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或许是气还未消, 当夜皇帝不曾回来。皇后从掌灯等到深夜,宫门依旧寂静一片。她恹恹地遣散了宫人和内侍,吹灯入睡。但往日舒适的床榻今夜却难以入眠, 她有一腔的话,却不知该对谁说,更不知该怎么说。
皇后自虐般反复煎熬,胸口气血翻腾,总不肯消下去,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被她硬咽了下去。若再继续这样,恐怕今晚就要发病。她定了定神,坐起身, 摸到墙角一处矮柜, 从最里面取出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半满的月已经西沉,天上只剩大片繁星如恒河沙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飘过, 守卫紫宸殿的侍卫却连半分也没有察觉,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她的身法已恢复了七八成,比之前胜了十倍不止。紫宸殿在眼皮底下,各处布防早烂熟于胸, 皇后轻而易举就摸了出去。
她在屋檐间轻轻跳跃, 兔起鹘落,声音极轻微, 仿佛一只猫儿轻巧窜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直到翻入太极殿内,此地处处布防,几乎水泼不入, 她不熟悉,便不敢再冒险进入,只得找了一处利于隐蔽的屋檐,窝在翘脚边,远远分辨着之前那间卧房的位置。
倒也不难找,那处殿室灯火通明,门前立着许多内侍。近来前朝事多,这人又故态复萌,开始熬夜了。但那些姜香都被她扔了,他想提神,便只能用浓茶之类,好歹不那么伤身。
夏夜炎热,虽然在屋顶有阵阵凉风,但还是很快便汗湿夹背,她极其畏热,无凉不欢,每日恨不得长在满是凉意的室内,但现在却一点也不在于这点热,做了第七只蹲兽,静静守在屋角之上,星河低垂,月再东升,终于,那间屋子有了动静,从内出来了一个人,大约是黄玉,对着门外内侍吩咐了几句,外头的人便开始动了起来。皇后以为这是要准备洗漱歇息,谁知,远远隔着两道墙的宫道上,竟然来了一乘辇轿。
这下可不得了,要被逮个正着了,皇后大吃一惊,忙直起身,手不经意按到垂脊上,“咔嚓”按断了一个蹲兽,也不知是六兽中的哪一只,她顾不得多想,匆忙忙把蹲兽立回原处,火烧屁股一样蹿下屋脊,一阵风似的溜了。
用了毕生最大的本事施展身法,好容易到了紫宸殿,背上湿透得能拧出水来,她一头扎进浴房,幸而还有一桶未用的凉水,便匆忙脱衣淋浴,草草擦洗了一番,换上浴房备着的中衣裙,热燥了一晚,早就十分不适,到这时心神微松,便忍不住一口血吐在夜行衣上。匆忙漱了口,将衣服卷成一团胡乱找个墙角塞了进去。此时宫门前已经隐隐有些人声传来,她立刻跳起来,循着熟悉的旧路三两下跳回了紫宸殿,从西侧间翻窗而入,再疾速穿过正殿,逃一般跑回了东侧间,跳上了床缩到墙角。
外间有灯火亮起,约莫一刻钟后才有人绕过屏风转了进来,他吹熄灯火,躺在了旁边。这人怕黑,从前但凡睡觉,必要亮灯,如今这习惯也彻底改了。
皇后开心地翻了个身,摸索着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前,暗暗叹道,罢了,管日后是哪些女人呢,总归现在只是小爷一个人的,能多占一天就赚一天。
皇帝轻叹,用另一只手去抚她的长发,却意外地摸到发尾的一片水迹,似乎还有几分浴房澡豆的香气。他有些疑惑,正想发问,鼻端萦绕的澡豆气息里隐约夹杂着一丝腥甜。
他喉头动了动,艰难地把话又咽了回去。只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合上了眼。
皇后原以为这人既然回来,就是既往不咎的意思,谁知第二第三日,照旧是异常忙碌,白日也不曾再回来,除了夜里会回殿睡觉以外,几乎见不到人。若不是还晓得归宿,怕是皇后都要怀疑他在前朝被什么人吸了魂,所以态度陡变呢。
这日蛮族使臣入京,听说京城因此异常热闹,巷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小鹊十分不解:“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吗?为何如此稀奇?”
