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4 麦客
第十一章
4、 麦客
五年一届的村干部改选时间终于到了，在九十年代初的长安，担任村干部是没有多少油水的差事，很多人都宁愿出去搞自己的副业也不愿意干这些既耽误功夫又挣不了钱的苦差事。村委会村长书记等几个人基本上还都是原班人马，除了更换了几个队长。召开七队的社员大会时，社员对老五当选队长都强烈支持，除了一票弃权，老五几乎全票当选。
当选了队长后的老五一下子更加忙碌。每个礼拜天他固定是要拉了麸皮去韦曲赶集，现在再加上猪场的事，虽然平时喂猪清理猪场这些有三个女人，可他经常要去几个城中村拉糟子拉豆渣。现在再加上队里的事情，一天忙的更是不可开交。眼看麦子已经黄了，这两天就要下镰收割。犯了愁的淑珍把老五拉到一起商量：“你看这眼下就到了夏忙，秀兰和英琴前几天还给我说要请假回去收麦子。这猪场一天这么多活，你一天忙的又搭不上手。让我一个人咋办呀？”
老五对淑珍说：“我看得赶快去县城找几个麦客回来，要不这真忙的乱了套了。”
淑珍说：“咋不乱套呢？我这两天都能愁死，这眼看就要忙死人。有几个老母猪马上要下猪娃了。这秀兰和英琴一走，可咋办呀？！”
靠墙圪蹴的老五想了半天，磕了烟袋锅里的烟灰才说：“那不行是这，你和英琴把精力都放在猪场。我赶快去和狗娃子到县城找麦客，到时把三家的地都割了。碾场还是太慢了，就三家共买一台脱粒机回来，反正这东西以后每年都要用。他们两家能凑多少是多少，剩下的钱咱一补。等麦客把三家的麦子一起收了，放到一个场上。我、狗娃子和秀兰三个人也就能应付了，再说还有放忙假的娃娃军帮忙问题应该不大。”
淑珍说：“那也只能这样了。”
老五把狗娃子夫妇和秀兰叫到一起对大伙说：“眼下马上到夏忙了，也因为猪场的事，我这边确实是忙的应付不过来。我想今年咱们三家联合到一起，麦子咱统一找麦客帮咱割，割麦子的工钱我出，另外咱三家凑钱买一台小麦脱粒机，你们两家能拿出多少就拿多少，剩下的我这块儿补。三家割回来的麦个子堆放到一个场上，由我和狗娃子还有秀兰三个人进行脱粒，还有后期的晾晒。英琴和淑珍把精力放在养猪场。你们看我这个想法咋样？”
狗娃子对老五说：“我家请麦客的钱不让你出，英琴在你猪场干活，你不是照样发工资，脱粒机的事，我赞同，我认一半，你认一半，这钱别让秀兰嫂子出了。奔颅子不在家，也只能咱俩辛苦一点。”
秀兰满是感动的说：“这几年也多亏你和老五了，要不然我们娘们几个还不知道咋熬过来。”
老五点了点头：“那好，这脱粒机的钱就不让秀兰出了，脱粒机的事前阵子我去韦曲，在县农机站也大概看了一下，咱明天有空，就去尽快买回来。”
大家也都同意了老五的意见，第二天在把脱粒机买回来以后，第三天一大早不等天亮，老五就和狗娃子骑上自行车去韦曲叫麦客。
麦客是关中道上一个古老的职业，每年麦子成熟，就会有大量外地农民，背着镰刀来关中帮人收割小麦挣钱。从东边潼关开始，麦客在关中道一路追着麦黄从东往西最后到宝鸡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来长安县这地方的麦客一般都是以甘肃和陕南商县、镇安、柞水一带的人居多。
老五和狗娃子来到县城韦曲北坡下东边戏园子门口的劳务市场的时候，今年的麦客还是比较抢手。虽然他们出发的比较早，但今年请麦客的人更多，刚看到一群拿着镰肘子背着长虫皮口袋的麦客下了公交车，就已经被围着等候的主家围了起来。而且这些麦客，一般不会轻易一下车就跟你走，他们成群结队冲开围着他们的主家只往前走，对前来请麦客的人爱答不理，他们一看到人多，也会是把工钱扳扯的很硬，他们心里明白，这麦子黄了，是等不了的。最后好多主家苦于着急，在出了高价以后，才会被这些拉麻的麦客比较以后相中，又才背起口袋的跟着谈好价钱的主家而去。
