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祈福
第十四章
2、祈 福
淑珍在老五转入普通病房后的第三天，硬被女子玲玲劝说回长安堡一趟，回家稍微缓解一下再去。她已经有无数个昼夜没有合眼了，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面容憔悴，身体也疲惫到极限，她想着家里还有猪场的事，还有一合摊的事也要她处理，就同意了玲玲的安排。
下了公交车的淑珍并没有回家，而是折返去了村南的土地庙。她要去土地庙给众菩萨和土地老爷去为老五烧香祈福，请求众菩萨和土地老爷保佑老五能够化险为夷，渡过这次劫难。
村南的土地庙已经重修，在前几年是由村里另外几个在外边包工程挣了大钱的包工头牵头重建的，他们通过募捐，剩余的款项由剩下的几个人全部垫付。不但重修了土地庙，还在旁边另外重起三间大殿，供奉起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还有普贤和文殊菩萨。他们这些在外边发了财的人，一下都变成善男信女，比常人更为讲究求神拜佛，对佛祖和菩萨更为虔诚。大庙重新修建以后，庙上的事务仍交由李半仙主持，把原来李半仙自己搭建的土房子拆掉后给李半仙在庙旁重建了一间小的起居室。又找了村里几个同样善男善女信神的老人协助李半仙处理庙里的俗务。
淑珍一进大殿倒头便拜，给众菩萨一一烧香磕头，焚香祷告，磕头犹如捣蒜，又虔诚的对着每尊菩萨祷告，给每个功德箱布施香火钱。祈求菩萨保佑老五一切平安，能够早日康复。
等她祷告完，才对着站在供桌旁的李半仙噗通一声跪倒，拽着李半仙的裤脚泪如雨下：“爷呀！都说你是神仙，你说老五能不能渡过这个难？！我第一次见你，你给我说我的灾吃完哩，后半生都是福禄，这老五现在这样子我倒有啥福禄？！”
此时的李半仙须发皆白，虽是脸庞更加清瘦，但容颜上泛着红光，一双眼睛仍是炯炯有神。鹤发童颜，道骨仙风，更有一副得道高人的风范。李半仙沉默不语，半天后又掐指一算。才叹口气说道：“哎！一切都是命数！”
李半仙告诉淑珍，当年淑珍刚来长安堡老五家的时候，老五娘拿着淑珍的生辰八字找他看，他就掐算出淑珍命数里带扫把星，并且克夫。老五娘焦急地询问咋办？他就对老五娘说，老五命硬，淑珍的命数他想办法捻拢一下，倒也能解决。于是他专门做法，又专门画下灵符。后来第二天他见着淑珍本人，就发现淑珍虽是贤良淑德，面相上确实带着克夫相，与推出的生辰八字里的命数完全呼应。但他想到前一晚已经做过法，并且有那张灵符，应该可以避过一切灾难，才安慰淑珍说，前半生的灾吃完了，后半生都是福禄。但他刚才掐算，最后交给老五的那张灵符，老五并没有贴够七日，而是六日。
李半仙的话让淑珍瘫坐在地上努力回想新婚后的那道灵符。她又回慢慢想起刚和老五结婚时的样子，老五骑着高头大马，她坐在骡子拉的草席围着的彩棚里；院里坐满了前来贺喜的乡党；她和老五一起跪在地上给娘磕头；老五带着他给众亲友挨个敬酒；终于回想到晚上众亲友散了之后，她们一起回到新婚洞房；她制止了迫不及待的老五并提醒老五贴上那张灵符。她终于回想起那种灵符，老五从炕头悬空架着的木箱里，取出灵符，按照半仙的交代要贴在炕头悬空的木箱下边。老五跳下炕，跑到灶房在铁勺里挖了一点苞谷面倒上开水，打成酱子。她接过铁勺用筷头蘸着酱子给灵符背面均匀的涂抹了一层，然后牢牢的贴在炕头的木箱下边。可过了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灵符被撕去了半角，只剩下半截还紧紧的贴在墙上，她焦急的问老五，今天是第几天，俩人一算日子，刚好是第七天，过了晚上十二点，就到时间了。