阿未道:“听说蛮族人是灰眼睛,像灰晶石一样晶莹剔透,而且高鼻深目,与我们不同,大家伙平日都没见过,便想去看看新鲜。”
皇后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阿未笑道:“殿下想必是昔日见惯了,所以不稀奇。”
皇后摇摇头,翻了一页书:“平日若见到活人,便是要倒霉了。长此以往,便不怎么喜欢见到活的蛮人。”
阿未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什么。
这时,外头进来个内侍,笑道:“殿下,蛮族使臣左贤王已经到了京内驿馆,下午会前朝觐见,他随行带了一位夫人,想要谒见皇后,下午会一同入宫。”
皇后合上书,笑了:“都入了京了,才第一次听说还有女眷要请见的。他们倒是喜欢出其不意。此事本宫知道了,会吩咐他们准备的。”
因椒房殿尚未修缮妥当,而紫宸殿乃是帝王居所,在正殿召见内眷不妥当,皇后便命人收拾了偏殿的正殿,在那里召见。
左贤王夫人身量修长,穿着半袖的蛮服,半截手臂露在外面,肤色白得泛蓝,如同霜雪堆成,隐隐能看到蓝色的血管,这样热的天,她的侍女额头冒汗,唯独她自己神清气爽,半点汗都看不到,修长的眉毛,琉璃灰色晶莹剔透的眼珠,从眉眼来看定是个美人,偏偏一幅绣着米珠花朵的面纱遮住了脸,看不出真正的容貌。
“容貌都是父母所赐,怎么夫人却不敢直面他人?”皇后笑吟吟道。
左贤王夫人深深弯腰行了一礼,说着夹生的乾话:“相貌丑陋,不敢惊到乾朝皇后殿下。”
皇后笑笑,没有强求:“赐座。”
内侍们奉上新茶,既然蒙了面,便饮不了茶,左贤王夫人将茶捧在手上,用碗盖拨了拨茶叶,姿态娴熟,并非荒蛮之地不识礼数之人的做派。皇后有些惊讶,但转而一想,死去老蛮王的王后留真是乾人,虽不知底细,但必定是出身名门,有她在蛮族,想必能多少熏陶一番·。
“本宫在西北长大,说起来与你们还是多年的邻居,你们既然抱着诚意前来,本宫自然以礼待之,夫人在京里的这段时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要见外就好。”
左贤王夫人含笑看着她说客套话的样子:“我来此,只是想见一见乾朝皇后,既然已经见到了,就没有别的需求了。”
皇后总觉得她微笑时眉眼间的轮廓十分熟悉,疑惑道:“你……”
这时,小满匆匆走了进来,看了看殿中还算和谐的情景,有些放下心来。他凑了近来,低声问:“这蛮女可曾为难殿下?”
“不曾。”皇后有些奇怪,“你为何如此问?难道左贤王在前朝做了什么妖?”
小满眉头拧起来:“那左贤王拿出一份国书,进献给皇上,但鸿胪寺根本无人认识其中的字,正有些尴尬呢。”
皇后笑了:“这可是开玩笑了,蛮人根本没有文字,何来国书——”她猛然一顿,瞳孔微缩。她的话并不完全正确,蛮族曾经有过文字的,是十多年前四王子刻莫所造,他甚至还想在蛮族推广开来,但最后,被蛮人贵族以“只有乾朝这等缺乏信义的羔羊之国才需要文字,蛮人说的话比文字更刚硬更有力量”的理由抵制了,即便老蛮王宠爱他,强行推行了四五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若真要论,也可以说蛮人的确有文字。但这文字潦草收场,唯有贵族家的子弟学过一些,一百个蛮人里都未必有一个人认识。更不用说乾人了。如今却用来写成国书递呈乾朝,这不是刻意为难又是什么?
皇后侧头问:“左贤王的侍从里,可有一个容貌俊秀,长相与乾人类似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
小满摇了摇头:“并不曾有。他的侍从个个人高马大,没有这样的人。——既然这蛮女不曾为难殿下,那小的依旧回前朝去了。”
皇后失笑:“你这样火急火燎跑过来,难道是有人担心我一生气把这蛮女揍一顿么?”
小满一脸被戳破的尴尬,忙打个哈哈,就要离去,被皇后揪住后领:“且慢,我随你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但看一眼下面坐的左贤王夫人,她皱了皱眉,“今日有要事,恐不能多多款待夫人了。”
左贤王夫人笑道:“殿下若忙,还请自便。我这就告退。”
待她离开,皇后方匆匆出门登辇,要往前朝去。
路上小满奇道:“殿下怎么也去?难道认识那字?”
皇后笑道:“虽然不认识,但胡搅蛮缠可是我的强项。左贤王既然不给我们面子,我们自然也要有来有往。”
小满听得心里打鼓,皇后当日紫宸殿戏弄梁王世子的过往他可是全程参与的,那一锅粥般的场景这辈子都忘不了:“您还是留在这里,不要去了吧。”
皇后哪里猜不出他想的是什么,好气又好笑:“你瞎担心什么,你家殿下哪次把事情弄砸过?”
