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黏液巨兽 西格纳斯鬼镰
“全速逃离！！！”
海断魂体内，西格纳斯以极度沉重的语气，警示着与他的暗影焰有关的海断魂、哥布林巫术师，只可惜，他的警告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黏液巨兽那山丘般的躯体在半空膨胀之时，周遭的整片硫磺海岸瞬间如煮沸的水般恐怖地汹涌翻滚起来。
涨潮……不，那可不是浪潮。
那是无数只黏兽，数量要以千、万计算的黏兽，一齐出现时，造成的【兽潮】。
附着在埃特尼亚的巨型船只底部，狭长码头的建筑物死角、排水系统的阴暗潮湿处，以及更多、更多沉睡在硫磺海床、蛰伏在硫磺海暗礁上的史莱姆，此刻全部苏醒，向着黏兽之王的方向移动！
水蓝，血红，淤青，苔藓，油渍，金属，腐烂，尸僵……体表的颜色混乱诡异，形态、大小各不相同，无法用数量形容，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黏兽浮出海面。
这些吃掉什么就会进化出什么的东西，近乎吸收了这片硫磺海一切想象力能囊括与不能囊括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的目的只有一个……
靠近它们的王，被它吞噬，壮大它，让它继续进化，吞吃世上一切的一切！
“所有食人魔，还有我族所有重甲兵！举起武器，挡在输出单位身前，准备面临冲击！！！”
最快反应过来的哥布林巫术师立刻以埃特尼亚的通用语大声呼喊，下达灾难降临前的最后一道命令。
而随着她的声音响彻天际，那头巨山般的黏兽之王，山崩地陷般，以其堪称恐怖的质量轰然砸入硫磺海中。
“轰——————！！！”
伴随着质量以千吨估计的重物轰然坠入海中，惊天的巨浪砰然炸起。
被滔天绿浪正面击中，整个埃特尼亚陷入震颤，而藏匿在那巨浪之中的，不但有硫磺海那足以瞬间将无力量者腐蚀殆尽的剧毒海水，还有无数头黏兽，受那头黏兽之王的支配，疯狂吞噬敌人！
黏兽之王降世的瞬间，掀起的巨浪瞬间令埃特尼亚陷入剧烈动荡；而硫磺海面之上，正面遭受了这一冲击的海断魂，情况只会更为糟糕。
九尺的身躯被巨浪直接击飞，暗影鳞甲沉重的质量在黏兽之王掀起的巨浪面前如此不堪。
没有使用任何泰拉引发的术法，仅仅是落地的余波，海断魂已被不受控制地掀翻数百米，重重砸在礁石之上，石块碎裂，鲜血与脏器碎块一齐喷出。
“力量仍然停留在十三重天……但流量却几乎无穷无尽，任何攻击都能以最高功率进行输出……”
挣扎着起身的海断魂全身已是骨裂般痛楚，但他依旧选择燃烧熵增之火，消耗那些痛苦。借着短暂的清明，他终于能分析这个庞然大物的实力
“实际的强度……约等于二十五重天境界。也就是——神之使徒的门槛。”
得出这个结论的海断魂再呕出一口鲜血，心中的惶恐一时难以用语言表述。
洞天境界的极限是十六重天，既获取全部七个饰品，同化入体内。
受到魔君在泰拉瑞亚设下的某项不为人知的禁忌，对天地规则进行的压制，最后两个洞天的饰品，即使能提供泰拉，却无法发挥效用。
在那之后，泰拉强者便要进入“锻体为铠”的境界，将自己的肉体当作铠甲一样，铭刻泰拉流动的道路，吸收外界材料于体内，制造出与肉体相连的盔甲。
与海断魂身上这副，仍会由于质量拖累使用者，会受到攻击损坏的盔甲不同，那副自己修炼出来的铠甲便是泰拉强者身体的一部分，即使彻底毁损，也能像重组身体细胞一样，重组出一副新的盔甲。
同时，受吸收的材料不同影响，盔甲设计的风格方向不同影响，使用者在速度、力量、细胞重组、攻击速度、情绪、以及特殊攻击等不同领域的属性，也会直接得到提升。
前任统领海崇行，以及族中的四位大长老，正是这个境界的强者，同时也是老一代强者中仅有的五个到达这一境界的强人。
当然，现在还要算上从大地归来的叛族者，海智伟。
锻铠境界分为锻首、锻心与锻足，分别对应头部盔甲化、上半身盔甲化和下半身盔甲化，每三重天既完成一次锻造。
