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相逢陌路
羲和娘娘责令商羊退下,自己缓缓走到锦素的身旁,一袭金光闪闪的长袍将风韵十足的躯体衬托的更加娇美,如是一株婉立的菊花,独立尘世,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其彻骨三分,血液凝干。
“呵呵,本宫早知你不会屈服罢休,所以才卖一个面子给商羊,甚至是巫族,就算是剐尽你身上所有的血肉也难消本宫心头之恨,所以,接下来要好好欣赏这难得的一幕。”
继而鼓声躁动,又响起了隆隆之声,天刑台下聚拢的看客也相继增多,在人群深处,阴暗的犄角之地,不知何时多了一双冷厉的眼眸,怔怔的望着锦素,似乎将那满地的肉片都吞进了肚子,才能化解那刻骨的恨意
金甲侍卫早已奉命操起了刑刀,木然地站在锦素身旁,她的两条手臂无处下刀,遂以又将目光定格在腿上,其双腿修长圆润,虽在连番打击之下变得有些无力,却依旧摇晃的挺立在天刑台上。
锦素紧紧闭着的眼皮抖动着,唇上的齿痕不知道又重叠了多少次,殷红的血液顺着齿纹汨汨而出,她能感觉到阴冷的刀锋越来越近,慢慢的已经贴到了肌肤之上。
等了片刻,仍没有迎来那种剧烈的撕碎之痛,突然耳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甚为清晰,甚是嘹亮,那是一种金属坠落的撞击之声,但在此时听在耳中,比那美玉相击,明泉高唱还要悦耳几分。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入眼帘的是掉落在地的冷厉刑刀,锯齿处飘散着咄咄的光泽,似乎宣泄着无尽的不甘。
再看众人的神色,包括羲和娘娘在内,此时好像都已经将天刑台上的自己忘却,唯一值得审视的便是在无尽的虚空中,云朵的幻灭中隐然多出一道身影,开始只见其形,不见其貌,随着云气的淡薄,这才徐徐显出一袭青衫,身形修长,面容清癯,俊秀无双,身后负着一把漆黑的古琴,屹立于天空之巅,睥睨昂扬。
虽然受尽了十刀之刑,可锦素将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了心里,但此刻却再也堵不住决堤的汪洋,夺眶而出的清泪汹涌而下,霎时淹没了藏在娇躯之内的坚强,嘴里不停的呢喃着“苏哥哥……苏哥哥。”
当初在花神谷苏聿险些为羲和所乘,最后侥幸的被一阵鼓声所惊扰,若非如此,苏聿或许已然被霸王硬上弓了也未可知,所以之后他已然打定了心思,自此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会踏入半步。
只是行径半路之际,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心思,他很想瞧瞧这天鼓之声究竟是为谁而响,因为数千年来天鼓奏动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何况也间接地救了他一次。
等他驾云而来之时,恰好是锦素晕倒之际,匆匆当面却再也找不出往日的半分眷恋,只是这天庭凭借堂堂之威来欺压一个弱小女子,实在是有失尊颜,因此在羲和下令继续行刑的时候才出手干预。
羲和俏颜暗淡,似乎是想起了苏聿花神谷之内的铁石心肠,那一张花容月貌几欲扭曲着哼道“苏聿,谁让你插手此事的?还不速速给本宫退下。”
苏聿衣袖轻摆,谪谪如仙,对其冷哼之声充耳不闻,缓缓降下云头之后,微微皱起眉头扫了一眼锦素,十指捻动,刹那间云华织就,飘飘然落下了一袭洁白的云衣,不偏不倚的罩在了锦素身上。
接着走到了施刑的金甲侍卫身旁,嘴角轻扬的问道“是你动的手?”
侍卫拱手道“属下只是奉令行事,不曾有丝毫的……”话语未落,只觉腹中剧痛,身影已是倒飞出数丈。
锦素喜得已经是口不能言,双臂的刮骨之痛也抛诸脑后,顺着双颊留下的苦泪化作了一道道甘甜的蜜糖,滋润进心田,滋养着生命。
苏聿的这一脚可谓是石破天惊,不仅踹在那金甲侍卫的肚腹之上,也狠狠地踹在羲和娘娘的脸上,所谓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嘛。
商羊洁白的素手惶然捂住了红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心底在窃笑的同时也无比的感慨这一对那女,作为天庭的花监司,苏聿一向温文淡雅,卓尔不群,对诸事都欠缺一份热情,如今却狠狠地抽了娘娘一个嘴巴,那锦素更是不惧生死的闯上了天庭,难道虚无缥缈的情感之事真的如此伟大?