老五和狗娃子一连几波都没抢到人，快到中午了，大部分请到麦客的人都已散去，场中仍有很多请麦客的人在焦急地等待着。老五看见场子里只剩下挑剩下的两个麦客，老五明显看出这剩下的两个麦客个子小披挂就不行，一看就是汉小力薄干不动活，但也无奈，只能先去问问。
老五上前搭话道：“割一亩地多钱？”
“三十五。”俩麦客其中一人答道。
狗娃子一听上前说道：“你这是胡要呢！去年最高也才二十，刚才最高的也才出到二十五。”
“你要觉得高，那就找旁人。”俩麦客一听，扭头便走。
这下倒把老五和狗娃子晾在一边。狗娃子说：“你看咋弄？”
老五说：“价钱高一点先不说，最主要这俩人看着干活就不行，听口音是商县那边的，商县的麦客干活粗，失慌的快，麦茬都留的高，没有甘肃那边的麦客割麦子细发。”
狗娃子说：“那要实在不行，咱就进城往西安南门走，南门下的城门洞子里麦客多，人也好叫。”
老五同意了狗娃子的方案，二人把自行车放到玲玲单位的后院里，就坐上15路公交汽车往西安城进发，到了南门下车以后，城门洞子今年也没啥麦客。俩人一商量直接去西安火车站。又倒了两站公交车，最后才坐着3路无轨电车赶到火车站。
在西安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的人流中，老五和狗娃子很快找到了背着长虫皮口袋上边挂着镰肘子的麦客大军。老五和狗娃子相中一波上前一搭腔，果然是心仪的甘肃麦客。
狗娃子问道：“割一亩地多钱？”
麦客中一个大汉答道：“二十。”
另一个麦客询问道：“在哪儿呢？一共几亩地要几个人？”
老五说：“在长安县，三家的地下来二十多亩呢，要五个人。你把我们三家割完了，后边我们村的地多着呢。”
中间的一个老麦客说：“长安县啥地方？我每年来几乎都在你长安县割麦子。你长安的地方我也都几乎割遍了。你长安县地多，麦子也长得好。长安县的人给我们这些麦客茶饭也管的好，地亩数的啥也从来跟人不胡说。”
“在长安堡呢，不知道你听过没？”老五答道。
老麦客笑着说：“咋能不知道呢？就在你县城西边呢，你村南边有一个大冢呢，前些年我在你们村子割过麦子。那就行，看来我跟你们长安还挺有缘的，我这一共六个人，都是一个村的，不解伴儿。要去就一起去。”
老五一听大喜，赶快接过老汉手中的铺盖说：“行，老者，你们都跟我一起走。”
老五和狗娃子俩人带着六个麦客又挤上公交车，几经周转，到达县城韦曲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老五给几个麦客找了一辆拉人的三轮蹦蹦车，他和狗娃子又骑上自行车，一行人这才回到长安堡。
到老五家的时候，淑珍和秀兰一起早都擀好了然面。老五带着众麦客一进门就大喊：“赶快弄饭，把客也都饿失塌哩！”
淑珍端来一个脸盆：“锅都烧了几开了，就是不见你们回来，你让客把行李都放下，先洗手，饭马上就好。”
灶房里边传来秀兰把风箱扯的很响的声音：“水马上开了，马上就下面。你让客坐。”
众人刚洗完手，淑珍和秀兰就把大碗的然面端上了桌，几个麦客围在石桌上一人端起一碗就咕噜咕噜大口吃了起来。
老五招呼道：“甭客气，在这儿就和自己家一样，就是个家常便饭，也没啥好的，饭多着呢，尽管往饱吃。出门人在外边下苦干活挣个钱啥的也都不容易。”
老麦客边吃面边说道：“你长安县这人也都仁义厚道，从来不亏待出门下苦人。”
晚上等大家都吃完饭，老五便把众麦客安顿在了自己家前院的厦屋里住下，只等着第二天天一亮下地割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