闭关前的海崇行，力量级数在二十重天境界，刚刚完成了锻首的修炼，而四位大长老则都在十九重天以下，只有海智伟的力量尚且成谜。
但能逼迫海崇行强行闭关不出，做以命相搏的突破，来镇住蠢蠢欲动的议会势力，很显然，叛族者的实力只会远超二十重天。
而现在，眼前的这头黏液巨山凝聚成的恐怖巨兽，正在散发着二十五重天的恐怖威压。
那是凡人所能靠自身意志到达的最高力量境界，也是接受神明力量洗礼，成为神之使徒的最后一道门槛。
“西格纳斯……我请求你，告诉我，败它或伤它的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海断魂吃力地站在水面上，用最后一点余力重组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茫然地看着那个逐渐膨胀到世界树半腰的巨山。
“那代价你无法承受，最理智的做法是，逃离。”西格纳斯的话语冰冷而无情。
“承诺助你已令我负上极大风险，即使有心阻止阿米迪亚斯的后裔灭亡，我也不可能再冒险寻找下一个宿主了。”
“因此你要明白，你的生命此刻并不属于你一个人，而是整个阿米迪亚斯后裔的族群。”
“放弃艾特尼亚，放弃那孩子和工匠，逃离这里，活下去。这就是此刻的你应该做的一切。”
西格纳斯「正确」的判断，一字一句地割裂着海断魂残破不堪的内心，他知道，这位已隐隐被他视作导师的神明，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轰————！！！”
巨大的撕裂、破碎声响起，在海断魂的注视下，黏兽之王的巨躯撕裂开一张大口，咬住了艾特尼亚的一支树梢。
暴雨般的落叶窸窣而下，伴随着无数木屑破片纷飞，堪比跨海桥梁的巨大枝干被硬生生咬下，被黏兽一口吞入其中。
伪神化的虫劓已然完全与古泽玛同化，此刻的他彻底在无穷无尽的神识中失去了本我，盲目地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
“我明白啊……老师。我明白的。”海断魂的面上，鲜有地流露出了浓烈的疲惫。
“但现在的阿萨福勒，需要艾特尼亚。没有这个硫磺海与帝国连接的桥梁，即使争取到庇护，也不过慢性死亡……”
“留地失人，人地皆失，没想到你连这种道理都需要我提醒……你刚刚叫我什么？”
西格纳斯突然间陷入沉默，并非被海断魂突然改变的称呼影响，而是他意识到，以这孩子的战略眼光，他不可能不明白这点。
“在你看来，主动放弃那孩子的生命，比自己失去生命，以及所有族人失去希望，更加痛苦么？”
“我不知道……西格纳斯，我不知道。”海断魂面容依旧疲惫不堪，眼神却逐渐清明。
“我只知道，我是因为不想辜负重视我、信任我的人的期望与信任，才一路战斗到现在的。”
“我把灾难引至了这里，如果再在这里背叛那些帮助过我的人的信赖，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我该怎么走下去。”
“西格纳斯……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呢？我……我该向哪个方向逃，才能逃过我自己呢？”
『不要做愚蠢的事，阿米迪亚斯。要做决定的话，至少也要在我与亚利姆的决战之后，如果连我也无法令他改变心意，海洋文明的退出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抱歉……西格纳斯。这无关理性，只是我逐渐察觉，如果我继续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至今为止我坚信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因此，我更加不能允许，自己在你与魔君之战结束后，才见风使舵地下决定。』
“妈的……”
