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不后悔，我喜欢你！就算以后我们分手，我也不会怪你的！”彼时他们还那么相爱，他舍不得叶音难过，他陪她吃廉价的麻辣烫，穿粗糙的情侣装，住在简陋的出租房里，为她做自己仅会的三道菜，清炒蔬菜，番茄炒蛋，藠头炒肉，连他亲爸都没吃过他做得菜。他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就那么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几次全给了叶音。
他是有多混蛋，才能把她弄丢。他怎么能忘记，她彻夜不眠照顾犯胃病的自己，第二天还照常上班，他怎么能忽视她就算不适还为了让自己开心的勉强迎合，他是不是疯了，在她用仅剩的积蓄为他买新手机的时候没能对她坦白，他是真的疯了，所以才能在她失望透顶的时候还对她面不改色的撒谎。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现在他成了那条咬人的蛇。
“啊！”
“啊！”
“啊！”
汽车缓缓驶离丽水公寓，后视镜里，叶音看到跪地悲嚎的贺涛，她捂着心口，那里痛得仿若剜心刮骨。
薛海一下车就看见不远处锤着胸口弓着身躯低声悲嚎的贺涛，他得到通知，分明是担心的，可现在一步也挪不开，只能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榭太他妈混蛋，宋满仁此刻满脑子都想捶死那个混蛋，肯定又是他出馊主意了，总把叶音当那些想方设法攀上来的女人，贺涛又对他深信不疑，事态能往好的地方发展才奇怪。
中午的时候他们聚餐，薛海都跟大家说好了，叶音回来的事。几人也商量好，无论如何也要压着贺涛老实认错，恳求叶音的原谅。再好说歹说，先留下人。这半年他快把自己折腾死了，几个兄弟也去了半条命。天天陪他喝，是个正常人都要被喝进急救室。
谁知他们在金满楼点好菜，定下包厢，左等右等，迟迟不见那两人。
“就算要叙旧要分辨也不用这么久吧？哥，你不是说音音九点就到吗？”薛源看着手上腕表时间已经指向下午两点，他们在包厢里空等两个小时，已经留足了时间。
“不对劲，我打个电话先。”薛海掏出手机先是打给贺涛，他好像是在外面，有点吵。
“你怎么还没来呢？我们都在金满楼等半天了，快跟音音一块过来吧！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咱们使出浑身解数也一定帮你留住人。你好好检讨，音音心软，她会原谅你的。”
彼时叶音已经被他捆在公寓里，贺涛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又一次犯了错，可他只要一想到叶音会再次离开就控制不住自己，他也快崩溃。坐在楼下花坛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这一会的功夫，一包新买的烟盒里没再剩下几根。
“你们吃吧，我们先不过去了。”说着他挂掉电话。
薛海茫然看着几人，免提模式下，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分明今天凌晨分开的时候还说好的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苏榭拿上手机站起身。宋满仁以为他要走便开口问：“你也不吃了？”
“我就出去上个洗手间，菜都点好了干什么不吃！”他说完就打开包厢门出去了。
“额，阿榭没毛病吧！”薛源看着包厢里独立卫生间的小门茫然的问他两个哥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金满楼了，他不记得这儿包厢都带厕所的吗？”
宋满仁看着已经关上的包厢大门，也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别吵架！”薛海紧张的看向宋满仁叮嘱道。
“放心！”宋满仁出去了。薛源被他们两绕得有点晕，他完全不清楚他们是说的什么。
“哥，你跟仁哥说什么呢？我仁哥那么好的脾气，能跟谁吵架啊？”
“小孩子别管了！”拿起手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麦茶，清香的麦香驱散了心头的不安，他静静的看着包厢的某一处不言不语。
“切，我都大学毕业了，还说我是小孩子！”薛源敢怒不敢言，一个人小声碎碎念。
