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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江湖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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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苏聿以迷龙之计迷倒了十大金乌后,悄悄折了两节扶桑神木,径直回到了首阳山内,八景宫中。

    八景宫中流苏垂带,宝帐罗天,老君圣人接过扶桑神木,打量了一眼,只见木枝上跳动着明亮的火焰,且丝毫不损坏神木的质地。

    天地之间传有五大神木,神桃木他已然见识过了,当初第一次遇到夸父,便是缘起于此,建木乃是天庭的根本,一直耸立于不周山颠,支撑着整个妖皇宫,如今又是机缘巧合之下,偶采扶桑木,五已过其三,唯有剩下了不死之树和大椿树尚未见得。

    就在他思索之刻,老君圣人威声赫赫悠然而至“不错,正是东海的扶桑神木,既然你完成了嘱托,本座也该兑现了承诺才是,拿去吧。”只见圣人衣袖挥洒之间,卷起的云朵如是手掌一般,其上托着一个精美之极的玉瓶。

    苏聿接过金丹,心似蹦球,砰砰直响,又像是在沸水中翻滚一样,连声音都颤动了起来“真的是九转金丹,素儿终于有救了。”

    老君似笑非笑的俯视着他,口中言道“这玉瓶之内共有两粒金丹,服的一颗定会起死回生,余下其一日后另当别用,你须妥善保管,切莫轻易出手。”

    苏聿匍匐在地感激莫名,再行拜过之后才焦急的直奔巫族而去。

    经过了此番生与死的考验,玄都似乎对苏聿多了几分敬然,望着其渐行渐远的背影,扯着生硬的笑容,不甚感慨道“这也算是拨的云开见月明了。”

    老君圣人将扶桑神木随意置于一旁,摇头道“这才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因锦素之情与十大金乌结下恩怨,日后怕是难以善了,势必会牵扯进其他人的命运,到了彼时,或许会后悔也未可知,但一切都已太迟,过分的执拗背后往往伴随了痛苦。”

    自苏聿走后,夸父便将锦素的肉身小心看护了起来,不敢有丝毫的忽视懈怠,但就算如此仍旧出了变故,肉身放置一个地方太久,原本光洁的皮肤上逐渐生了一波波的皱纹,甚至是一圈圈黑色的斑韵,四处弥漫着刺鼻的怪味,将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了其中。

    夸父大惊失色,自然识的那些黑色之物是尸气,腐烂的前兆,但他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如今生了此等始料未及之事,又如何向兄弟交代?因此,他每天都要坐在锦素的肉身旁,不停的念叨着,时刻祈求着。

    一时间,偌大的部落之内竟流传了起来,夸父大巫有‘陪尸’的癖好,连带着发生了一些异样的后果,那便是部落里一旦有人死亡就会抬出去匆匆的埋掉,生怕被他盯上了,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

    许是苍天怜见他遭受如此冤屈,没有过了多时,苏聿终于回到了部落。

    夸父兴致冲冲的拉着他的双手,长长舒了口气道“兄弟你可回来了,再等下去老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武名声可就一点不剩了,再说那小女娃子的身躯也耽搁不得了,金丹可到手了?”

    苏聿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激动道“自然是到手了,此番有劳哥哥了,接下来便交给小弟吧。”说着便倒出了一粒金光灿灿的丹药,正要喂进锦素的口中。

    突然他心中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冷哼“如今金丹到手你还不速速回来?莫要忘了你的承诺和子母绝情丹,难道你想让她刚醒过来就目睹你毒发身亡?”

    是羲和的声音在脑海中悄无声息的传了过来。

    苏聿脸色煞白,自己在青天梯上早已化成了灰烬,按理说子母绝情丹也应该不复存在了,可为何还会受母丹的控制?羲和的声音又是怎么传过来的?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握着金丹的手臂像是冷冻了一般,异常的僵硬,整个的身躯都像是一座石雕的塑像,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夸父性子急切,见苏聿在此紧要关头还磨磨蹭蹭,最为忍受不得,大声催促道“你小子发什么傻呢,还不赶快救活她,醒了想怎么看便怎么看岂不更好?”

