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诱惑成伤
一杯饮罢,羲和那一束心花不禁迎风绽放,百里透着红晕的双颊宛如云朵印上了朝霞,甚是绝艳,美丽无瑕。接着便举起另一杯碰到殷红的樱唇,一口喝了一个精光。
苏聿见其微醺的样子似有三分醉意,便唤手下花娘前来伺候,但催促了几次仍旧没有人前来,偌大的花神谷仿佛除了盛开的芳菲就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羲和涟涟如水的眼波偷偷瞧了一眼,很快就沉凝在眼窝深处,继续倒了两杯后,声似黄鹂般说道“怎么?才喝了一杯就不耐烦了么?”
苏聿此刻如坐针毡,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孩儿不敢。”
羲和闻之瞳孔一亮,嘴里自言自语道“孩儿?数千年来你唤我的次数都不及今日的多,有时候这种听则亲近的话语确是最伤人的,也是最能拉开距离的。”
苏聿几乎将两条眉毛要重叠到一块儿了,只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羲和长长的呼着气,似乎要将憋屈了千百年的不平尽数舒之于口,连苏聿都感觉到了腾腾的热气,夹杂着丝丝的甜息,混淆在浓浓的酒味之中扑面而来。
她迷醉的朦瞳闪着点点亮光,嘴角却挂着瑟瑟的苦味,笑道“这数百年来你可曾见过你那两位义父?”
苏聿浑身一震,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别样的滋味,只是纯粹的摇了摇头算作回应。
继而又听其说道“休说是你,就算是我又待怎样?时过千年了,也不过是匆匆的两面,每一次都像是阵风,悄悄划过又消失无踪。”
苏聿诚然一叹,说道“义父纵是稍有冷落也情有可原,现在虽是巫妖休战,但说不得什么时候又重燃战火,他是天庭之主,思量自然远一些,本就无可厚非。”
羲和深深地忘了他一眼,呵呵道“现在的你也会这般想?这就是所谓的男人么?皇图霸业永远是亘古不变的梦想,而女人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映衬他们的辉煌。”
苏聿脸色一僵,思虑了片刻,幽幽说道“于我而言一切不过是虚幻,真正能长存天地之间的或许还不曾遇到,但决然不会是手握乾坤的虚名。”
羲和握着酒杯的玉手黯然一抖,咯咯笑个不停,片刻才道“义母果然没有看错你,为了这一席话也该喝上一杯。”说完后又端着一个酒杯悬在苏聿跟前。
这次他显得异常小心,慢慢接了过来后才倒进了嘴里。
羲和一动不动的观望着这个异样的男人,见其连喝了两杯自己敬的酒,心中翻滚着无尽的温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义子,一个过客,而是一个真正能说贴己话儿的人。
她倍加畅快的饮了一杯后,神情沾满了无尽的落寞,旋即说道“一千年来我虽端坐在妖皇宫宝座之上,享尽尊崇,受尽荣华,但心却在一天一天的死去,将希望等成了渴望,又将渴望想成了盼望,最后将盼望磨成了绝望,看似是帝俊的妻子,东皇的妹子,实则不如一个低贱的巫族女子。”
听闻巫族女子之音,苏聿脑海中诧然闪过一片空白,似乎遗漏了什么,却又丝毫想不起来。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异样,羲和忽而转口道“一个女人永远也敌不过岁月,哪怕是掌控了岁月,终究会被岁月遗忘和颠覆,慢慢的失去了方向,迷惑了自我,在森冷的宫殿里充作一座受人膜拜的雕像,再也感受不到温暖,感觉不到惊艳,甚至是感觉不到活着。”
苏聿恍然升起了一种同感,他又何尝不是,花神谷内虽然姹紫嫣红,百花竞相绽放,为博他一顾而盛开的芳华何止千万,可这些便是自己想要的吗?不,决然不是,他所期待的是值得他付出的那一朵,哪怕只是凡尘的一粒沙,只要值得就胜过这满园的春色。
可真的会有这个人吗?许是真的存在,那梦境中徘徊在水月洞天的那抹身影,是如此的柔美,如此的深刻,仿佛是镌刻在灵魂之上,可是每当他想要探其究竟的时候,又刹那间消失在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空白。
“你在想什么?”随着羲和的一句冷和顿时惊醒了苍白的梦境。
苏聿豁然一惊,不知何时羲和已然站在自己身旁,高挑的身躯覆盖在华丽的锦袍下,纤纤合度,风采窈窕,细腻的玉面,如雪的鹅颈都敷上了一层薄薄的的红脂,甚是透亮,宛如一株勘破寒冬的艳梅。
她轻启檀口嫣然一笑道“怎的这般入神?”说完后身躯兀的一个趔趄,如是微风吹拂的嫩柳一般,向前倾倒。
苏聿骤然起身,连忙退出两步,一双手下意识地扶在其柔弱无骨的手臂之上,传来了阵阵的燥热,心跳也似乎加快了数倍。
他皱起眉头道“义母身体有恙,还是着人送您回妖皇宫吧。”
