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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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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人的确是苏雪贞, 她仍是一袭素白绢衫,裙角绣着几枝细伶伶的青竹枝,素淡纤弱有如魏晋仕女,廊下昏黄的灯火下, 瘦削得仿佛纸片一般。一双眼睛泪光盈盈盯着皇帝, 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这时, 她身后气喘吁吁追来几个红衣女子, 见了皇帝都大惊失色, 连连请罪:“小的疏忽, 请皇上恕罪。”说着忙上前去拉人。这里面却没有之前苏雪贞随身的那名婢女, 而且这几人的气度举止,明显与寻常贵人家的婢女不同,多半就是宫里赐给苏雪贞的宫女。

    苏雪贞对她们极为抗拒, 甚至带着几分惧怕,她连连朝她们挥手拍打,焦急地呼救:“别碰我!师兄, 师兄, 皇上救我。”

    皇后很疑惑为何苏雪贞会大晚上从许府的内院跑出来,但眼下闹得跟强抢良家女似的实在难看,她朝皇帝看了一眼,皇帝沉着眉头道:“放开她。”

    那几名宫女立刻松了手, 垂首躬立。

    苏雪贞得了自由,眼中猛然迸发出光彩,她上前两步,朝皇上端庄福了一礼,楚楚可怜地含泪微笑道:“师兄,我们三年不曾见过了。”

    皇帝的神色并无波动:“你来此有何事?”冷漠中透着疏离, 纯粹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这个态度狠狠刺伤了苏雪贞,她悲怆莫名,红着眼眶控诉道:“若不是师兄胡乱指婚,我怎会被逼嫁给许丛?!”

    皇后一愣,看了眼许府屋檐下一溜烟垂挂的喜庆的红灯笼,再看看苏雪贞身上的一袭白衣和头上未嫁之女的发式,暗暗叹了口气。

    皇帝却没有这层感慨,他淡淡说道:“令尊为国子监祭酒,许丛之父则是帝师,你们本就门当户对,而许丛年纪轻轻就有功名在身,指婚给他,也不算辱没了你。”

    “不算辱没?!”苏雪贞仿佛听到一个荒诞离奇的笑话,这几个字对她来说乃是巨大的侮辱,令她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没有落下来,越发显得清冷绝俗,可怜可爱,她万般不平地控诉,“他日日只知埋在书堆里治经论典,琴棋书画一概不知,这等庸俗不堪的男子,怎堪与我相配?”

    一直只是冷淡以对的皇帝终于将眼神冰冷地沉了下来。

    苏雪贞心中一凉,不安地后退了半步。

    皇帝仍然克制,并没有将不悦的情绪化入语气里,还算平静地回道:“许丛二十三便中进士得官,乃是青年才俊。况且十年寒窗苦,一朝跃龙门。众人皆是如此。可你这一句话,将朕的满朝臣子都骂进去了。”

    苏雪贞咬了咬唇,不敢再继续微词,但满腹委屈却不吐不快:“我冰清玉洁的一个人,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是出类拔萃,满京城没有一个贵女比得上我,论孝道,我结庐三年,麻衣草鞋,哀毁骨立,够资格挣一座孝女牌坊,论为人,我并非鲁莽不懂变通,周全上下,融通内外自不在话下,论情分,我自问当年在困境中对皇上助力良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当有旧情在的。所以我实在是不明白,我处处皆是做到了完美,赢得了两殿和朝堂的赞誉,自认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为何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局?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我自幼一道学琴,情如宫商。我做梦也没想过你会对我如此薄情。”

    她越说越心酸难过,但皇帝仍是一脸冷漠,不为所动,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马车,显然他不但不屑于回应这些问话,更想要登车离开。苏雪贞心里渐渐沁出无数绝望,一点火星炸开,便将它们点燃成一片怒火海,火焰直冲脑门,烧得脑中滚烫,满是恨意。她一发狠,眼睛像铁钩一样不偏不倚刺向皇后,“为何不回答?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还是有人在师兄你面前造谣诽谤,恶意中伤我?所以你才对我如此绝情。”

    皇后被迫旁听这桩陈年公案,正满肚子不自在,被这一看就有些反感,腹诽道,你当谁愿意搭理你们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便重重一眼瞪了回去,凶神恶煞的狠模样将那柔弱的京城美才女吓得更加花容失色,但受害者戚戚环顾四周,竟无一人对这情状有半分动容,所有人都责备地看向她,一股绝望的寒气从背心腾起,升到脑中时却冷到极点化为烈火熊熊燃烧起来,苏雪贞描得浅淡的柳眉紧紧蹙起:“臣女不曾提起皇后娘娘,娘娘何故却来瞪我?莫非是娘娘心里有鬼?”

