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嗨,我说兄弟,昨天晚上你没去真的太可惜了。你不知道,那地方有多棒,真的,我不骗你,在那里什么样的女的都有,而且个个都特别漂亮······”
“我只听说你昨天玩嗨了,是被人从迪吧里面抬出来的,是不是?”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天晚上错过了一次美妙的体验······”
这是一间崭新的客厅,乳白色的墙面看上去像是刚刚粉刷过,家具的外表光洁明亮,客厅的布置很有条理,看得出这里的装修花费了主人不少心思。然而,此刻客厅的沙发上正躺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衣裤随意地扔在地上,他就光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和朋友电话聊天。
他正说得起劲,手机上忽然显示正有一个电话打来。他看了看,眉头一皱,“不说了,我这有个电话要接。说好了,你今晚一定要来。”
客套了几句,年轻人挂断了朋友的电话,拨通了之前打来的电话。
“喂,妈,你又打我电话干嘛?我现在正在上班呢,你这样会影响我工作的。”
“今天你不是休息吗?”
“临时有事,又把我叫来上班了。”
“是这样啊?对了,阿源啊,我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今晚回家吃饭。”
“我勒个去,我都忘了。妈,今晚恐怕不行,我朋友今晚找我有事,要不改天吧?你看下个礼拜天行不行?”
“你都拖了多少个礼拜了,你那些个狐朋狗友就别再理他们了······”
“叮咚···叮咚···”
年轻人正要开口反驳,门铃声响了。“妈,我这真有事,咱们待会再聊,我先挂啦。”不由分说小伙子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此刻只穿了条短裤,就这样直接去开门了。
门打开后,李丁和一名身穿警服的警员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有警察出现在自家门口,不免有些做贼心虚。
李丁掏出证件给年轻人看了一眼,“你是张易源吧?”
年轻人眼神有些飘忽,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先穿好衣服,然后跟我们去趟公安局。”
“为什么要我跟你们去公安局?”
“有些事要你协助调查。”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看着李丁他们堵在门口,张易源犹犹豫豫地回到了客厅。
在李丁的注视下,张易源穿好衣裤,走了出来。
四十分钟后,张易源出现在了公安局的讯问室,他的对面坐着李丁和茆薇,另有一名身穿警服的警员负责记录。
显然张易源还不了解情况,他身体颤抖,不停地眨着眼睛,仿佛还在极力寻找答案。
“姓名?年龄?工作单位?”李丁的声音冷淡而漠然。
张易源身体微颤了一下,“张易源,27岁,明瑞生物药物研发员。”
“现在要你详细叙说下,今天一天你去过哪些地方?干过哪些事?遇见过哪些人?要有详细的时间,这些都要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什么啊?”张易源随口问了声。
“问你话就老实回答。”
李丁应该是对张易源没什么好感,所以自讯问开始一直对他凶巴巴的。
“我们警方正在调查一件案子,现在需要你的配合。”茆薇从中调和。
一听这事,张易源顿时紧张的离开了座位,“我什么坏事都没干啊,你们可要相信我,我······”
“你给我坐下!”李丁跟着站起来,大喝一声。
茆薇拍了拍李丁的胳膊,示意他别太冲动,接着又和颜悦色地对张易源说:“你别紧张,你只要积极配合我们的问话就行了。”
张易源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来了,李丁也跟着坐了下来。
“说吧,就从你一早出门说起。”茆薇主动承担起了问话工作。
低头思索了良久,张易源终于开口了,“今天研究所有国外寄来的包裹要去海关领取,所以我一大早五点钟就起来了。我大约在五点四十分左右到达昭穗机场海关,用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办理手续,取走了包裹。然后在停车场取车准备开车回研究所的时侯,发现前轮右胎胎压不足,于是又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找了家汽修店修理······”
“那家汽修店在哪?店名叫什么?”