羲和轻轻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口中喷着淡淡的甜香道“今日聊得畅快,多饮了几杯也无碍。”说着正要将头依靠在苏聿的肩膀上。
他脑中忽然雷鸣炸响,赫然闪过一丝不快,身体又接连退去了数步,语调寒渗直投脊背道“娘娘怕是真的醉了,属下这就去寻找执事护送您回宫。”说完后,冷冷的甩开了衣袖便要离去。
“站住,难道你就当真对我这般厌恶?不肯施舍丝毫的怜惜?”这时,羲和心中仿佛是被狠狠地插了一刀,再也不像高高在上的那个天庭之主。
苏聿以背相对,不肯有片刻的转身,气息冷厉道“娘娘,莫要忘了您是我的义母,更是义父的妻子。”他将义母和妻子咬的特别重,说的特别沉,恍如是两座大山一般,带着万顷的重力压在羲和的身上。
羲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住口,我不是什么义母,也不是任何人的妻子,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渴望得到疼爱的女人,休要拿什么道德舆论来逼迫我。”
苏聿无力的摇了摇头,定了片刻才说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说出如此悖逆天理之语。”
羲和哈哈大笑,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的惬意,满腹释然道“悖逆天理又怎样?这个冷冰冰的天庭快要将人逼疯了,世上悖逆之人又何其多也?多我羲和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苏聿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其原本丰腴如玉的身躯此刻像极了雨后的海棠,随着瑟瑟的颤抖,泪水如珍珠一般圆润的滑落,滴在长袍上,渗进空气中。
他唉然叹息道“娘娘,我一向待您如生身之母,素日里颇多恭敬,所以,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吧。”
“不……这一千年来我朝思暮想便是能在你的怀里温存片刻,哪怕只是眨眼一瞬也值了,你摸摸我的心,它在流泪,它在哭泣,它只有你一个影子,难道你真的要将它伤的支离破碎才甘心么?”说着她拖着步子,一寸一寸的走到苏聿的身边。
苏聿脸色漆黑如墨,怒斥一声道“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胡言乱语,你最好清醒一点,撇开母子不谈,我从未有过如此肮脏的想法。”
不料羲和幽幽笑道“肮脏也罢,纯洁也罢,今日你无论如何都要从了本宫。”说完后,张开双臂像是两根钢条一般,紧紧扣在苏聿身上。
温情似火,凹凸有致的躯壳贴在苏聿后背的刹那,他浑身爆出一股骇人的气势,乍听怦然一声,羲和柔嫩的身体宛如一片秋叶飘飞而去,重重的跌落在地。
她扯着嘴角嫣然轻笑,丝毫不顾渗出的鲜血,呵呵道“除非你有胆杀了本宫,否则休想逃脱,苏聿,你最好搞清楚,论法力你差之甚多,一旦本宫用强你就是待宰的羔羊,现在好言相劝不过是给你留下一点面子罢了。”
羲和娇俏的脸上照着一层戾气,那阴森的目光扫在身上,执着而强烈,透着难以相抗的尖锐。
苏聿衣袖震荡,随风而摆动,双眸铮亮闪着莫名的光芒,冷声道“我不想与你动手,从即日起再与天庭无任何的关系,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身如翔鹤击翅震空,正待要飞出花神谷之时,突然无形中撞击在一层隔膜之上,忽然传出一股巨力排斥而来,将他直直的震退了数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庭花神谷是一个特殊所在,在天庭未立之时已然存在,之后帝俊和东皇下令,更是严禁外人踏入其内,此刻怎会有阵法阻隔。
羲和信步而走怡然自得,哈哈笑道“你不是很奇怪为何唤了几次都不曾有人前来?本宫现在就告诉你,那是因为本宫早已暗中下了命令,让火凤布了阵法隔绝了外面,现在就是我们战的天昏地暗都不会令人怀疑。”
苏聿眼角一跳,望着越来越近的羲和心急如焚,无奈之下,祭出葬天琴引动天地令,正要拼尽全力之时,突然间响起了沉闷的鼓声,每一声都在警示着天地,煊赫着声威。
这是……有人敲响了天鼓?
一般敲响天鼓只有两种可能,一则便是有大敌入侵,但眼下巫妖罢战,再无任何一方势力能威胁到天庭,再则便是有人在天刑台上受刑,很显然就是后者。
但到底是谁?
羲和再也顾不得和苏聿纠缠,驱赶着火凤收了阵法,满面清霜甚是恼火,正要遁去之际,忽而传来一声道“苏聿,你若敢私自离开天庭,本宫必然令你后悔一生,有些事你是忘记了,可本宫却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