小满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没有,他立刻就放了心,点头哈腰地反而催了起来:“那殿下咱们快些去。”
皇后坐在辇轿上,不慌不忙:“急什么,等等。”
只见阿未抱着一团衣物,从紫宸殿内撒腿狂奔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跟着上了凤辇,顺手拉上纱帘。两个人也不知在里面折腾什么,等到了太极殿后,纱帘一拉,一个身穿襕衫,头戴书生巾的男子跳了下来:“走吧。”
皇后穿的这一身,白底黑缘,正是端午夜皇帝微服出巡所穿的衣着,她只比皇帝略矮些许,将腰带系紧,再往上整理一番,倒也看不出来。的的确确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眉眼间透着英气,倒和男装相得益彰,还添了几分飒爽风流。
小满看得既心痒好奇,又担惊受怕,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半推半就,听从皇后的安排了。
太极殿内,方昊和几个熟悉蛮族事务的将领和鸿胪寺官员都凑在一处看了那国书,但无人认出半字。
他往前一步:“回皇上,臣在边关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蛮人有文字。这国书上的,也并非西域任何一国的文字。”方良出身草根,深知知己知彼的重要,特地请了人教导儿子们诸国语言,所以不但蛮语,就是西域几个小国的语言方昊也能认出许多。
“哈!”坐在旁边的左贤王冷笑一声,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鸿胪寺负责翻译的官员抹了把汗:“左贤王说,这的确是蛮人的文字,大乾一向自诩人才众多,怎么连个识字的都没有?难道,难道……都是睁眼瞎?”
方昊捏紧笏板,眼神十分不善:“左贤王远道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用此戏弄我等?”他与左贤王是老相识,战场上交手数次,他腰腹尚有左贤王砍下的旧伤,而左贤王右手缺少的小指也是他的杰作。有来有往,旗鼓相当,故而气势上并不弱半分。
左贤王瞪眼看着他,冷哼一声,又是一串咕噜噜,他分明听得懂乾话,却不肯说,非要绕一个圈子经翻译官员的口说出来:“国书便是国书,若……若贵国无人识得,那便是辜负了大蛮的诚意。又哪里敢自称礼仪之邦?”翻译官员竭尽全力把粗鄙之语修饰得文雅顺耳一些,急得满头汗。左贤王却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饮了口水。
这口水刚入口,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突然咔嚓一声,他身下椅子的一只脚突然往内一折,椅子瞬间就往后仰倒,他本就靠着椅背半仰着,又生得膘肥体壮,一时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往后一摔,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口里的水没掌住,喷泉般喷了出来,刚好淋了自己一身,他的侍从们顿时警觉,纷纷抽出弯刀围在四周。朝中官员忙往旁边退避,因特准他们带刀入内,羽林卫也跟进来不少,此时纷纷抽刀与他们对峙。
左贤王出了个大丑,他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喊道:“是谁暗算我?!”怀疑的目光第一个看向方昊,但方昊从方才到现在都是双手紧握笏板不曾动过,根本没有机会施暗器。他扫了一圈,看谁都觉得十分可疑,却没有证据。
侍从们搜索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左贤王便将怀疑的目光扫向了高台上的皇帝,冷笑不止:“这就是乾人的待客之道?”
“噗嗤。”这时,一声笑声从殿外传来,分明极轻又极远,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耳内。
方昊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皇帝动了动,似乎想站起来,但还是稳住身,只冲黄玉使了个眼色。
黄玉会意,忙高声道:“殿外是何人?”
小满白着脸,颤巍巍迈入殿:“回,回皇上,小的方才遇见了太妃娘娘的侄子,陈公子说……说他碰巧识得蛮文,便自告奋勇来为皇上效力。”
陈玉儿前两日的确出宫了,陈家却并未来人,她的父亲兄弟几乎当没有她这个人,是定远侯府的马车将她接走的。皇后想到此事,便假借他家名字来用一用,毕竟方家人口单薄,纵然想编,也编不出一口人来。
“宣。”
“陈”公子听得声音,便拂平两袖,潇洒地大步迈入殿内。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后生缓步而来,在殿内下跪拜倒行礼,口称万岁。
其实这些日子她别说下跪,就连做做样子的福身都不肯再做,横竖皇帝不介意,加上最叨叨的宋妈妈不在身边,她更是乐得自在,阿乙背后倒是劝过,但皇后只是笑道,谁见过夫妻之间,做妻子的日日要行礼的,到底不肯。但今日这一番行礼倒是行云流水,毕恭毕敬,没有半分不愿意。皇帝没叫起,她便低头跪在那里。
“平身。”皇帝平静地扫了小满一眼,他哆嗦了一下,忙过去要扶人。
“陈”公子不用人扶,自己就起来了:“谢圣上。”嗓子也不知是如何伪装的,略显粗厚,雌雄莫辨。她没有耳洞,襕衫又十分宽松,单看外表,一时倒真像个俊秀得过分的美貌男子。
“你方才笑什么?”左贤王还记着一笑之仇,瓮声瓮气道。
“小可是笑,左贤王阁下十分英武,或许是那椅子难以承受左贤王山一般的雄姿,所以下跪一腿以示尊敬。”
左贤王浓眉皱起,并没听懂,旁边倒是有大臣听懂了,忙举袖掩面遮住笑意。
“你到底说什么!”左贤王察觉出异样,忙喝道。
“尊驾太壮,把椅子压垮了。”皇后十分光棍地直说了。
这下“噗嗤”“噗嗤”,大臣堆里冒出好几声没忍住的笑声。
左贤王鼻子直喷气:“混蛋!”身形壮硕如塔是他最自豪的事之一,因为有这样的体型,他的力气是蛮人里数一数二的大,如此才能一路过关斩将杀掉诸多异母兄弟,成为左贤王。这等骄傲岂容别人嘲笑。他重重一跺脚,伸手去抓对方脖颈。
“放肆!”皇帝一拍御案。方昊已经一掌击去,挑开了他的手,沉声道:“左贤王,你到底是来递国书还是来下战书?”
