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夜的灯火

    路边两侧大片黑魆魆的森林，鲜明地映在夜空上，就仿佛近在眼前。小雨绵绵，下了一个多小时，打湿了路面，在暖融融的空气中飘散，而这雨中亮着烛火的大院，雨中更增添几分寂静和凝重不动。蒙上水汽的星辰，在幽暗的夜空中颤动。在灯火通明的大院内，是望天城三大家族的族长，他们在等，想要看看周家如何出招，以便想好拆招的套路。屋中的灯火随着吹进来的风一下一下地晃动，在这深夜当中，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还在不断地增大，显出了一丝丝雷鸣，划破黑夜的天空，带着光明转瞬即逝。黑夜小院中，滴滴答答的雨声，犹如命运的钟声，敲在三人的心头，直到院中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们的心情才稍稍安定下来，但没过多久，心跳就变得更加糟糕了。他们不知道带来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如同黑夜，寂静与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比雨声更加醒目，比雨声更加急促，掀起地面一阵又一阵的浪花。终于，脚步停了下来，传来一声“嘎吱”的开门声，披蓑衣带斗笠的年轻小厮微微低头。不敢正视房中三人，低声细语地说道：

    “没有任何动静。”

    三人齐齐起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全是惊愕与不知所措。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钱家家主再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相同的回答。再次陷入沉寂——也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久，赵家家主率先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另外两位家主也坐下人，随后对着门口的小厮摆手，让其出去并关上房门。这时候，又是一波沉寂，风声裹挟着雨声，越来越猛烈，赵家家主向椅子背重重地靠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怎么都哭丧着脸，没有事情发声，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呀！周家不作为，但是信誉却在一天天的下降，现在周家就像是抱着一颗定时炸弹，想要跑过来与我们同归于尽，或者把炸弹丢给我们。今天周家没有动静，也就是说周家站在原地不动，既没有丢出手中炸弹，也没有想着跑来与我们同归于尽。周家在纯纯地消耗时间，等到炸弹爆炸，他们就完全输了。”

    孙正业微微点头，听着觉得赵家家主的话非常有道理，天性比较豪放的他，也就没有太过于深入地去想，只是默默点头，选择支持赵家家主的说法。但是一旁的钱家家主可不是好忽悠的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疑惑地望着赵家家主，可对方摆出一副毫不担心且十分自信的模样，着实把他给迷惑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然也无法摇头否认赵家家主的说话。雷声一阵接着一阵，大雨倾盆而至，把孙家家主心中的疑惑也是洗得一干二净，说出了肯定的话语。达成一致的意见，三人相视一笑，皆是点了点头。赵家家主瞧了瞧窗外的天色，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天色正好，适合去拆拆周家的台子。先前雇佣的那些人，先拿出一部分，今天晚上去周家门口，先闹上一波事情。至于内容——就说周家不守信用，钱钱不还。诸如此类，都可以。”

    雷声还在继续，不曾停歇片刻，雨也是从最开始的微风细雨，变成了狂风暴雨。这种天气，是那个人最喜欢的天气。通常在这个时候，她都会出来走走，撑着一柄红伞，穿着一袭红衣，在大雨中缓缓前行。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净明殿的红衣判官。可是今夜不同，还有人想要在狂风暴雨中漫步，她们站在屋檐下，手中拿着伞，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踏入了暴雨当中。自从有了上次的猜测之后，玉瑾和青莲就一直在寻找红衣判官，两人都知道红衣判官喜欢下雨天的夜晚，会在大雨的夜晚走动。但是凭借红衣判官的实力，自然是能早早地发现他人，归根到底，还是牙婆红衣判官愿意见面。而两人有着这个信心，准确来说是青莲有这个信心，因为她曾经与红衣判官有过一项约定。她相信对方不会食言。雨水冲刷地面，拍打着树叶，风声呼呼不停，玉瑾拉着青莲的小手，在黑夜之中摸索。他们没有带油灯，因为即便带了，也挡不住这狂风暴雨，很快就会熄灭。他们在黑夜中不断摸索，一步一步走的很小心，想要找到红衣判官。可是黑夜实在是太黑了，为了突如其来的闪电会带来一线光明，其余时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她们很难找到红衣判官，只能等红衣判官来找她们。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没走出多远，他们便望见了黑夜中的一袭红伞，随后是红衣，一个人影显露出来，但是对方用红伞遮住了脸庞。青莲的嘴角绽放出微笑，立马朝着红衣女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大声喊道：“红衣姐姐！”

    玉瑾紧跟其后，来到红衣女子身前，想要开口，但是总觉得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令她难以开口。红衣女子将手中红伞微微向前倾斜，然后低下头，红伞依旧遮住面庞，但她似乎能透过红伞，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面对着青莲，淡淡地说了一声有事吗？声音很冰冷，也可以说毫无感情，犹如夜晚的雨水和狂风，使人瑟瑟发抖。在红衣女子说话的一刻，玉瑾的身子微微颤抖，但是青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雨夜的寒冷，感受不到红衣女子话语中的冰冷。或许，是来自那少女天真无邪、懵懂无知。面对这位人见人怕的红衣判官，青莲却是显得很活泼，一口一口红衣姐姐，喊得十分顺溜，但很快她的小脸儿上就呈现出一丝不悦，因为她不仅没有听到红衣女子的笑容，也没有见到对方的脸庞。她毫不忌讳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红衣女子淡淡地回了一声不行。青莲大失所望，有些生气地看着对方，但是被一旁的玉瑾的目光所打断，这时她才想起来真正的目的，赶忙向红衣女子诉说。红衣女子“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至于会不会出手，还是个未知数。不等青莲再次发问，红衣女子便说自己有事，随后转身，朝着雨中走去。

