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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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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也走到观景台边, 望着宽广水面,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微微的热意:“我今日晨起无聊, 借了几本皇家档记翻了翻。发现大乾皇室素来以主支为贵,旁支无论命名或是封号,都极为遵规守矩。似梁王家这般,两个子女封号皆犯讳的,从未有过先例。”

    “寿安郡主年长,定封号在先, 这也罢了。乐安县公比你小了六岁,他出世之时,你名讳齿序早已定下。梁王家却还执意让新生子用皇子名做封号。新帝登基两载, 虽说允许民间犯讳, 但他家却也不曾主动奏请更换。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陈玉儿不过是个胆小软弱的普通姑娘, 梁王府的风浪, 恐怕她经不住。”

    皇后虽说于日常之事粗枝大叶,可一旦细起来,也是抽丝剥茧,心细如发, 皇帝并没有很意外:“正因为会有风浪, 才要提前安定。她是太妃的亲侄女,与朕有血缘之亲, 由她嫁入梁王府以作安抚,再合适不过。但凡她品貌更佳,登得大雅之堂,此事不会等到今日。如今长信殿开口, 自是再好不过。既然身为陈氏女,就该为父母亲族分忧。长生成婚,朕必定加封他为郡王以作贺礼,而她则贵为王妃。自登基后,朕只施恩于王氏,并未恩赏陈氏一族,她若成郡王妃,有了身份,朕亦能名正言顺封赏她父母兄弟,有如此多的益处,经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愣了一愣,哑然失笑:“原来皇帝陛下如此深谋远虑。这般说来,真是数全其美。可惜如今覆水难收,说什么也晚了。”她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一派轻松惬意,半点惋惜之色都没有。

    皇帝也是一笑,笑声里竟少见的多了几分讽意:“若朕极力成就此事,你猜长信殿是会反对,还是会当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皇后心一揪,猛地扭头看去,怒道:“你……”

    皇帝挪开视线,漠然地看回前方:“皇后,你的确聪明,但用在这后宫之中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小聪明。有时这小聪明能成事,但若目光短浅,心无大局,又自以为是,那便只能坏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扬长而去。

    皇后鼻子都要气歪了,恨不住冲着他背影挥几拳。小鹊跑了过来,见她一幅火冒三丈的样子,奇道:“皇上就这么走了?都要晚膳了,他怎么不带你一道回去用膳?”

    这话太戳心,皇后拒绝搭理她,一把拉了陈玉儿:“玉儿,快说你的情郎是谁。若他今日提亲,我就充做你的长辈直接应了。你定下了人家,他们也未必真能夺人之妻。”

    陈玉儿惊慌地睁大眼。皇后有些急:“没时间解释了。你快说呀。”

    陈玉儿十分为难地咬了咬唇,道:“他,他不曾对我说过什么。只……只是收了我做的鞋子和香囊。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

    “连香囊都收了,怎么不算?”端午夜才刚过去,皇后对香囊这个东西简直太敏感了。

    陈玉儿得她肯定,才终于有了些底气,她吞了吞口水,道:“其实……其实殿下早就认识他了。”

    “那日皇上受伤,殿下让我去太医院请他,守门的药童不认识我不让进,我急得直哭,是他替我解了围。”

    “后来常去太医院请他来诊脉,就认识了。”

    “他医术极好,是有真本事的。人也和善,每次我问他问题,他都耐心教我,从不嫌弃我笨。”

    “再后来在桃林遇见,发现他被贬为药师,越发清苦。我心里认他是半个老师,就常去桃林帮忙……”

    陈玉儿粉面泛红,絮絮说着过往,引着皇后往桃林去:“这几日下午他们会去桃林采桃枝入药。此刻他多半也在那里。”

    皇后将心中怫郁压了下去,尽力轻松一些:“怪不得上回见你和他十分热络,我还纳闷呢,果然早有渊源。话说这桃林倒也可怜,被摘了桃胶不说,还得再少些枝枝叶叶,好让人能借此成双成对。”

    陈玉儿本就是情窦初开,顿时羞得垂下了头。

    到了桃林深处,果然一个灰袍男子垂头丧气坐在老桃树根上,听见脚步声,忙抬起头来。

    正是李末本人。

    皇后有意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年岁似已不小,容貌寻常,因常年被排挤打压,好容易拔了次尖却又被一闷棍打回原形,人变得更加木讷,全身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畏缩怯弱,与少年潇洒的乐安县公完全一个地里,一个天上,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两个人。但陈玉儿一见他,立刻露出了笑容,整个人都明媚活泼了。因着这发自内心的笑,皇后也愿意成全他们。

    见皇后居然也在,他脸色一变,忙站起身,期期艾艾问道:“难道又出事了?”

