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来见凌然之前他提前就有了解过,相比于关家的财力来说,凌然不过只是像他一个普通人,虽然经营了一个律师事务所,但凌然本质不是商人,根本也赚不了多少,所以其实他自己基本并没有多少资产。
可面对这些条件,凌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的神情,甚至平静的表情下隐隐有的只是厌倦和漠然。
似乎是并不想继续下去,但他教养很好,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等安静了片刻之后,凌然仍然没有开口说话,律师于是也不再好步步紧逼,说:“楚先生是否还需要时间考虑?”
可出乎他意料的凌然竟然开口,语气很轻地说:“我想见关澈当面和他谈。”
听到这样的回答律师也并不意外,只是问:“是否还有哪些条件不满意?具体的都可以直接和我协商修改的。”
“对了,关先生对我说过,曾经他说过的话您也不必放在心上。还让我转告您,您可以放心接受这些,不必有别的顾虑。”
而律师发现之前神色一直没有任何波动的凌然听完这句话居然怔了一下,随即才开口道:“他这么跟你说的?”
他这样比起刚才滴水不漏的态度简直松动了许多,律师似乎明白了一点关窍,继续说:“是的,而且如果是双方协议离婚的话,相关手续和程序都会简单很多。”
凌然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处,直到从五指到掌心处都泛起不明显的疼痛,就连手心中都不自觉冒出了粘腻的冷汗,他才慢慢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他说完这几个字就拿起搁在旁边的笔,在每一份文件的最后一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旁边的律师忍不住心想,他觉得其实这些条件看起来丰厚,但离婚这件事毕竟不是值得开心的,而关澈的态度明显就是冲着孩子来,也是为了杜绝以后凌然有任何瓜葛,连离婚协议这种走过场的时候都不愿意再见面,看似冷静宽厚,但说到底只不过是没什么感情罢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律师总觉得凌然的动作格外缓慢,他低下头从侧面看下颌线崩得很紧,脖颈处皮肤下青白血管都隐约可见,但眉眼间疲倦的神色十分明显,薄薄的嘴唇却抿得很紧,仿佛是一直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一般。
等到凌然签完最后一张,律师拿起来看了眼,检查到没有什么问题后才装进了文件袋,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对面坐在沙发上的凌然说:“那既然这样的话,楚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再打扰了。”
而凌然却忽然下意识地开口:“方律师……”
律师停下来,目光询问地看着他:“还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我关先生的吗?”
凌然却看着他张了张口,久久都不能说话,最终才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送你下去。”
离婚协议签完之后,凌然就每天就开始过上了无所事事的生活,玩玩游戏睡睡觉,明明刚刚分到了亿万家产却偏偏过得像是一个贫穷的肥宅。
虽然关澈不来找他,但他放在凌然身边的私家侦探却一直都在,那辆黑色的房车一直停在了小区门口楼下,想不让人注意都难,而最近他和关澈离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半个m市的商圈都知道了。
当初结婚的时候就轰轰烈烈,离婚即使想要低调也做不到。
【这么多私家侦探,这是怕我带球跑吗?其实多虑了,我这么爱他,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他呢?】
【说这话您是认真的,签离婚协议的时候那么爽快的样子我可还记得呢,关澈的黑化值倒是降了一点,可剧情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又要重新回档了,宿主大人,恕我提醒。您的人设已经崩到北极了。】
【宝贝,你是没有看到我平静下面的复杂感情,这么有层次的表演……其实不用着急,先让关关放两天假吧,后面的剧情实在太刺激了,我怕他脆弱的少男心承受不住。】
听到他这语气,系统有种不详的预感,默默地躲在角落里在瑟瑟发抖。
可是很意外的,凌然竟然安分守己地呆在家呆了一个星期。
虽然屏蔽了百分之七十的痛觉,但是正如之前医生所说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确能感觉到身体的负担变得越来越重,就不说别的,晚上每次睡到半夜都会特别想上厕所,而且明明秋天的晚上很凉快,他睡到半夜都会一身冷汗地醒过来,而这些生理上的问题并不是痛觉屏蔽就可以解决的。
这样过了几天,凌然每天在晚上睡觉之前就干脆不喝水,可是每到半夜还是会醒过来,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安了时钟一样。
后来凌然就改变了策略,干脆白天睡觉晚上玩手机,坚持了一个星期后,睡眠质量有没有改善倒是一回事,倒是有天早上起来洗头,擦头发的时候居然在白色的毛巾上发现了好几根黑色的头发。
【???】
【我明明才三十岁不到,怎么会拥有了脱发的烦恼?!】
系统并不理解人类为什么对脱发这么敏感,头上那么多头发随便掉两根应该也没什么吧。
【晚上不睡觉会脱发这不是正常的吗,但是您这个颜值即使是光头也会很好看的。】
正在凌然哀叹自己头发的时候,放在旁边洗漱台的电话却响了。
很意外的,打电话过来的人竟然是岑柔。
凌然没有犹豫,直接接了电话,可接通电话后,那边却迟迟都没有出声。
“岑小姐?”