    青莲懵懵懂懂，只觉一切都十分梦幻，但是望见红衣姐姐要离开，她的心中莫名地多出了几分伤悲，朝着雨中的红衣女子背影喊道：“红衣姐姐，你就不能笑一下吗？”

    沉寂——

    青莲不服气，放大了声音，再次发问：“红衣姐姐！真的没有人可以让你笑吗？”

    “有一个——”

    红衣女子的回答十分干脆，让青莲愣在了原地，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见不到那一袭红衣了。此刻她的脑子中，都充斥着那一句“有一个”，她不知道是谁，但是想知道是谁。她尽力去想，但是却想不到是谁。她与红衣判官的相识，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当时是她的师父带她去净明殿，而那位红衣判官当时在场，即便是在大殿当中，依旧是撑着伞，仿佛没有红伞就活不下去。红衣判官坐的位置很靠前，属于二把手，她与师父作为客人，坐的也比较靠前，就在红衣判官身边。小时候不懂事，也是无所畏惧，她只觉得身边撑着红伞的女子很是奇怪，很想看看伞下的模样，于是她跑出几步，来到红衣判官面前，想要掀开红伞。可是刚触碰到红伞，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掀飞，整个人落在大殿中央，受了点伤。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在场之人皆是惊讶，唯有坐在最上面的净明殿殿主脸色不变，好像早已料到事情会如此。她的师父瞧了瞧红衣判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落在大殿中央的她抱起，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但是旁边的红衣判官开口了，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以后若是她遇到危险，会出手相助。可她却是摇了摇头，指着红衣判官说要看看对方的脸，这次红衣判官不说话了， 而她的嘴巴也被师父捂住，说不出话了。过了片刻，红衣判官微微转身，再次开口，说她很有趣，想和她交个朋友。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了，包括上面的殿主。当时是在开一场会，具体内容是上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她记得会议会议结束后，红衣判官亲自找到她，又说了一些事情。对于红衣判官，青莲还是比较陌生，不过比寻常人知道的多一点，比如红衣判官似乎特别喜欢小孩子。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

    雷声停了下来，雨也渐渐消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变得非常安静，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水声。玉瑾害怕青莲走丢，于是在黑夜中寻到了青莲的手，将其牢牢地抓紧，朝着黑夜外面走去，寻着那灯火的方向，边走边说：“这件事情算得上是很成功，虽然她并没有说太多话，但是足够了。”

    青莲笑了笑，答道：“确实不错。”

    其实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点点遗憾，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她也觉得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作用，仅仅是徒增伤悲。其实不用青莲说出口，玉瑾大致也知道青莲心中的事情，毕竟是个查案的人，做事观察都很细心。

    黑夜中，灯火渐渐盛大，两人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忽然，一声声叫喊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似乎在喊着“欠债还钱”“不守信用”之类的话语，这些声音在本来寂静的黑夜中十分突兀，清晰地传入了玉瑾的耳中。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并不了解望天城的情况，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必定是事先组织好的，而且似乎最近也没有听说过欠钱的事情，其中必然有阴谋。秉承着一颗公正的心，玉瑾牵着青莲的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灯火通明，慕然大亮。一群人手中举着火把，在街道上行走，空中飘零的雨丝，仿佛早已被那群人的热情所融化，再也掀不起半点风浪。玉瑾靠在一处黑暗的角落，仔细聆听着每一句话语，其中夹杂着愤怒、悲伤、痛苦与焦急，不断地在黑夜中飘荡，仿若来自地狱的幽灵，久久不能散去。他们前进的方向，是道路尽头的一处豪华房屋，那里寂静无比，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即便是大军压境，那座豪宅依旧没有半点动摇。人群还在前进，叫喊仍在继续。待他们来到豪宅不远处之时，天地间翻仿佛落下一道惊雷，炸开了整个街道，数不清的家丁从各处冲了出来，四面八方、前后左右，手中持着木棍、举着火把，将先前那群喊冤的人团团围住。他们仿佛早有预料，早有计谋，一直在等待着那群人上门。但是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只是将闹事者围住。忽然，豪宅大院的灯火齐刷刷地亮起，大门敞开，一位肥胖的男子走了出来，朝着人群大声喊道：

    “是不是三家雇佣你们来的，我只问那么一遍，你们也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如果是，那么你们可以离开了，不过得记住，下次不要再来了。如果不是，那么可要好好想想，看看凭借自己的力量，能不能走出这个地方。我并不喜欢墨迹，给你们三秒钟——”

    “三——”

    不待肥胖男子说出剩下的两个字，人群中已经是炸开了锅，手中的火把齐齐被丢在地上，然后踩灭，众人举起双手，连连点头，说是三大家族雇佣他们来的，还说以后再也不敢来了。肥胖男子点了点头，不屑地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家丁让开一条路。放走了那群人，随后踏入院中，关上大门，夜晚重新陷入寂静当中。

    玉瑾一直在旁边看着、听着，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那该死的职业病又犯了，带着青莲消失在黑夜中，追随着退去的人群，打算弄清一下其中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