    “苏夫人。”皇帝忽然换了一个称呼。

    苏雪贞惊愕地愣住。

    在她呆滞的目光中,皇帝缓缓说道:“你既提当年旧事。朕从前的确得你家许多帮助,所以心里甚是感激,给你父亲追赠官职,赏赐金银,在你兄长孝满后就召回京中复职升官。若你需要什么奖赏也可明言。朕自问对你家的恩赏已经足够偿还当年的恩惠,并不亏欠苏家。至于其他,一则朕对夫人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亦从未说过任何令人误解的话,二则,苏夫人从来守礼自重,对年轻男子皆是一视同仁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朕很是不解,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你对朕格外情深义重了?”

    苏雪贞心头突地一跳,顿时警铃大作,脑中顿时清醒了不少,理智提醒她应该及时收手退步,情感却无比恐惧身后许府那一片内宅,她根本后退不得,但那抹半真半假的柔情已经被戳破,不能继续下去,只得咬着牙最后奋起一搏,无论是恩也好,恨也好,勾住什么是什么:“谁说不亏欠?当年秦王还在时你是个什么光景,难道皇上都忘光了?若非我父亲倾囊相授,你岂能学得琴艺入先帝的法眼?我在其中亦付出许多心血,本本琴书皆是亲手注解。这雪中送炭的恩情,岂是你轻易能敷衍过去的?当日用得上我时就处处礼遇,温柔相待,如今没了用处便一脚踢开,弃之若敝履。这就是皇上你对待故人的态度?”

    她越说越深以为然,更加挺直了腰杆,高傲又不甘地反问,一抬眼,却猛然撞进两团冰渊似的黑色里,牙齿下意识重重一合,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皇帝到此时才拿正眼看她一眼,但也只有这一眼,下一刻,他又看向了黄玉,黄玉会意,上前一步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问夫人,您上回进宫之后便屡屡出门,都去了哪些人家,做了什么?可还记得吗?”

    苏雪贞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发颤,嘴里发苦,哆哆嗦嗦地半日说不出话来,黄玉便没再等:“那小的就替夫人说了,出宫后第三天,夫人来了许府,第四天去了郑尚书府,之后接连去了好几位尚书侍郎家赴贵女间的诗会,回回皆是于人前哭诉委屈,还私下求到了几位大人面前,也是您方才的这番说辞。前段时间朝野物议沸腾,和夫人的这番努力着实脱不开干系。苏夫人,您这样不辞辛苦地四处奔走,背地里诽谤诋毁皇上和皇后,煽动朝野舆论,挑动君臣不和,若是旁人敢如此兴风作浪早就全家治罪下狱了,念在您当初的相助之情,皇上不但没有计较,反而还赏赐金银和庄院,给你指婚许府这等清贵人家,已是仁至义尽。皇上事事皆光明磊落,若你还不知好歹,再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就休怪皇上不讲情面了。”

    苏雪贞如遭雷击,浑身抖如筛糠,击中了死穴一般连连退了两步,被两个宫人搀扶住,才没有失态跌倒。

    话到这份上,真相已水落石出,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义,皇帝转身便要登车。

    这时,面如死灰的苏雪贞突然古怪地笑了两声:“仁至义尽?!说得好听,可这些所谓的赏赐到底是赏还是罚?你若真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又怎会起了那移花接木的卑劣心思?你根本是孤恩负德,忘恩负义!”

    移花接木。

    这四个字一直萦绕在皇后心头,在漫长的回程路上她始终眉头微皱,也没有说话。某个时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几乎抓到了什么,但那念头一闪即逝,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

    她专心想着事情,便没注意到马车内已经沉寂许久。

    “你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皇帝突然开口了。

    皇后一愣,就想把问题问出来,但又觉得这四个字背后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今夜已经诸多不顺,不合适在此时再雪上加霜,话到嘴边又给换掉了:“我是有点感慨,一句指婚就轻飘飘的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后半生。”

    皇帝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她不是陈玉儿。”顿了一下,又道,“在苏雪贞上回进宫之前,她的兄长才刚和慈宁殿的表外甥女定下亲事。”

    皇后陡生警觉:“太后?”这一点拨,脑中早已若隐若现的一条脉络突地全部贯通,将前后许多看似不相干的事都串联了起来,原来从苏雪贞入宫觐见,朝臣议论纳妃,乃至于之后种种事故,皆是同一人在铺垫布局。苏雪贞出现的时机甚是微妙,正是他们二人因为《琴况》一书而闹别扭的时候,而她又恰恰是书上注解的书写人,这种种巧合若说是偶然只怕鬼都不会信。以这布局来看,此女原本能起的作用应该不止于此,可惜波澜刚兴皇帝便一招指婚将她草草了结,沦为弃子,怪不得她今晚如此气急败坏。

