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湮灭（14）
“父母都得了重病，不治身亡，结果我现在也得了病，妹妹她是想要打工赚钱给我买药所以上了坏人的当。”
“你没过问过她的工作么？”
“问过的，我甚至偷偷去看过，但是我每一次找到她都是在正常的工作场地，我根本没想过她暗地里变成了这副模样………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她本还是在上学的年纪，不需要担当起赚钱的担子。”
“雇佣童工是犯法的，你早该意识到，敢于知法犯法的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不起……”唐鸯捂脸，可泪腺已经没法再挤出一滴泪水。
江明曦十分理解这种亲人受难的感受，他无言地搂住唐鸯，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江明曦明白唐鸯，她不可能知道唐鸳与人类的身份已经大相径庭，但是唐鸳从没有有过伤害姐姐的想法，两姐妹即便天人相隔，也都仍然互相爱着对方。
“人类的感情，是无论再怎么强大的弑魔都不能理解并复制的。”
江明曦记得这句话是时盈第一天上岗成为联络官的时候说的，他一直记到现在。
手术室大门忽然打开，唐鸯“蹭”地一声站起，江明曦也赶紧起身望去，只见高挑的医生不紧不慢地走出室外。
唐鸯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急迫地拦住对方问道：“我妹妹怎么样了！？我妹妹怎么样了？！”
“妹妹？”医生皱眉，竖起大拇指指向后面，“你说那个怪物？”
“她不是怪物！”唐鸯突然忿忿地反驳，“她是我妹妹！”
“江明曦，带她进来吧。”
秦娴走出大门，对着先前的医生招招手，示意他离开。
医生耸耸肩，推开唐鸯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是……秦娴？”江明曦疑惑地看着那个在手术室门口的说话的医生。
取下口罩，扯下头套，熟悉的那张精致得宛如被上帝雕刻过的女人显现在江明曦面前。
“换套衣服而已，不认得我了？”
“你………是医生？！”
“我以前主修的就是医疗啊，楚临渊没和你讲过么。”
说完，秦娴向唐鸯扭扭头，唐鸯刚想起步，但又看向旁边的江明曦凭眼神询问。
“去吧。”江明曦同样以眼神回应。
唐鸯迫不及待地大步跑进手术室。
“对弑魔做手术的感觉是怎样的？”江明曦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糖果，不分由说地塞给秦娴。
“楚临渊在这里么？”秦娴看向走廊。
“在这里啊。”江明曦回头，“诶？刚刚不还在那边椅子上坐着么，我去找找他。”
“等一下！”秦娴拉住江明曦的袖口，“江明曦，哦不………应该说是江明曦特使大人，我要对你道歉。”
江明曦愣了神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是，你要对我倒什么歉啊？”
“我不应该勉强你去保护楚临渊，是我任性，明明知道此次面对的敌人非比寻常，但还是让你帮着保护他。”
“这有什么，我没事啊！”江明曦单手叉着腰，昂起下巴，“我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强，就算腾出一只手保护被过去捆绑住的可怜青年又有何不可？再说了，楚临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小，我相信他能维持他自己的情绪，总部不是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说他是一个眼里只有任务的杀敌机器么？更何况你还是他的联络官，你应该比其他人更要信任他一点，待任务结束后，我们不妨一起找个时间，慢慢地帮他走出阴影，如何？”
秦娴拨开糖纸，将糖果含进口中，甜甜的感觉自舌尖迸发。
“好。”
“那我去找找楚临渊，免得他又擅自行动。”
“稍等！我有个东西给你。”
江明曦看着秦娴从口袋里捧出一袋黑色的针刺：“这是从那个女孩体内取出的，这些针含有剧毒，我现在也只是尽力抑制住了毒素的扩散，但不能保证她后面的伤情还会不会恶化，所以………”
“我懂了。”江明曦接过袋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辛苦你了，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分析分析这东西。”
“注意安全。”
“嘻嘻，等着好消息吧。”江明曦挥挥手，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秦娴低下头，掏出藏在内衬的手机，点亮屏幕，紧急通知瞬间弹出。
秦娴的表情惊恐起来。
“驻地遭袭，请求支援！”
短短八个字，但足矣说明其严重性。
秦娴试图联系驻地大楼的接话员，但冷冰冰的嘟嘟声告诉了她一切。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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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临渊突然感到有异物搭上他的后背，于是一记擒拿术完美地拿下了在后面装怪的江明曦。