    苏聿沉沉的闭上了双眼,忽然转过身来,将金丹塞进夸父的手中,声音冷的像埋在万丈下的冰,语调森然的说道“老哥,锦素和金丹就全部交给你了,等我走后再喂她服下。”

    夸父啊的一声,脸上尽是迷离之色,掐了自己一把才缓过神来,厉声骂道“你小子说什么屁话呢,这金丹是你的,女人也是你的,地方也是……呸呸呸,地方是老子的,可也不能赖上老子吧,奶奶的,赶紧救醒带她离开。”

    苏聿长长的眼眸划过一丝痛色,决然道“不行,决计不能让她见我,否则会更加痛苦,到了那时,金丹虽妙,也难医她求死之心。”

    夸父脸庞沉郁,少有正色的说道“兄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要瞒着老哥不成?难道此次求丹发生了什么意外?再也不能行那双修合和之事了?”说着还不断向苏聿的下体瞄了瞄。

    苏聿见状几乎一口鲜血喷在他的头上,真亏得这老家伙了,在这时候还能说出一句这样狗屁倒灶的话来。

    他脸色一狠,直言说道“此番求丹也算是了却我们二人之间的情分,自此之后终不再见,还是给她留点念想为好。”

    夸父听在耳中,烧在心里,双颊如碳道“你的意思是要弃她于不顾?”

    苏聿将头撇在一旁,看都不看的应道“既然相爱是受天地所不容,又何必强求?我屡次遭受劫难皆是因她而起,现在想来大可不必,不若相忘于江湖,各得相安,各归自然。”

    夸父一双大手狠狠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几乎将其提在了半空,咬牙切齿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说的什么混账话,她为你拒婚削面,受尽白眼,几经生死,搞得现在遍体鳞伤,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你这个畜生把她拉进了旋涡,几欲要淹死了,到如今你他娘的要独自抽身,良心都当屎拉出来了吗,啊……”说完后将苏聿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苏聿将头压的低低的,缓缓起身整理着仪容,忽而微笑道“老哥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小弟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夸父操起一旁的桃木杖,啪啪啪的接连抽在对方的身上,破口怒吼道“好你娘的头啊,老子没你这种畜生兄弟。”一连抽了数百下,乍听嘭的一声,神桃木化作的手杖赫然断了一截。

    苏聿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受了数百下鞭笞,已是血迹斑斑,一身洁白的衣衫尽皆被染成了血红之色,嘴角挂笑,怡然自得,只是眼角外隐匿的水珠却悄然断了线,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神桃木杖坚韧无比,乃是二人初初相见,苏聿费了好大心思才为他弄到手,因此二人才亲密无间,哪怕在明知巫妖有仇的前提下,如今却断了一截,夸父的心也好像瞬间随之塌了一半。

    夸父慢慢捡起地上的断木,捧在手中看了又看,幽幽叹息道“神桃已断,情分当绝,当日你我二人因神桃木而兄弟结缘,今日老子便以这神桃断木而断义绝情,你马上滚出部落,迟上片刻,定让你回不得天庭。”说完后狠狠的转去了身。

    苏聿张了张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又无话可说。

    “滚……”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又能看透呢?

    苏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走的干干净净,仿佛就从此没有来过,但沉睡的锦素和折断的桃木却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锦素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在冥河的彼岸,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儿,美不胜收,两人携手芳丛,在三生石上烙下彼此的印记,三生不离,三世不弃。

    就在此甜蜜之刻,忽然耳畔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怒骂之声,什么瞎眼的扁毛畜生,什么断腿的尖嘴禽兽,还有什么吃饭不拉屎,喝水不撒尿的榆木棒槌。

    锦素不由得噗嗤一笑,眼前骤然明亮,正见一个身躯高大的汉子倒背着手,迈着重步在大殿里上蹿下跳,嘴里喋喋不休的咒骂不停。骂到最后又骂起了自己,什么出门没有看黄历,眼睛被鸟糊了粪,嘴里放了几个屁一干云云,甚是有趣。

    锦素缓缓坐起了身子,嘴里咯咯不停的笑道“夸父大哥又犯什么糊涂了,怎的如此怨恨自己呢。”

    夸父闻声,几乎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你果真是醒了,这下子可好了,老哥哥可是好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锦素伸了伸慵懒的身子,弯弯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四处观望了一眼,疑惑道“我怎么到了这里?苏哥哥呢?”

    夸父脸盘一黑,抽了抽肌肉说道“什么苏哥哥,我可不识的有这么个人,等你身体将养一时,我便着人送你回家,这么久了免得他们担心。”

    锦素闻之,心中兀的闪过了一对中年人的身影,佝偻着身体,沧桑的容颜,一刹那悲从中来,泣语涟涟道“我哪里还有家?哪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过父母呢。”

    夸父突然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偏爱胡说,老哥哥看你这脸面可漂亮的紧呢,也羡慕的很。”说完后如同耍宝一般,命人端来一盆清水,放到了锦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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