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汉人女孩
~女孩听了摇头轻吁：“这天下不太平，连做乞丐也这样难！”~
“这女孩应该只是个奴婢”小乞丐心里琢磨着，他趴在地上，歪着头钻出布帷，仔细望穿了整个大殿，企图找到女孩的主子。
但令人百思不解，殿里确实只有这个小女孩。
小乞丐一向最怕同龄的女孩，她们总是喜欢捉弄自己。
“臭乞丐，臭乞丐！上辈子缺德这辈子当乞丐！”街上有几个小女孩，每次看到他都会用类似的话词来戏嘲他，甚至扔石子砸他。
再仔细看着跪在地藏王菩萨前的女孩，她长发柔顺的垂在胸前，皮肤细腻且白皙，五官更是生得玲珑有致，甚是俏美。
女孩虽跪着，上半身却仍笔直的挺立。
她的举止端庄，即使没有人在旁边也一样，这和小乞丐所见过的其他小女孩完全不同。
小乞丐爬回储物室，他的小脑袋怎么也弄不清眼前的怪事。
一个汉人小女孩，怎么能差遣蒙古官差？还有那个神秘莫测好像会法术的道士…，小乞丐背倚在墙上，他身子甚是疲累且又受了伤，没一会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阵啜泣声吵醒，本还以为是在作梦，定了神，揉揉睡眼，才惊觉不是在梦中。
“是那小女孩在哭！”他立即翻身掀开布帷，果然看见女孩跪伏在蒲团上悲伤的哭泣，身体还不停的抽搐。
小乞丐被女孩的悲伤深深触动，心底涌起强烈的冲动，想掀开布帷去安慰她。
但他却趑趄不前，担心吓着了女孩，哪怕她只是轻呼一声，外面的官差可能就会冲进来，把他往死里打。”
小乞丐无助地趴在地下望着女孩，红红的眼眶里闪烁着一双呆滞的瞳眸。
他知道女孩需要安慰，他也非常想这么做，但不能走近女孩…，这就是人与人之间一道无法踰越的鸿沟。
他一向知道这沟的存在，就像是乞丐和常人，蒙古人和汉人之间，那道难以磨灭的距离。
这距离，在这个世道，深烙在每个人的心坎底。
“以后我有了钱，一定要帮助乞丐。”他常这样想
“但不包括那些凶狠的乞丐帮。”
想到这群凶恶的乞丐帮，勾起了小乞丐凄苦的身世，尤其今天又被打得遍体鳞伤…。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女孩压抑的低泣声，声声传进他耳里，他的泪水越来越浓，心里也越发悲伤。
小乞丐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哭了，这种悲惨的日子都独自熬过几年了，还有什么值得哭泣的？
“无论多么苦，都要勇敢的活下去！”这是母亲临走时他答应她的。
“都当了乞丐，日子不可能更坏了！”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但今天，小女孩的饮泣声，却这么深刻地触动了他久埋心底的悲伤。
那悲伤，一波波凝聚，一波波推澜，最后就像决堤的洪水骤然狂涌。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沉的呜咽声竟兀自从喉底窜出，虽只有一声，却让自己和小女孩都吓了一跳。
“你是谁？”女孩忙拿出手绢，擦干泪水站起来。她的眼眶虽有些红肿，但丝毫没减少她的俊美。
虽然被乍然出现且满脸血迹的小乞丐吓到，但她脸上竟少有惊怵之色。
相较之下，小乞丐却显得惊慌失措，他立即站了起来，吞吞吐吐道“对不住我…，我惊扰了妳，我是个乞丐，刚才妳…，是妳唤人救了我。”
“你怎会在这？”女孩满脸疑惑，并四下环顾。
“我只是想向妳道谢，我…，我就住在里头。” 小乞丐回头用手指着布帷。
“你在里面多久了？”女孩寻思问
小乞丐忙道“刚来一会，我是翻窗进来的。”
女孩看着他，仔细的琢磨他的话，板起的脸庞逐渐松弛开。
“他们为何打你？”小女孩走到小乞丐身前，仔细打量着他，关心问。
小乞丐用手背擦拭半干的泪水，这一擦，血水搅和着泪水把自己涂成了大红的花脸。
“他们全是外地来的乞丐，要我加入他们的乞丐帮，我不肯，他们就打我，抢我讨来的东西，还不准我在这讨饭。”
小女孩轻颦眉，美丽明亮的瞳眸转了转，好奇问：“你是本地人？怎会沦为乞丐？没有亲人吗？”
小乞丐黯然道“我爹三年前得罪了蒙古人，被抓走了。我娘去大都救他，却一去不回，没了音讯，前年甲主便强占我家房地，还把我赶了出来…。”
“这儿管庙的是我爹亲戚，晚上就让我睡在这房里。”
女孩掀开布帷往里瞧了眼，紧蹙眉稍道“里面有一股异味，而且塞了这么多东西…，你亲戚没成家吗？怎不收容你？”
小乞丐解释道“他有三个子女要养…，其实有地方睡觉就很好了。”
女孩想了想，续问：“你为何不加入乞丐帮，这样不就没人欺侮你？”
“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加入他们”小乞丐激动的说
女孩：“为什么？”
小乞丐愤愤道“加入他们就得全听他们的，讨了钱要全交出去，没讨到一样不给饭吃，而且他们还教人偷东西…。”
女孩听了摇头轻吁：“这天下不太平，连做乞丐也这样难！”
沉默片刻，小乞丐问:“妳是从大都来的？看妳哭得那么伤心，是亲人过世吗？”
女孩低眉沉默了一会，黯然道“嗯，我母亲上月往生了。”
小乞丐歪着头，不解问：“既是住大都，为何老远跑来此地祭拜？”
女孩哀伤道“我娘是在这里生的，小时常来此祭拜姥姥，她虽葬在大都，但临终前嘱咐我来此焚香跪拜城隍爷和菩萨。”
小乞丐：“妳爹爹为何没来？妳没有兄弟姊妹吗？”
女孩摇头，眸光凝视着布帷上的罗汉，缓缓道“他不方便来”说着眼眶又红了。
女孩说完又回到菩萨前拜了几拜，小乞丐也跟上，跪着向地藏王磕头。
磕完头，女孩低声向菩萨许了愿，然后起身道“我该走了”说罢，她从兜里拿出一个锦囊，从囊里掏出一串铜钱。
“这个给你，这些钱够你过几个月，你要藏好。身上最多只带一个…，避开那些乞丐，不要被他们知道你有钱…。你还太小，不然这钱可以做个小生意。能一天不做乞丐就一天不做，人穷不打紧，但不要叫人瞧不起！”
女孩一口气把话说完，并拉着小乞丐的手把钱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