    “可为何偏偏将她嫁入许府?她戾气这么重,岂非害人害己?”许丛那满肚子的愤恨说不得就有这新婚妻子的原因。有这个心结在,他们和许府的关系便更难以修复了。

    “那又何妨?”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竟毫不在乎,“许秉臣为人固执守旧,又志大才疏,唯一可取便是忠诚,又是师傅,所以我愿意用他,但以他的能耐,最高便是六部尚书,断无可能上到三省之位。王康一倒,中书令从缺,而许秉臣又恰好因江南之行立下功劳,有人便在此时煽动他去争,我也索性看他到底会如何,新富乍贵最是容易被迷住眼,若他能有自知之明,懂得以忠为先,日后十数年朝堂中断然少不了他一席之地。可惜许师傅他自诩功臣老臣,盲目自大,见我迟迟不升他官职,便生出怨怼,又与旁人一拍即合,以苏雪贞为借口来迫我,甚至以为可以凭借从前老师的身份来训诫我。这一来,连唯一可取的忠诚都失去了。苏雪贞说的并没有错,这指婚根本不是赏,而是罚。”

    皇后哪知其中还有这些利害,听得心惊不已,她垂眸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晚走这一遭岂不是来自讨没趣?”

    皇帝慢慢摇了摇头;“我是来确认一件事。太后的动作许师傅到底知不知情,又参与了多少。若他还执迷不悟,我不介意用这位昔日的老师来儆一儆天下。”他说得平静,但话语里暗藏的冷意却让人不寒而栗。今晚这一个来回,或许整个许府的轰然倒塌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这就是身为皇帝的心术了,多疑多思,冷酷无情,时时睁着眼睛俯视台下,权衡无数利弊,将一切掌控在手心。皇后正默然无语,忽觉一只微暖的手探了过来握住她的掌心,手指插入指缝中紧紧相扣。

    皇帝叹了口气:“你什么都想知道,但只瞥见冰山一角就又不开心了。”

    皇后索性顺势歪靠在他肩上:“成王败寇与人无尤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会心慈手软给你添乱。——那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眼下这局面越发麻烦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等。”

    她惊讶地抬起头:“等?”

    说等果然就等,第二日休沐日,他连奏折都不管了,陪着皇后在紫宸殿消磨了一日,捧了一本书在旁边看她对几处士殿的武官训诫调遣。皇后将羽林内卫里的武官一口气撸掉好几十个,正是缺人的时候,而内卫负责宫禁事务,职责重大,必须尽快填补上窟窿,她除了从原职务的副职里选人提拔外,还打算从几大士殿的亲卫里抽调出人去,横竖这几处地方尤其是紫宸殿的羽林卫都是被筛过许多遍的,纵有那么几根旁逸斜出的枝条,剩下的也还是比别处更可靠能干些。只是要从皇帝身畔调去别处,虽升官品,实则是明升暗降,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诚然因为旁边坐了一尊大佛的关系,凡是被问到的人都是恭恭敬敬地满口答应,决无异议,但皇后能看出真正愿意出去的人并不多。

    好容易将这一百几十人谈话了一半,便已是夕阳西下。皇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忙叫摆晚膳,待用完膳便是掌灯,看一眼外头天色,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旁边这个人居然窝了一整天都没出屋子,明天就要早朝了,他竟半点都不着急。

    “你……”她正要问,就见他放下擦拭唇角的巾帕,道:“时辰到,该走了。”

    “去哪儿?”皇后问。

    “还有几家重臣,勋贵家里都该去到。”

    皇后有些咂摸出味道来了:“你是想白天按兵不动,等到晚上再偷偷去各家使力?”见对方点头承认,她想了想,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那相公你慢走,为妻今天累了一天,困乏得很,就不陪你去撞南墙了。”

    听了这幸灾乐祸的揶揄,皇帝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他慢条斯理地起身走近,略微弯下腰去抬起她的脸端详,“眼下都发青了,就好好歇息吧。”说罢,脚步匆匆走了。

    见他走远,皇后捂嘴打了个哈欠,吩咐:“收拾一下,洗澡去。”结果蹭了一手滑腻,低头一看,手上竟全是黏糊糊的,再摸摸脸上,果然也是粘稠一片,还隐隐散发着莲子羹的香甜,她一愣,看了眼桌上那道残羹,哭笑不得:“小心眼。”

    或许皇后真是个神算子,这一晚的确又是无功而返,臣子们皆是口径一致地劝说皇帝,且隐晦地表示支持太后。朝中的情势越加严峻,重臣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在了太后那一方,第二天早朝上会有什么场景已经可想而知。

    阴云仿佛笼罩在紫宸殿顶,来往的內侍宫人皆是忧心忡忡。

    次日正更衣准备上朝,突然从前朝传来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皇后眉头皱紧,“太后命人封了门?”