左贤王指着皇后:“是他无礼在先。”
皇后仍旧从容不迫,微微笑道:“小可话才说了一半,左贤王何必动怒。其实我的意思是,唯有北地草原广袤,牛羊丰壮,才能养得出左贤王这般英武的人物,让小可好生羡慕。我大乾位处南方,多山地丘陵,缺少宽阔的牧场,所以马匹的脚力不及蛮马,骑兵单兵实力也多有不如,以至于小可每每想到蛮族茫茫的草原、成群的马匹和魁梧的士兵,都羡慕得流口水。”
左贤王的乾话本就不大灵光,这下更是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皇后一笑:“称赞你强壮伟岸,是难得的勇士。”
她纵然化作男装,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这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柔化了眉际一缕锐刺般的锋芒,比之从前,竟多出几分入骨而不自知的妩媚,令人怦然心动。
左贤王心头一荡,哈哈大笑了两声:“你们乾人的男子,都是如此娇柔貌美的吗?”
方昊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忙正色道:“陈……公子,你说你识得蛮文,可是真的?”
皇后微躬身:“不敢。小可年少时游历西北,曾借住在一位老货商家中,他会蛮文,我一时好奇,也跟着学了两个月,认得一些。”
左贤王嗤之以鼻:“谎话。这文字唯有蛮人贵族才懂,区区一个货商,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方昊也是将信将疑,但既然妹妹已经出了这个头,他就照了她的话去做,将国书递给她。
皇后煞有介事地将写在羊皮上的国书捧在手中,从上而下仔细看过,笑道:“国书内容是,新任蛮王拔山致敬大乾皇帝,拔山王有意两国修好,暂停边境干戈,故特命左贤王塔都为使臣拜访大乾,稍后将奉上良马八百匹为礼,以表达诚挚的敬意和修好的诚意。更希望以此能换回三百匹丝绸,一百箱上等砖茶和三百斤各色珍贵药材。”
“胡说!分明是五十匹,何来的八百匹?!”左贤王怒道。
旁边有礼部大臣惊道:“左贤王昨日分明说的是五百匹马,怎的一夜过去,就变成五十匹了?”
“原来左贤王是打算空手套白狼,白白戏耍我等?!”
众臣哗然。
左贤王脸皮奇厚,即便被当场拆穿,也仍旧面不改色,反冲着“陈”公子嚷嚷:“你根本不懂蛮文,根本是胡言乱语。”
“陈”公子一脸茫然,指着羊皮上一处字迹,疑惑道:“难道是小可看错了?这分明是八百匹马,左贤王阁下若不信,自己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左贤王连学都没学过,哪里认得这字是什么意思,他笃定“陈”公子是奸诈刁滑,故意使诈来诓骗蛮人财物,更将其之前的言语动作都视为不安好心,勇敢高贵的蛮人勇士被一只软弱的羔羊耍弄,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怒从心起,一言不合,也顾不得什么美人不美人,娇柔不娇柔,一把抽出腰间弯刀,狠狠一刀劈了下来。
方昊早有防备,正要去拦,旁边一个侍从斜刺里一刀朝他脸上削过来,他下意识歪了一下头,便来不及去救妹妹。
皇后站在原处,唇角挂着一丝奇诡的笑,根本没有闪躲。待那一刀劈下,她身子略一偏,一手格挡,一手使了个巧劲,一道极快的虚影闪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刀竟落到了她手中,她左手掐住左贤王虎口几处穴位,扭开他的手,右手反手一刀架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