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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根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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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天,言庭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连带着虞夏也跟着唉声叹气。

    不过国子监的教习们的心情就愉悦多了,她们发现难缠的荣安王终于不再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教习们奔走相贺,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国子监的教学工作也终于走上了正轨。

    “君子无所争。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教习读一遍,学生跟读一遍,反复诵读,直至百遍。这一套教学方法在国子监中横贯古今,一成不变。

    众学子摇头晃脑的跟读,其中有一人却格外突兀,她一手托腮,侧头望着窗外,眼神缥缈,神思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李继眉头大皱,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敲在言庭桌面:“言庭,你为何不跟读?难道你已经熟记于心了吗?”

    言庭懒懒抬眼,答了一个字:“恩。”

    神态动作之嚣张,让李继愣了一下。先前的言庭虽然总是思维天马行空,却让人觉得十分有活力,对待老师也谨守礼节。现在言庭虽然不再提问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跟着变了。

    李继心里忽然有些想念先前那个言庭了,不管怎么说,虽然觉得头疼,但在和言庭的交谈时也感到久违的轻松。

    不过随即,李继就赶紧摇头把这种想法压了下去。如果一味贪恋这种轻松的氛围,还如何教书育人?

    “你果真全部记熟了?若是说谎,我可要罚你的!”

    在改造国子监的计划胎死腹中的时候,言庭就默默调整了自己的步调。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来适应它,并且征服它。

    言庭缓缓站起身,作势掸了一下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目视前方,张口就来:“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君子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

    一时之间,整间教室都回荡着言庭清朗的背诵声。

    但就记忆力来说,言庭绝对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再世为人的她,又拥有着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所没有的专注与执著,背起书来,就更是事半功倍,

    不过,即使有如此多的优势,背下这全本《论语》,也让她数个日夜没有好好安睡了。好在她有前世的经验,也有自己的一套背书方法,才勉强将《论语》囫囵吞枣的记熟。

    不仅晚上挑灯夜战,白天的时候,言庭也不断在心中反复背诵,因此也就造成了“发呆”的假象。

    只是这种种准备,李继与众位学子却是看不到的,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那个语出惊人又常常发呆的荣安王,竟然轻轻松松的将《论语》通篇背诵,全无一字错漏!

    李继不叫停,言庭就一直背诵下去,直背到口干舌燥,下课的时辰到了,才堪堪收住口。

    言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清朗的嗓音变得有些干哑:“李博士,你可要罚我?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可以接着给您背《孟子》。”

    当然了,这是在说大话。一万多字的《论语》就够言庭受得了,内容长度是《论语》三倍的《孟子》,她还连一个字都没碰呢。不过她这也是在赌一把,她赌李继已经受到极大震动,不会再让她继续下去。

    若论对人心的把控,除了周大陛下之外,言庭还没有在别人面前吃过瘪。

    果不其然,李继胸脯急剧起伏了几下,吐出一口气道:“不必了,荣安王不愧为皇子凤孙,果然是天纵之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言庭摇了摇头:“博士这话又错了,如果能背上一两本书就能成才,这‘才’也太不值钱了些。”

    李继听着这话竟十分熟悉,只是再想说什么时,言庭已经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那小小的身影踏过门槛,不知怎的,竟让人觉得有些沉重。

    铅灰色的云层不知何时覆盖在了燕京上空,明明是半下午时分,天色却已昏暗如迟暮。寒风四起,卷动的云层跟着翻涌,像是压在叶澜心头的阴霾。

    “皇姐说,生在皇室,就要承担起皇室的责任。虞夏,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虞夏摇头:“臣并不觉得殿下自私,相反,殿下费尽心思想要改变国子监现状,臣觉得这是好事。至少把武科加入进去,臣觉得就很好!我娘说,上朝的时候,那些文官都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若是到时候武科在国子监和六学并列,那我们这些当兵的可就扬眉吐气了。”