“······机场路西侧的,好像叫什么顺安汽车维修。”
茆薇点了点头。
张易源继续说:“最后我将包裹送到研究所是七点半左右······”
“接下来呢?”李丁见他磨磨蹭蹭的,不由得大声喝问。
“后来,后来···”张易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我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跟研究所的同事撒了个谎,说还有事要做,就跑回家睡觉了。”
“那你离开研究所后,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
“我一到家就趟沙发上睡着了,直到你们敲门我才醒的。”
“你一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留意车子的状况?”茆薇问。
“当时没太注意,好像没问题吧。”
“是什么原因导致胎压不足的?”
“修车师傅在轮胎上发现一根铁钉,我记得那修车师傅说最近在机场路段附近有工程车偷倒建筑垃圾,经常有车子被其中的铁钉扎破轮胎,从我车子轮胎上取下的铁钉和他们以前维修过的一模一样。”
茆薇和李丁低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由茆薇继续向张易源提问:“你在取包裹的时候有仔细检查过吗?”
“看了,仔细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张易源的目光躲闪,显然是在敷衍。
“再问你一遍,玻璃箱是否完整?有没有开封?”茆薇突然厉声喝道。
“我不知道,我没看······”张易源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吐露了实情。
茆薇和李丁面面相觑。
讯问一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在关于玻璃箱方面的问题更是反复多次盘问,确认张易源再没有任何隐瞒,茆薇和李丁结束了讯问。
其实在此次讯问之前,局里的同事已经调查了张易源的背景。他母亲和明瑞生物的一个高管是亲兄妹关系,也正是靠着这层关系,他毕业后被塞进了明瑞生物的研究所,成为一名药物研发员。然而他全无真才实学,造成多次疏漏后,被研究所的全体员工排斥,虽然没被开除,却也只能干干接收快递的闲散活。
两人将此次讯问悉数汇报给褚队,褚队召集大家对此案进行讨论。最后,经过队内的讨论,褚队分派了三组人手,一组去走访顺安汽修店,核实张易源汽车故障的事;另一组去昭穗机场海关走访与张易源有接触的海关人员,另外调取机场停车场的录像,看看是否有人对张易源的车子动过手脚;最后一组人手被派去联系动植物专家,协同明瑞生物研究所的人员择日上山捕捉“鬼脸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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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义成的尸体被送去尸检了,嵇苏将婶婶送回家后,开车回城南自己家里,他打算回家取些衣物,然后搬去婶婶家住段时间帮忙办理丧事。
一路上他仔细盘算着要带些什么东西,以及要交代妻子一些事,还有跟公司请假。目前嵇苏在一家高档的健身养生会所上班,手头上有些重要的客户要交接。最后他还要考虑丧事的流程······瞬间觉得心烦意乱,他将车窗全都打开了,希望能吹散心中的烦闷。
嵇苏一家住在南亭区的绍浦御庭十七楼,从他家里的阳台上向外可以俯眺城南公园,房子颇大,超过一百二十平米。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商业价值,他所居住的小区在晏州市都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打开大门是一间圆形客厅,精致的玻璃酒杯挂在吧台上方,客厅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只鹿头,长长的鹿角、生动的眼睛,如同一只鹿正穿墙走来。
“老婆,老婆,袁佳敏。”
“我在卫生间。”清脆的女子声音从右侧的卫生间传来。
嵇苏换上拖鞋,向卧室走去,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卫生间传出洗手声,接着门开了,一个双眼灵动、长发飘然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的肌肤特别白皙,此刻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男式t恤衫,光着双腿,显然作为这家里的女主人她有权穿着随意。
她来到卧室见嵇苏正准备将一些换洗的衣物塞进背包里。
“今晚你就要住过去啊?”显然她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现在那边就婶婶一个人了,我无论如何也得陪她到叔叔下葬了才行。”嵇苏边说边埋头整理着衣物,接着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智祺呢?怎么没见到智祺?”