她的声音这才透过听筒传过来:“楚先生,我们能见一面吗?”
像是担心他拒绝,岑柔很快又说道:“我只是单纯想见你一面,还有……有些事很想问清楚。”
岑柔约凌然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厅,当天凌然已经早到了二十分钟,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下午的太阳很明亮,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却并不暖和。
还是岑柔先看到的楚寒,初秋的天气,楚寒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形利落削痩,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还是像去年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岑柔却又察觉到了有点细微的不同。
而具体是哪里不同,她却一时说不出来。
而凌然没想到的是岑柔居然比他到的更早,她今天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皮肤白皙五官虽淡不过却胜在气质温婉,安静地坐在窗边,却仍然是很亮眼的存在。
岑柔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凌然,似乎有些紧张,仿佛为了缓和气氛,问:“你要喝些什么?我曾经听关澈说你喜欢喝清咖啡,这一家的很不错,你可以试试……”
可是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似乎又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立刻尴尬地看向了凌然,不过对方却只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这里我的确很喜欢。”
而岑柔看着他这个笑容却忽然间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同,一年前他见到凌然和关澈的时候,她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好看,看着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明亮,气质温和,并不像现在……这样的神情平淡苍白。
“岑小姐,你说过有事情要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岑柔手指捏住咖啡的银质小勺,可抬起眼睛看到凌然的刹那间她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关澈和凌然的感情,也一直觉得他们很般配,可是前段时间关澈的爸妈却明确地告诉她,关澈和凌然已经离婚了,而如果关澈未来会再结婚,那么妻子也只会是她。而关澈这些天对她态度的转变,仿佛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
她从小就喜欢关澈,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她没有小女生那么多浪漫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像她和关澈这些人,婚姻其实并不由自己做主。
而如果能嫁给关澈,她想即使关澈并不是多喜欢自己那也没什么,可是她不确信凌然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这样说来有些掉价,但她确实想从凌然这里得到一个承诺。因为除了凌然以外,她觉得关澈应该并不是应该非谁不可的人,而自己恰恰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岑柔虽然沉默,凌然却像是完全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岑小姐是想问我和关澈的事情,对吗?”
岑柔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真诚:“我喜欢关澈,或许这样说很失礼,但我还是认为楚先生你和关澈他其实并不适合,而关于楚先生的那些传言如何我不予置评,但我想说的是,在这场婚姻中,关澈已经尽了全力,楚先生你既然已经放弃了……那么,以后也请不要再出现了。”
凌然听完了以后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半晌,他才开口:“我只能说,我没办法在现在对你做出什么承诺,但是也正如你所说,我和关澈并不适合……而至于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而其余……我大概也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但是如果岑小姐今天是来问我的态度,我想,你们很般配……祝岑小姐能够得偿所愿。”
岑柔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神平静,神色没有丝毫作伪,仿佛真的是这么想的。
岑柔咬了咬唇: “那你呢?你能保证……”
凌然却摇了摇头:“我和关澈的婚姻已经结束了,岑小姐想做什么,与他又有什么决定,你们之间商量就好,大可不必来问我。”
可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对面岑柔抬起的的视线顿住,越过他看向了斜对面的窗外,眼神中一闪而过了紧张和不安。
凌然也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关澈的车正停在咖啡店的门口的马路边,一辆黑色的布加迪,低调又奢华,有不少年轻人频频驻足。
关澈甚至没有下车,接着对面岑柔的电话响了起来。
岑柔看了眼来电提醒后,拿起来接了,却不自觉地看向了对面的凌然,然后一边接电话一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所以最开始电话听筒的声音也能够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是关澈的声音。
凌然一口水刚喝完,岑柔电话就接完了,然后才过来说:“抱歉,我临时有点事需要先离开……”
凌然点点头后就看到岑柔抱歉地笑笑,然后匆匆忙忙拿了放在座位上的包就离开了。
他们座位有一株绿植遮挡,从外面看里面或许被视线所阻隔,但是从窗边这个角度却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便看到岑柔一路小跑着到了马路边,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很快那辆黑色的布加迪就汇入如织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