娘舅”做的事,不是心理咨询师做的事。他看不出谁对谁错,他也不觉得需要评判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