“哎哟哎哟！快送开快送开！”
“是你。”
“对啊是我！松开手啊，肩膀要断了！”
楚临渊立刻松手，然后继续靠在医院的阳台上吹着凌晨的才有的微风。
“你真下得去手啊你。”江明曦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犯贱似的凑近楚临渊。
“别离我这么近。”楚临渊反感地移开脸。
“别这么生疏嘛……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话题转变得是在离谱，楚临渊的反射弧一时竟没运转起来。
“你说什………”楚临渊沉默了，他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褐色的瞳孔此时显得像个空洞的深渊，月亮与星辰的光芒也不能照亮楚临渊眼睛里的一角。
江明曦大胆问道：“是它，没错吧？”
楚临渊当然清楚江明曦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想说出来。
他不知道他自己现在是怎么了，本来目标明确的生活忽然变得看不见前方，诡异的梦一而再再而三地讽刺着自己，更过分的是居然擅自将他拉入所谓的领域，还差点剥夺了身体的操控权。
梦中的那个人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气息很熟悉 ，似乎是天天见到的某个人，是谁呢？楚临渊想不起来。
自己的失控，自己的狂暴，楚临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抗力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他渐渐无法把控自己以及自己的周身了。
“我见过自负的，但我没见过你这类自负的家伙！”
江明曦的话宛如一根无视肌肉和骨头的银针，不留情面地在他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来回反复扎锥。
楚临渊反驳不了江明曦，因为他说的正是楚临渊一直在纠结的心结。
江明曦给他提供了楚临渊好几年都没有找到的生活方式，完美的平衡了私心和大局，决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战斗的决定权从未从他手中离开，一直以来，不断磨损自我精神的缘由，至今也都是他自己。
那么楚临渊，你想好选择哪一种生活了么？
脑海中，楚临渊自己说道。
“我想好了。”
回到现实。
“是它，你没猜错。”楚临渊下定决心说出真相。
“怎么没有砍下去？害怕了？”
“不，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它的脸，长着她的样子，三年过去了，没有改变。”
“我没听懂，这和它的脸有什么关系？”
“我的女友，同时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三年前，高中毕业后来到令海市度假，但遭遇了那次的事件，却成为了它的容器。”
“啥？！”江明曦瞪大眼睛，满脸写着震惊和忿恨，“那你…………”
“我违背了老师的命令，私自行动，最后我和老师，也就是上一代特使褚溟宇，联手击败了还未完全觉醒的侍从，但是，我没想到，它霸占了人类的身体进行二次觉醒，我因为一瞬的手软没有及时下手，结果，被侍从成功夺取了她的身体，它的二次觉醒计划成功实施，为了保护我，老师牺牲自己，被侍从吸干了生命，后续调查中，总部因为没有切实的相关证据，于是只好草草了事，下达了侍从被消灭的结果………可谁又知道，三年后的今天，它再次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是你第一次面对它，但却是我的第二次，这第二次的机会，我依然没能挥下刀刃。”
原来秦娴给他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真相居然是这样的令人心如刀割。
楚临渊无力地蹲下，本来就没有血色的面庞在这特殊的时间让楚临渊浑身没有一丝一缕活着的气息。
“他是生活在死与生之间的鬼魂，我想帮他拉回世间，我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希望他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不是寄生虫，他不是没了他人就活不下去的废物，我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秦娴在飞机上的所讲又在耳畔回响，江明曦默默地在内心给秦娴保证，他绝对不会让楚临渊继续呆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他绝对会把他从里面拉出来，将他放置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下，尽情地沐浴名为希望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