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突来横祸
二人去的时候脚步甚快,但回来时心无挂碍,情绪飞扬,自然是揽尽山川,望尽五岳,等到了家门口时,已然斜阳晚照,隐隐成了山头的一点红。
残红映照之下,门口的人影也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但看其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显然是心情枯燥到了极点,一身佝偻如是大雪倾盆下压弯的松枝,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回来的二人。
其实这段时间不仅锦素经历了种种磨难,九死一生,锦天夫妇也像是饮尽风霜,历遍沧桑,虽然最为一个小小部落的首领,也是每日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加上女儿出走,容颜尽毁的双重压力,本来就不喜多言的母亲更是雪上加霜,锦天肩膀上的负担也生生增加了数倍。
自数日前,得知锦素痊愈的消息,夫妻二人欢天喜地,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将其拉了回来,只是一来路途遥远,放心不下部落,二来,锦素的母亲却突然卧病在床,昏迷不醒,正在踌躇之间,那个家伙又找上了门,因此才派人传了口信。
可是将将进门的锦素还未说得上一句话,甚至是连父母都未曾问起只言片语,又匆忙的拉着那个人出去了,让锦天的心里渐渐生了浓浓的怒焰。
现在看到二人满面欢愉的回来后,锦天一张如墨的脸庞沉沉压了下来,狠狠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父亲母亲吗?”
锦素闻声,泛着厚重的愧疚,甜甜一笑,腻到了锦天身旁,拉着那双遒劲的臂膀撒娇道“父亲怎会这么问?我是你们的女儿,心里自然是向着你们的,只是苏哥哥也不是外人,只有事急从权嘛。”
锦天皱起横眉,扫了一眼那个与女儿结伴而来的家伙,虽然戴着一张神秘的面具,但那一身冰棍似的气息仍然遮盖不住被讨厌的痕迹,或许只有自己心里才知道,这种厌恶不再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仇视,只是出于一种打破自己一家安宁的无奈,以及最后甚至夺走女儿的嫉妒。
继而冷哼道“不是外人?谁将他当做自己人了?若不是这个家伙出现,咱们家至于遭受如此之多的磨难,还累的……”只是说到后来又将半句吞进了肚子里。
锦素温婉的打量着苏聿,娇声连连道“父亲又说什么怪话呢,怎又和苏哥哥连到了一块儿,再说堵在门口也不是待客之道,咱们还是回去说吧。”说着拉着锦天的胳膊径直向屋里走去,还不忘向苏聿打了打眼色。
只是等三人相继进门之后,暗中幽幽闪出一道身影,嘴里徐徐冷笑道“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这只是痛苦的开始。”
厅中灯火斑驳,窗外枝影摇晃,将整个客厅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下,锦素连连沏了三杯茶后,才发现气氛凝重了许多,甚至是最为疼爱自己的母亲也不见身影,心中不禁起了丝丝涟漪,开口问道“怎的不见母亲出来?难道是知道女儿回来准备饭食么?”
正端起茶杯的锦天忽然浑身一颤,溢出的滚烫茶水顺着手指滴落在衣衫上,还有几滴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无数的水珠。
锦天哀叹一声,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也不再瞒你了,你母亲数日前便晕倒在床,昏迷不醒了。”
锦素三魂暴起,口舌打颤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锦天垂下头颅,语调森森道“自你走后她的身体也随之坍塌,我想在闭眼的那一刻也是对你放心不下,既然回来就去见见吧,你们跟我来。”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的打开后,锦素坚韧的心墙也轰然倒塌,眼泪纷然而至,如是雨季肆虐的江河,于无声处倾泻而出。
床前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光,跳动着的微弱光亮倒映在那一张褶皱的脸上,分外鲜明,哪怕是皱纹里雕刻的风霜,此刻也在锦素的眼里缓缓放大,像是一把把利刃在心上镌刻着小时候的画面。
锦素砰然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床沿上,声嘶力竭道“母亲,是女儿回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素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只是任凭她如何的呼喊,床上的妇人终究没有一丝的异动,声音在屋里来回得碰撞,狠狠砸在锦天的心上,一时间老泪滚滚,悔恨难当。