袁佳敏俯下身子帮忙一起收拾衣物,“儿子住他外公那边去了,我想接下来咱俩会很忙,到时候怕顾及不了孩子,还是先早点送我爸那去。”
嵇苏点点头,跟着和妻子交代了一些事情。两人正好收拾好东西。嵇苏背起背包向门口走去的时候,轻拍了下妻子的臀部。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袁佳敏轻声斥责了一句。
嵇苏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正要离开,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见上面显示着“刘总”的字样,眉头微微一皱。
嵇苏接通了电话,“刘总,你好,不知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刘总的声音高而且沙哑,“嵇教练,你上次跟我讲的晚上锻炼身体需要注意的地方,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再跟我好好讲讲?”
“刘总,真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个亲戚走了,这段时间我都没空,我过会介绍一个同事给你,他会跟你好好解释的。”
那边传来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又无可奈何。
刚挂断电话,袁佳敏就关切地问:“这不会影响你的业绩吧?”
“不会,这刘总好对付的很,等我忙完了,我再抽时间好好跟他解释。”打开门,挥挥手,“我走了,你晚上早点休息啊。”
“嗯,你也是,注意身体,有事给我打电话。”
嵇苏做了个ok的手势后走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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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嵇苏开始积极准备丧事,他一边要联系远房的亲戚,一边还要购置墓地······
作为此次事件主要责任方——明瑞生物也乱成了一锅粥。他们一边派出以赵博士、黄二盏和廖莱为首的研究所人员积极配合警方捕捉“鬼脸蜘蛛”,一边内部开始追查事件的替罪羊,最后以疏忽职守的罪名将张易源开除出了明瑞生物的研究所······明瑞生物的研究所也在这个时候被责令关闭整顿。
“晨练老者嵇义成惨遭明瑞生物研究所饲养的毒蜘蛛毒害身亡”的新闻很快传播开来,以《晏州快闻》报道最为详细,他们的记者高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消息,把此次事件描述的有声有色,其中的内容更是真假参半,一时之间将明瑞生物推到了风口浪尖。
《晏州快闻》的记者高周此时又主动找到了嵇苏,他与嵇苏合谋聘请律师准备状告明瑞生物。而明瑞生物极力想要将此次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于是选择了庭外和解。占据主动的嵇苏和高周跟明瑞生物关于赔偿问题进行了谈判。
研究所人员和警方在雁居岭布置了好几个陷阱,陷阱都以金合欢花的汁液为诱饵,意在诱使“鬼脸蜘蛛”进入预设的陷阱。五天后,在嵇义成遇害处不远的地方终于捕捉到了“鬼脸蜘蛛”。
到了第六天,警方将嵇义成的遗体归还给了嵇家。接下来的一天,葬礼在嵇苏的全权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对于嵇苏的人品纷纷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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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轻声细语声。
门开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嵇苏的婶婶陶丹进入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家。
门关上了,陶丹倚在门背后,怔怔地一动不动。
墙上挂着嵇义成的遗像,照片是他退休前一年在单位拍的,那时候的他似乎正在憧憬着退休后的轻松生活,嘴角的笑容那么甜蜜,终于不用再为工作忙碌了,可以好好享受人生了。
然而真的退下来了,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性格有些内向,不像老史整天乐呵呵、很快就适应了退休后的生活,他却始终无法完全融入到这种生活当中去。
退休后除了固定的每周三、四次与老史爬爬雁居岭,他似乎没有什么爱好,整天闷在家里,不知道做什么好。或许正是因为他无儿无女,所以格外落寞吧······
现在···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是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束吧。