    皇后一笑,开门见山地指着陈玉儿道:“李太医,你可愿娶她为妻?”

    李末脸色煞白,扑通跪了下来:“殿下冤枉,陈姑娘乃福寿宫亲眷,身份尊贵,微臣绝不敢有此妄想。”

    冤枉?!他这反应,诚惶诚恐,竭力表白撇清,半点不像有情人被人洞穿心事的样子。

    陈玉儿傻了。

    事态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峰回路转,却是通向一处死胡同。皇后暗道不妙,忙问:“当真半分心意也无?”

    李末摇头:“微臣绝不敢欺瞒殿下。”他看了陈玉儿一眼,垂下头道,“陈姑娘潜心医术,于医道上颇有慧根,微臣有惜才之意。但若论其他心思,那是绝不敢有半分僭越的。”

    陈玉儿声音发颤,哽咽道:“你……你果然对我无心?”

    李末头埋在胸前,缓缓摇了摇头,似有些启齿艰难:“其实,其实我在老家早已娶妻。”

    这话恍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最后的一点指望劈成了焦炭,难堪到极点。

    她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去拒绝太皇太后,不但得罪了陈太妃乃至梁王府,甚至赔上了名声,将自己卑微到尘土里,结果却落得这么个可笑的结局。原来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这情何以堪。

    陈玉儿的眼泪刷地流下来,羞耻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把自己活埋了。皇后忙道:“小鹊先带玉儿去林子口,我有两句话想单独问一问李太医。”

    待她们离去,皇后俯视着他,并不叫他起来:“李太医贵庚?”

    “二十有七。”

    “几时娶的妻?”

    “这……”

    他吞吞吐吐,皇后也懒得细问:“你比玉儿大了近十岁,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她方才提到你时眼睛都发亮,本宫不信你平日看不出端倪。”

    李末无言以对。

    “若以恶意来揣度,不外乎你是故意装傻骗人家小姑娘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者看中她身份所以别有所图。但素日观你尚算医者仁心,我不愿将人想得太坏。”

    皇后疲倦地叹了口气,“以今日为始,一个月后你自请出宫。今日只当我们没见过面,也没说过任何话。日后你也不要再见她。这是保玉儿,也是保你。你若聪明,便照做吧。”

    她意兴阑珊地转身要走。

    “殿下。”李末提醒道,“殿下你的病……”

    皇后脚步一顿,索然道:“你把药方留好就是。总归是绝症,有没有你并无区别。”

    这一天大起大落,一颗心时时悬起,最后重重落地摔个粉碎,铩羽而归。回宫路上,陈玉儿已是万念俱灰,连泪水都干了。

    小鹊试着安抚她:“不然我们回头去找长信殿,说你愿意嫁给县公了。这样总还不至于太亏。”

    陈玉儿木然地摇了摇头。皇后气笑了:“这是什么馊主意。又不是货比两家盘划算不划算,情爱上的事岂能随意更改的。”

    但说来说去,她自己的经验也不足为道,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情场失意的小姑娘。此外,她还提着心,担忧皇帝当真动了性子要促成那桩婚事。回到殿里,才发现那人居然连晚膳也没用,直接去了前朝。

    听说他还在殿中等了片刻,一直不见人回才冷着脸离开。皇后顿觉有些愧疚,她一心想救助陈玉儿,倒把他忽略了。

    守着孤灯直到深夜,仍不见人回,多半已歇在太极殿。

    皇后有些不开心,将那小印取出来,仍旧在手心盖了一个章 ,凑在灯下细看了许久印文,方叹了口气,吹灯入睡。

    正迷迷糊糊间,隐约察觉黑暗里有光亮起,有人走了进来,躺在身边。

    皇后还在半梦半醒,只模糊觉得心头一松,顿觉轻快,她翻了个身,习惯性将手臂搭到那人腰上。

    对方握起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甩回来。

    皇后立刻清醒了,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又把手搭上去。对方再握,——这次提不动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索性翻身朝外。

    皇后嘿嘿一笑,凑了上去:“晚膳吃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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