她赶快跳下炕，来到娘和玲玲的房间，才发现已经睡着的玲玲手里还攥着揉成一团的东西，她抓过来一看，是撕下的半角灵符。她把睡梦中的玲玲叫醒，质问手中的灵符咋回事？睡眼蓬松的玲玲告诉她，白天她去炕上玩，看见贴着的黄纸上，画的曲里拐弯的东西，她觉得好玩就想撕下来玩，可是撕坏了，没有揭下来……她气的，举起手来要打娃，却被旁边的娘挡住了。后边的老五也把她拉回隔壁屋子，对淑珍说，反正再过几个时辰也就够七天了，应该没啥事了。她听了以后，也觉得老五说的也有道理，也就再没当一回事……
当她回想起了这个的时候，心里想到正如刚才半仙说的那句话，一切都是命。
于是她对李半仙说：“爷，你说的对着呢，灵符最后一天晚上确实被娃不知道撕下来半角。”
半仙才说了一句：“怪不得！”
淑珍又激动的说：“爷，过去的事都不说了，我现在就是想问以后，老五能不能好？”
半仙明白自己确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越是泄露天机越多，越是折损自己的福禄，但为了这个既是村里人人敬重的一个好后生，又是他李姓的子孙，他哪怕再折损一些福禄，也要帮老五最后再卜上一卦。
他把瘫坐在地上的淑珍拉起，又走出大殿。带着淑珍来到他的起居室。他从屋内的木箱里又拿出一个小木箱，从里边掏出一个签筒，还有一个竹筒和铜钱，又在桌上找来毛笔和纸张。
他又关上房门，在方桌靠墙一面的墙壁上的打开两扇小木门，里边有一个暗格，里边摆放着几个古旧的相框，供奉的是他在清华山学艺时的几位祖师的照片。照片里几位祖师都是高坐在莲花台上，旁边云雾缭绕，一副仙气飘飘的样子。供奉的祖师包括他的师祖，师爷和授业恩师。这些照片在那个动乱年代破四旧时，他也是冒着被打死的情况下，舍命偷偷藏起来才保存至今的。老五幼时，每逢过年大年三十晚上跟母亲去给神上香也见过。
李半仙在方桌上又重新点上香烛，口中一番念念有词，对着师祖作揖祷告。又让淑珍给几个师祖上香磕头。他拿出几张黄表纸，用细长的手指在上边划了不知什么，又把黄表纸在蜡烛上点燃，把火纸在跪在地上的淑珍头上身上，左三圈右三圈的转，口中又是念念有词。转完之后，又让淑珍对着火纸吹了三口气，才把即将燃尽的火纸扔在地上。
这时，李半仙让淑珍起来，俩人坐在方桌两侧，李半仙拿出一个签筒，用食指在签筒上又划了几下，才把签筒上下摇晃了几下，示意淑珍抽一根。淑珍紧张的抽出一根。又递给李半仙，李半仙接过一看才说道：“下签，苏秦不第。”又见李半仙口中念道：
鲸鱼末变守江河
不可升騰更望闻
异日峥嵘身变化
许君一跃跳龙门
淑珍紧张地说：“爷你给说说啥意思？”
李半仙说道：“此乃鯨魚未变之象，凡事等待时机;不可奢望得到，而只能忍耐待時也。需要经历许多不平凡的时日，百倍的磨砺才能功成运转。”
他看了一脸茫然的淑珍又说道：“在目前情势下，应百般忍耐，以等待合适的时机，要相信该你获得的永远都不会失去。”
淑珍又盯着李半仙问：“爷，我听医院的大夫给我说，老五这病以后恐怕都醒不过来，你就告诉我，老五以后能不能醒来？！”说完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半仙，眼里充满了期望。
李半仙把竹签放回签筒，又拿出五个铜钱，拿来另一个竹筒。把铜钱放入竹筒，拿起竹筒站起身，放在额头静默了一会儿，又对着几个祖师作了一揖，抬起右手才苍劲有力的在半空中摇晃起来，又突然把几个铜钱摊倒在桌子上，定睛一看，才手捻长须，惊叫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