反观苏聿却依旧一副轻松姿态,将双手负到了后背,环顾天刑台之下,朗声嗤笑道“这天庭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作为天地霸主却如此欺凌一个弱小女子,实在是卑劣的很。”
就在此盛气凌然之刻,乍听身后的锦素泣语涟涟道“苏哥哥,锦素终于是见到你了。”
平凡的言语中却夹杂了锦素所有活下去的希望,但听在苏聿的耳中却是一阵懵懂。
他古井不波的眼神中倒映着无比的平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语调淡然道“姑娘怕是认错了人吧,萍水相逢实在担不起姑娘如此深情。”
锦素闻声脚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原本苍白的脸颊更是粘上了厚厚的冰霜,眸子里流露的是在绝望中纵死挣扎的不甘,凄凄然笑道“苏哥哥,就算是让锦素死也只需一句话,何苦装作这般陌生,锦素并非有意纠缠,只是求一个结果而已。”
望着那张白皙柔弱的脸庞,肆虐横流的泪珠被风干了一遍又一遍,苏聿心中升起了一股股莫名的刺痛,渐渐地,这张脸和梦中的倩影越来越像,最后竟然重叠到了一处,在水波潋滟,星斗灿灿的夜空下翩翩起舞。
想到此处,苏聿多彩的记忆砰然断绝,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片灰雾蒙蒙的空白。
他不自觉地伸出右手,颤颤的想要抚摸一下那张梦幻的脸庞,可就在碰触的一刻骤然停下,害怕、恐惧、期望、忧虑,生怕这一触之下,那张在梦中夜夜徘徊又似曾相识的玉面破碎而去,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锦素只觉头顶如炸雷乱轰,隆隆作响,看着努力在回想着仍是一无所获的苏聿,那种无助到极致却又不甘放弃的样子,与她认识的苏哥哥实在是大相径庭,心如油煎般痛哭道“怎么会这样?苏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咯咯咯,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番话在你们二人身上展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锦素,如今你心愿已尝,可得好好感谢本宫,那刮骨之痛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轻了,哪里及得上这相逢已陌路的情景”羲和立身一旁自顾自地朗声大笑道。
商羊观量着抱着头颅苦思冥想的苏聿,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开始将锦素带到这里,并且鸣起了天鼓,就是为了引出苏聿,保住锦素的性命,只是她预料到的结果却是另一种折磨的开始,兴许比天刑台的三十六刀更加令其痛彻心扉。
锦素心疼地拉着半截衣袖,苦苦哀求道“苏哥哥,你好好想想,我是锦素啊,是你的锦素啊,呜呜……求你好好想想。”
苏聿头痛欲裂,在记忆的一片空白中来回得寻找,每当接近的时候,那种神经被撕裂的痛楚就加深一份,就可就如此,仍旧觉得眼前的女子毫无印象,只是多了几分熟悉,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云端的回眸一撇。
羲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既相当陌生又异常熟悉的眷侣,心头的惬意也愈加浓郁,笑语吟吟道“莫要在白费气力了,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你也不会记得她,哼,此女闯入天庭,破坏天规,当受三十六刀之刑,如今还余二十六,本宫要你亲眼看着她受尽刑法,苏聿,你若不退下休怪天罚无情。”
苏聿额头见汗,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片,将自己的身体挡在锦素之前,决然道“莫说是她,就算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本公子今日也护定了,大不了反出天庭,下界为妖便是,你们能耐我何?”
羲和冷笑一声,叱咤道“十大妖神何在?花监司干扰天罚庇护巫女,还不将其拿下?”
一声令下,天刑台上突然飞出十道人影,包括商羊在内,将苏聿二人紧紧围困在其中,这十人都是东皇和帝俊亲自分封的妖神,法力雄厚锐不可挡,就算是一两个一齐动手之下,苏聿都难以招架,何况是十人。
眼看大战在即,孱弱的锦素突然传来一声嘶吼“住手,呵呵呵,娘娘实在是太看得起小女子了,竟然如此的兴师动众,派出了十大妖神,以我看来大可不必,虽然苏哥哥不再记得我,但了此一面也算有始有终,既然一切的缘由皆因我而起,那就再随我结束吧。”说完后举起了一柄刑刀正对着心脏狠狠刺去。
苏聿被困在一旁无法挪移,眼睁睁地望着刑刀正要刺破心脏,脑海中突兀间多了些许画面,脱口而出道“不……”
他话音刚落,眨眼之际见一道黄色光芒奔流而去,快似闪电,说巧不巧的打掉了锦素手上的刑刀,这才看清眼前之人,一身凤袍迎风摆动,一双冷眸映射寒江。
赫然是羲和娘娘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