    大周自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后,为防止兵变,一直是抑武兴文。这也导致朝中武官地位低下,没有话语权。而且没有强大兵力的最直接后果,就是那些周边的国家谁都想来踩上一脚,导致边疆战事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

    尤其是这些年北边的突厥逐渐强大起来,已经数次劫掠边关重镇,引发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争。

    言庭深知军事力量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有位伟人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是古今中外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如果现在不重视起来这个问题,她对周胥深说的“大周寿命,三百堪忧”的话就绝不只是一句空话而已了。

    言庭自嘲一笑:“果然是劳碌命,我特么没事想这个干嘛?这些事自然有那些拿俸禄、吃皇粮人考虑,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呢,有权利单纯一点,对吧?”说着,自顾点头,“恩,我要单纯一点。”

    虞夏发现,她家殿下一旦跑神,便会有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的毛病。不过看一个小人在那里煞有介事的自问自答,也觉得莫名喜感。

    天上逐渐飘下盐粒一般的细雪,悉悉索索的,言庭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下雪了,应该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吧。”

    虞夏看向北边的方向:“不知道边疆的将士们,粮饷可充足,棉衣可暖和,手中的战刀可擦得跟雪一样亮堂?”

    言庭知道,冬天恐怕是士兵最难过的时期,虞夏在边疆生活过,自然就更加感同身受。

    “这些事,陛下和大臣们肯定会考虑到的,你不要过于挂怀。”言庭也只能这么安慰。

    只是这一次,虞夏没有说话,而是久久沉默着,言庭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并沉默。两人并列檐下,看着眼前逐渐转为鹅毛一般的大雪,心中各有所思。

    身后不断有学子带着自家家人远远的行礼,然后离去。言庭自入国子监以来,还从不曾和谁走的亲近,这些学子也都默认了不会去打扰她。

    只是今天有个例外,一个身穿梨白文士长衫,扎着红色发带的少女,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意,手中耍着一把不伦不类的折扇,走过来站到了言庭身旁。

    少女一手将落到肩头的发带挑到身后,一手唰的一下将折扇打开,在寒风中忽闪了两下:“啊,好大几根鹅毛,几根鹅毛好大,鹅毛好大几根,今冬大雪纷纷。恩,好诗啊好诗。”

    言庭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脸皮更厚的人。真是奇才啊奇才。

    这位奇才不仅自己赞叹不已,还恬不知耻的拉言庭一起鉴赏:“这位同窗,不知你觉得在下这首应时应景的咏雪诗如何啊?”

    言庭面不改色道:“恩,不错,甚好。不仅有比喻,还有反复回笔,结尾那句更是画龙点睛,令人振聋发聩,犹如醍醐灌顶。这六言绝句简直是空前绝后,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少女盯着言庭打量了一番,忽然抚掌大笑:“哈哈,妙极妙极!同窗你果然跟在下是一路人啊,敝人蒋应酒,从今日起,咱们就是朋友了。”

    言庭狐疑的看了蒋应酒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

    蒋应酒嘻嘻一笑,又忽闪了两下寒风,雪屑夹杂在风中扑面而来,不由让她打了个寒噤,这才悻悻收起装逼利器,把折扇插在后领中。

    蒋应酒蜷起手凑到嘴边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才袖着手,缩着脖子,嘿嘿笑道:“小朋友,你要是不想知道那封条陈的后续,那就当我没说。”

    言庭看着这厮丝毫不讲究的动作,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货是哪家的子弟。国子监中的学子俱是燕京权贵之家,又有哪家能教养出这么一个不拘一格的人才?

    蒋应酒的话,对言庭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她也顾不得去探究蒋应酒的身份来历了,追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又怎么会知道条陈的事?”

    蒋应酒得意的摇晃脑袋:“咱们是不是朋友?”

    上赶着占便宜的言庭见过不少,这上赶着跟她做朋友,倒是稀奇。

    “好啊,咱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言庭看着蒋应酒,觉得这疯疯癫癫,却也率性的人,着实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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