西格纳斯罕有地爆了粗口，所幸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母语，才不会让自己的形象变得奇怪，“你们海洋文明，真是一脉相传的冥顽不化。”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你们不肯选择一条更轻松的道路？！为什么要为了所谓原则道义，作无谓地牺牲？！他妈的阿米迪亚斯，你回答我啊！！！”
“小鬼！”西格纳斯的投影再度出现在海断魂视网膜中，这一次的他显得更为激动、更为决绝，全身燃烧着炽热的黑色火焰，那并非暗影焰，而是他自己纯粹力量的浓郁波动。
“区区伪神，还是连五十万匹，化神境界都触及不到的残缺伪神？！这点东西，即使失去了所有力量，我西格纳斯也从不放在眼内！”
“我有杀灭它的办法，但要动用那力量，不但现在的你，将来的你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问题只是，你愿不愿意把这代价承担？！”
海断魂有些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神明，这一刻，这位神秘、沧桑而冰冷的神明似乎撕扯下了岁月为他蒙上的尘埃与蛛网，回到了千年前，肆意屠戮诸神的古战场，汹涌澎湃的战意，在他体内疯狂回响！
“来吧。”
随着海断魂的允诺落下，西格纳斯的投影开始异变，面上的六目消失，一根根扭曲的，滑溜溜的触手从他的巫师道袍中钻出，随后蔓延、扩张，最后合拢，形成类似铅灰色盔甲的形态。
海断魂所不知道的是，此刻从西格纳斯全身钻出，覆盖他体表，凝聚为一层层铅灰色复杂纹路盔甲的，是一套在泰拉瑞亚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铠甲。
西格纳斯从千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为了破除神明吞噬者体内，因吞吃了过量神明，而复杂且不断异变的大量【规则】，将其弑杀的最终后手之一，在他的巅峰时期，连神明吞食者都有信心杀死的盔甲——
远古弑神者之甲！
“万愿皆有偿…… 只要一份以玛瑙为界、以鲜血封印的契约，就能让一个人实现任何愿望——途径、承诺、背叛。”
已被铅灰触须包裹的西格纳斯喃喃吟唱着咒词，随着他的不断低语，周身的空间开始不稳定地明灭、闪烁，被撕裂出一道道透着亮蓝色、深紫色、无色的诡异裂痕。
而在那些裂痕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团团没有任何颜色的，完全违反人类视觉的火焰。
与此同时，在海断魂的身上、面上，暗影的荆棘正疯狂地生长着，将他的全身缠绕、吞噬，如链锁般，一点点将他捆绑、束缚。
西格纳斯毕竟没有本体，即使通过燃烧体内收集的、上千份各类灵魂，将它们融合、压缩、裂变，来支持这个咒法，并仅仅召唤了远古弑神者盔甲的投影，如此恐怖的魔能重压，依旧令暗影不断侵蚀他现在的本体。
“支持住啊，孩子。至少在这个咒法完成之前，不要陷入疯狂。”
“解离。扭曲之畸变。混沌之火。”
随着西格纳斯口中的最后三个咒词吟唱结束，盲目地攻击着周身一切的黏液巨兽似乎突然感到一阵战栗。
紧接着，它巨山般的身躯突然停滞，以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原地萎缩、消失，并以一颗凝聚的形态出现在海断魂的正上方，在不到三秒的时间内，瞬间膨胀、肿大，化作一座巨山，轰然坠落！
“果然……虽然触及到了神之使徒的力量与流量，但你的灵魂强度，完全不支持你活用这些流量吧。现在的你，只能动用部分【古泽玛】的法则，单纯利用肉体的强度和质量攻击。”
面对遮天蔽日坠落的巨山，西格纳斯冷冷地低语着，结束了咒词的吟唱。
下一刻，整片天地，被比深夜更浓密的彻骨黑暗笼罩。
“西格纳斯鬼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