许久,陶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她很累,她坐在客厅里的红木沙发上。这张沙发是嵇义成生前最喜欢的家具,现在她就坐在上面。她双眼迷茫地看着早上还人来人往、亲朋满座的客厅,现在变得整栋房子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心中难免产生了一丝丝寂寞,寂寞在堆积,渐渐成了小山,就像这么多年寡淡如水的生活,汇集成了大山大海,埋葬了自己、淹没了自己。
手在沙发底下摸索着,一只盒子从沙发底下找了出来,那是一只鞋盒。打开鞋盒,里面是一件灰紫色的毛衣,织毛衣的棒针还井然有序地插在毛衣上,毛衣差不多已经成形,或许还只要几天就能织成一件完整的毛衣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这件自己花了无数心血的毛衣,很温柔、陶醉,脸上洋溢着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来,她真的很累了,现在急需好好休息。她将毛衣收入鞋盒中,正准备盖上鞋盒,忽然笑了笑,她重新又将毛衣拿了出来,放在了沙发上,就这样,让毛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
她向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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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苏披着白色的毛巾光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身后弥漫着白雾,排风扇正在向室外排着热气。
客厅里,六岁的儿子嵇智祺正趴在长方形的玻璃茶几上画画。茶几上有个果盘,切好的西瓜整齐地摆放在果盘上。他漂亮的妻子袁佳敏正在沙发上一边修剪着脚趾甲,一边看着电视剧。
看到鲜红的西瓜,嵇苏顿时觉得口渴难耐,他正要伸手去取片西瓜尝尝。这时,袁佳敏正好剪完脚趾甲,双手互拍了几下,然后伸出双手,从果盘里拿起两片最大、最好看的西瓜,一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另一片递给了嵇苏。
嵇苏眉头微皱,随后轻咳一声,“你吃吧,这几天肚子不舒服,我就不吃了。”
“是守夜着凉了吗?要紧吗?”妻子袁佳敏关心地问。
“没事,只是不能吃生冷的食物。”
“哦,”袁佳敏将另外一块西瓜递到了儿子的嘴边,“智祺,吃完再画。”
儿子很听话地放下画笔,一口咬了下去。
嵇苏刚穿上汗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袁佳敏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显示着“刘总”的字样。“老公,又是刘总的电话。”
嵇苏苦着脸,“哦”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走来。
“哈哈哈,你这样子跟上刑差不多。”袁佳敏取笑着自己的丈夫。
嵇苏板着脸没去理睬她。“刘总,你好。”
“嵇教练,你忙完了吗?”
刘总的声音还是那么高,带着沙哑的嗓音。
“今天刚忙完。”
“那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你过来一趟亲自指导一下我。”
妻子袁佳敏用脚轻轻地碰了碰嵇苏的腿。嵇苏捂住手机的话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去外面打,不要影响我看电视。”袁佳敏眼睛盯着电视机的屏幕,嘴上说着。
嵇苏无奈地向阳台上走去。
关上阳台上的移门,嵇苏又细细地看了看客厅里的妻儿,确定他俩没有注意自己,这才露出一副窃喜的嘴脸。
“到底怎么说啊?你倒是说话啊?”刘总的声音在催问着。
“好了,现在安全了,别装了。”
“嘻嘻,谁要装了,你以为我不辛苦吗?”声音变得妩媚撩人,甚至让人酥到了骨子里。
“你这小妖精。”嵇苏发出吃吃的笑声。
“嘎嘎···嘎嘎···”声音模仿着狐狸的叫声。
这让嵇苏更是心痒难耐。“今晚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我口干舌燥想拿你爽一下。”
“去你的。”
“那今晚有没有空啊?”
“我说你还没到虎狼之年,怎么这么饥渴啊?”
“哈哈,这不证明你优秀嘛。”
“今晚不行,我今天忙了一整天,累得精疲力竭,只想好好休息,而且我这个时候出去会被怀疑的。”
“······那好吧,允许你休息一天······”
嵇苏怕聊的时间长引起袁佳敏的疑心,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客厅,他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明天晚上又要陪刘总夜跑了,会很晚回来。”
“那我明天带智祺去我爸那吃晚饭。”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袁佳敏没有丝毫怀疑,此刻她被电视上的剧情深深吸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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