苏聿望着心力交瘁的伊人,也是莫名的感伤,只是他不善言辞,实在无法加以劝慰,只是将右手搭在锦素母亲的手腕上,暗暗将法力注入体内,可是还未游走一圈,那些法力像是幼小的羔羊遇上了下山的猛虎,迅速的又钻回了体内。
他腾的站起身形,感受着体内微弱的冰寒,惊诧道“好强硬的阴寒之气,恐怕就是那些东西吞噬了伯母的生命,现在虽然所剩无几,但也不是普通身体能够承受的。”
锦素长长的睫毛挂着点点晶莹的泪珠,双目蕴含着无尽的期望,怔怔的望着苏聿道“母亲可还有救?”她知道苏聿身怀重生还原之术,恐怕不在祖巫句芒之下,若是苏哥哥都没有办法,那后果……
苏聿双眸骤然晦暗,唏嘘道“太迟了,观伯母身体内残余的阴诡之气无比浓烈,可见当日的境况之惨,我的重生还原之术也无能为力了,就好比一颗树,就算枝叶和根茎完好无损,但体内却被掏空了一样。”
随着苏聿的话音落罢,锦素眼前闪过了一阵黑暗,顿觉头脑昏沉,肢体无力,而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晚的云层异常的浓厚,连吐露出脸庞的月轮都遮挡的没有一丝缝隙,锦素再次醒过来后已是夜色苍苍,打量着将头垂在胸膛之上的父亲,泣语涟涟道“母亲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阴诡之气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锦天漠然将头拔起,僵硬的就像是木桩一样,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妻子,眼中痛色郁结,说道“此事还要说到你离家出走以后,你母亲就愁结不解,身体每况愈下,时过不久,部落里便发生了几起怪事,几十个年轻弟子无缘无故的失踪,找到以后已是白骨森森,更加妖异的是骨骼上无不闪烁着绿光。”
锦素瞳孔一涨,实在难以想象后来还发生了这般诡异的事件。
锦天接着又道“那时,我便嘱托你母亲呆在家里,生怕有一丝的意外,可是直到你传回安然无恙的讯息之后,她情绪变得非常的欢畅,说是自己的潜心祷告感动了祖巫,因此,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炎乳洞去祭拜。”
苏聿无意间闪过一丝莫名,又是炎乳洞么?那个洞里到底隐藏着什么?自己第一次与锦素相遇便是那里,接着这一次也是一般,还遇到那个叫巫童的人。
思虑之间又听锦天言道“可是到了天黑也不曾等到回来,我便组织了几个好手寻找,到第二天天亮才发现你母亲已是昏迷不醒,全身泛着碧绿的光芒,那些光芒虽然一天天的消失,你母亲再也不见醒过来了。”
锦素满脸惊愕道“母亲为什么要去那里祭拜?就算是巫族的圣地,可与我的安然无恙有什么关系?”她隐隐然觉得此事不简单。
锦天苦笑一声,神色怪异的打量着锦素,喃喃道“这里关乎着一个秘密,本来我与你母亲是想共同带走的,可事到如今……罢了,我若不说对你而言太过不公平了。”
锦素紧握双拳,心头蹦蹦直跳,凭直觉而定,这个秘密一定与她有关,咽下一口气问道“是什么秘密?”
锦天缓缓起身,望着漆黑的窗外说道“我与你母亲成亲之后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天不从愿,你母亲日日苦恼,夜夜求告仍是无果,就在有一天,她陪我进山采药,恰逢大雨倾盆,我们两个无奈之下躲到了炎乳洞之内,就是这无意的巧合才延续了今日的苦果。”
苏聿心中如是笼罩着一片暗影,正包裹着他的思绪,事事都关乎炎乳洞,这不得不让他起了几分疑惑,直言问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锦天呵呵而笑,似乎回忆起与妻子遍游芳丛,恩爱相欢的画面一般,他笑得很自在,很幸福,而后说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滴像水珠一样的眼泪。”
苏聿和锦素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不甘与好奇,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眼泪?”
锦天铮铮道“不错,是一滴眼泪,当时我和你母亲也吃惊了甚久,那眼泪如拳头一般大小又无比的透亮,就那样漂浮在空中,时不时地转动着,就在滚动之际,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骇然的画面,就是那眼泪之中紧紧包裹着一个可爱的婴孩。”
苏聿顿觉汗毛滚炸,而后只觉阵阵寒风直透脊背,冷汗骤然而下。再看锦素,已然跌坐在地上,神色枯槁,苍白无光。
锦天不知何时也浑身颤抖起来,望着锦素痛惜道“当时我吓坏了,拉着你母亲便要离去,可惜女人的心性啊,那是她第一次拒绝我,拒绝的振振有词,拒绝的我无言以对,甚至是满腹的心酸与愧疚,最后,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