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湮灭（3）
女孩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了，她有想过给在外面打工的妹妹打电话问候一声，但却始终下不了手。
“姐姐，你的病需要静养，生活费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来搞定，你按时吃药，好好吃饭，等你病好了，就再轮到你照顾我。”
“可是你还这么小，谁会要你工作？姐姐我别的不行，但身体一直不错，在餐厅洗碗或者在酒吧调酒还是没问题的……你看，姐姐最近学会了好几种调酒技能……”
“姐！”
她愣住了。
“你不要再这么固执下去好不好？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我已经失去了父亲！难道你还想让我又失去姐姐么！？”
“我不是………”
“爸爸走后，妈妈也受不了一个人操劳，也偷偷地离开了我们。姐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了！”
“以前是我小，你照顾我，现在你有困难，你却不愿意让我来回报你么！明年，我就十五岁了，在古代我都可以出嫁了！”
“照顾妹妹是姐姐的责任 ，而且你还要上学啊。”
“我从明天起就不会再去上课，姐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即使学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晚上的妹妹对话至今仍历历在目，明明想着第二天给她办理在校住宿，结果这姑娘居然逃课去找工作。
当姐姐找到妹妹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辣椒拌饭，小家伙的脸上红彤彤的，而姐姐的眼眶也情不自禁的红了。
后来，女孩默认了妹妹的行为，她知道这样对妹妹不好，但每次都阻止不了她。
每次看她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为女孩端上一碗热乎乎的粥饭时，女孩总是会忘记她是姐姐的身份。
好烦啊，想得越多越睡不着，算了算了，只要妹妹觉得开心就好，妹妹的工钱加上自己的工资，药钱和饭钱还是能勉强解决，可水费电费总是要在饭钱里抠抠搜搜才拿的出来，看来要想真正帮上妹妹的忙，只有赶快养好病才是最有效的。
女孩拍拍自己的脸，翻个身准备睡觉。
“糟了！我还没吃今晚的药！”女孩突然惊醒，赶紧起身跑到客厅往自己有着水杯里倒满开水。
正当女孩找药时，大门处忽然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
“妹妹回来了？！”
女孩丢下药包，兴奋地打开了大门。
“妹妹！”
开门后，迎面而来的是满脸血丝的少女。
女孩没反应过来，直到少女扑倒在姐姐的怀里。
“妹妹！！！”
姐姐被吓坏了，她抱起少女，将她轻放在自己的床上。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还能说话么？！那里受伤了，有人欺负你么？！！我……我去找绷带！”
女孩背过身就要离开，但却被一双粗糙的手拉住了。
“姐姐………”
江明曦挤着楚临渊坐下。
“这是我的床。”
“我知道啊，那又怎样？”
“我不喜欢别人触摸我的私人物品。”
“呜呜，我好伤心， 我还以为在昨天的谈话后你变得能接受我了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江明曦哭丧个脸盘腿席地而坐。
“也不至于坐地上吧………”楚临渊依旧无法掌握这位同事的行为准则，在与之相处的过程中显得格外局促。
“其实你这人还是很好的，就是看起来吧……面色惨白容易让别人觉得你体弱多病，不爱说话阴沉沉的也会在他人心中留下阴暗邪恶的感觉。”
“我只和我愿意说话的对象交流，在昨日之前，你不也是那种人么。”
“哪种？”
“不喜欢我，觉得我阴暗邪恶，看不惯我装模作样。”
一番机关枪般的发言怼得江明曦没脾气。
“好了好了玩笑到此为止 ，你找我来有啥事儿？”
“秦娴后来给我述说了你的反击计划，我很认同，但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许的瑕疵。”
“哦，是吗？说来听听。”
楚临渊说道：“首先我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我只会接取命令然后执行，所以对于你的计划，我没有多大的不解，但是只有一条，我有更好的方案。”
“那就是诱饵的选择，诱饵不该是你。”楚临渊顿了顿，“而应该是我。”
“哈？！”
“我说我来做诱饵。”
江明曦瞪大眼睛，脑子飞快地转动。
“等等等等，为………为啥？你觉得我对敌人没有吸引力么？”
“不是，但我自有一定的道理。”
江明曦还想反驳，脑海中却冷不丁地浮现出秦娴在飞机上时对他和时盈所讲述的楚临渊的过去。
“他的师父，也可以说导师，曾经葬送在令海市。
“他的女友 ，据说至今未能找到尸体，可是弑魔吸收完生命后并不会对人体的外表造成损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连一段她的dna样本都没有找到。”
“你一直在帮他祓除过去的阴影，但他知道么？”
秦娴摇摇头：“他不用知道。”
看来楚临渊是想和敌人来一次真正的接触，果然还是放不下自己过世的女友和师父么？他说他是因为复仇才活到现在，我虽然没有完全否定他的理由，但是这种行为毕竟不是值得赞颂的，况且秦娴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保护他，要是真让他做了诱饵陷入困境而我却无法及时救他，那我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家伙了么？！
想到秦娴泪流成河的楚楚可怜样，江明曦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被困在他自己所塑造的思维僵局内，一方面是兄弟的人生诉求，另一方面是他亲近之人的请愿。
楚临渊见江明曦没有反应，于是下决心说道：“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按照我的步调行事。”
江明曦“蹭”地爬起来，明明想着说些什么，可一站起来大脑不知怎么忽然空白一片，他只好尴尬地摸着鼻子。
果然不行么………
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他？
江明曦深吸一口气，捂着发疼的额头。
“楚临渊，你十八岁就成为了特使，是历史上最年轻的特使继任者。”
楚临渊皱着眉头，他不明白江明曦突然说这些是为什么。
“楚临渊，在你成为特使后一年，你用最快的速度斩杀掉了近百只蜕化弑魔，又一次地突破纪录。”
楚临渊低下头，这些所谓的成就在他看来似乎不仅不值一提，反而还十分耻辱。
“楚临渊，让你去做诱饵很容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临渊这才抬起头来。
“在你发飙的时候，希望你还记得你的身份，还有那些希望看到你完好无损回来的人们。”
“？”
“哎呀呀快忘掉我刚才说的，快忘了快忘了……真丢脸，搞这么煽情干嘛……”
江明曦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出楚临渊的房间。
楚临渊看着江明曦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低声但坚决地念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