    那送消息的內侍道:“是。小的亲眼所见,慈宁殿的几个內侍守着前朝大臣们进太极殿的门,关着门不让人进,说要等皇上到了,他们去清了太后来,才准大臣们入太极殿。”

    皇后几乎想笑:“这是准备守株待兔,还是关门放狗呢?”她看了眼正整理冠带的皇帝,“又或者,是想瓮中捉鳖?”

    皇帝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随手解了內侍们刚系好的玉带丢回托盘上:“知会百官,今日不早朝了。”

    消息传到太极门前,百官一片哗然,众人都看出这两位神仙谁都没有后退的意思,是打定了士意要对抗到底的。这下可真是要越闹越大了。

    “罢朝?”太后难得在寅时便早起梳妆,正犯困,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了不少,冷笑道,“果然是随了他亲娘,缩头乌龟的种子。可逃得过初一,还能逃过十五?哀家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上朝?但凡敢有这士意,不用哀家动手,百官的口水都能将他淹了。”

    內侍笑道:“还有一事,听前朝的几位大臣私下说,昨夜皇上又去了两位重臣和勋贵家里,还是无果而终。”

    太后越发得意:“怪不得今日使性子不上朝,原来是晚上接连碰壁吃瘪,脸面上挂不住了。他不是一向很轻狂么,事事以他那皇后为先,捅了无数错处都还是护着。如今终于得罪了满朝文武,大家伙合起伙来不搭理他,这不是活该嘛。”

    內侍又道:“不过小的回来路上遇见了中书令王度大人,他专程拜托小的劝谏太后,不要太过,适可而止为好。”

    太后立刻恼了:“他懂什么?如今皇帝不得人心,正是哀家趁热打铁的好时候,王度这没胆气的东西,前日哀家的大事,他却临阵脱逃,根本不上朝为哀家助阵。既然他这个做弟弟的不肯帮哀家,现在也没资格来说三道四。”话虽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长信殿可有传出来什么话?”

    底下人摇头:“长信殿这几日仍是诵经念佛,殿门紧闭。”

    “那就好。”太后满意点头,“连她都不做声了,看别人谁还敢置喙?你们尽管给哀家把太极殿堵好,除非皇帝来求哀家,否则绝不准开门。”

    原本就没有平息的舆论因为罢朝而再度沸腾起来,朝野内外皆是沸沸扬扬。就连元极宫内也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內侍宫人们交头接耳,私语纷纷,处处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惶惑。

    整座宫里大概只有紫宸殿这个风暴中心仍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干着自己的事。

    皇后按着花名册接续把亲卫的剩下一半也给见过面认过人,终于囫囵忙完,又到了太阳落山。

    “今晚又要出宫?”她狠狠灌了一杯茶,问。

    皇帝目光仍放在书本上:“不错。”

    不用说,多半又是准备去撞一撞了。也不知这夜夜撞南墙到底有什么趣。皇后思量一番,叹气:“总这么僵持着,朝堂上下都不能好好理政,岂不是耽误国家大事?”

    皇帝翻过一页,并不着急:“若真是这样下去,最该急的不是我,会是慈宁殿。”

    “为何?”皇后亲自提了茶壶过来给他斟茶,不解问道。

    “你忘了,再过十来日就是文贤太子的追封礼,若是因为太后封锁宫门,朝堂诸事延误,追封礼必然也不能如期。这次错过了吉期,焉知有没有下一次。”

    皇后心里豁然一开,恍然道:“原来你是在用拖字诀,想让太后自己收手。”追封文贤太子本就是皇帝额外给予太后和亡兄的恩泽,现下却被太后借机闹出嗣子文章。她恩将仇报,皇帝不妨也出尔反尔,将这恩泽给收回。到时候跳脚的就该变成太后了。

    道理虽能说清楚,但皇后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太后为何半点这方面的顾忌也没有,在这个节骨眼这么闹将起来。她就从不担心你会用这个反击吗?”

    “君子欺之以方。”皇帝目光半垂,缓缓沿着文字移动,“我从前言出必行,一字千钧。或许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他虽然神色如常,但皇后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这方法能出其不意反将太后一军,却是违背他自己素来的原则,她略一思索,推了推他的肩膀,道:“那这样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逼你言而无信的,这一次就算在我头上好了,总归我虱子多了不愁。”

    皇帝忍俊不禁,眼睛终于舍得离开书册,他将人拉到膝上,仰着头看她:“阿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家相公从来都不是君子,又怎会怕别人知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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