不知道宋满仁是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苏榭出去后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们回来后包厢里的气氛就很低气压。
苏榭全程脸色没什么太大变化，反而好像有点愉悦。
反观宋满仁，一直冷着脸，只有看向薛海的时候面部表情稍微软化。
一顿饭吃完，薛源都要消化不良了，他找了个由头就闪人。这种修罗场他一刻也不想呆，只想回去睡个觉，然后晚上好有精神继续去酒吧嗨。
“阿涛！”踌躇半晌，薛海还是上前拍了拍贺涛的背脊，已知整件事前因后果的他，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走了！”贺涛失魂落魄的看着薛海，他的样子让薛海想到了叶音。
2010年，依旧是九月。薛海独自坐车来到湘平市。这里的气候比荣山冷的多。他踩着休闲鞋在转了两趟车以后终于来到目的地。湘平市某县城。
照着手机短信上的地址一路向他人询问，站在县医院门口，他看见了苍白脆弱的叶音，那时她已经从抢救室出来，因为出血过多，还要留院观察几天。
“你还好吗？”抱着怀里那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女生，薛海很心疼。他公然出柜，父母气的跟他大吵一架，那时候他跟宋满仁也因为一些原因感情出现危机，得不到家人的理解，爱人又要远足，他一怒之下就离开家去到完全陌生的的城市，然后在那个酒吧的调酒师手下做了两个月的实习生。
在他完全能独立上班的半年后，酒吧新招了一批服务员，叶音就是其中之一。经理特别关照她可能是她年纪最小，刚好卡在18岁这个最低标准。
于是，薛海也挺照顾叶音的。她不太爱说话，吃不惯荣山这边的食物，刚入职一个月她每顿都吃得很少，后来，她领了第一个月的薪水，薛海一下班就看见她正在一个路边摊上大口大口的吃着酸辣粉，那个颜色，薛海想他可能一辈子也不敢尝试。
他觉得那样的叶音特别鲜活。
实际上，她虽然年纪小但真的特别懂事，而且工作上很细心。
每个新员工或者老员工在忙碌的时段多少会出现酒水送错点餐出错安排座位出错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有她，从来没出过差错。
可能是她不像别人那样在意提成，着急忙慌下错漏百出。总是条理清楚的先了解各个包厢卡座就坐情况，根据客人的需求尽量安排到位，总是在点单后复单完毕再下单，总是核单后再送餐，她是那种不慌不忙的性子。
所以她口碑好，来酒吧的常客没有不喜欢她的，如果包厢可以自主选择服务员，十个有九个大概率都会点她。
她的酒水提成一向不是最高的，主要工资来源于底薪加小费。她是懂得感恩的人，从不吝啬那一句真诚的感激。
她会喜欢上贺涛，会那样一心一意的全力以赴，薛海一点也不意外。
他跟贺涛是发小，他当然也知道发生在贺涛身上的事。
他妈生下他没几年嫌弃他爸穷，受不了就跑了。要命的是这件事刚好发生在贺涛四五岁的时候在那个要记事不记事的年龄。再加上他爸给他灌输了太多不好的观念，这是导致贺涛不敢轻易相信女人从而让他和叶音这段感情结束的最大原因。
贺涛身上有些骄傲张狂又惹人心疼的气质，叶音这样认真又负责任的性格最容易沦陷其中，也不说叶音但凡心软的女生都挺喜欢贺涛那样的男生。
他很担心叶音受伤，旁敲侧击的总是想让贺涛正视他自己的内心，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是走到这一步。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叶音大概是还没养好，声音有气无力，谁都能听出她的勉强。
“回病房吧！你们这外面还挺冷的。”薛海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一盆还未燃尽冒着青烟的灰烬。看样子，应该是烧的祭祀用的冥钱。
“好！”叶音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个盆，声音比刚才稍微大了点：“我回去了！”
薛源听出她声音里夹杂的悲痛，一时扶着她的手都有点发抖。心里纠结的问题不必再问，已经有了答案，他一肚子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口，憋在心里难受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