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本来只是想抢回钥匙就走而已, 凌然没想到会这样，他微微张着嘴两只手还保持着抢钥匙的动作僵硬固定在胸前,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 凌然才说：“你……”
裴州嘴唇几乎快抿紧成一条直线, 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压抑着怒气, 或者还有一点其他的, 说不出来的情绪。
凌然看着裴州冷漠的脸色, 僵硬地站在原地又看了看裴州还在往下流血的手背,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裤兜里摸了摸终于摸出来了一卷揉成一团看起来就脏脏的卫生纸团，说：“你……你要不要擦一擦。”
裴州视线这才落上去，看了一会儿却没伸手接，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然后随手将手帕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才开口对凌然说：“既然回来了就跟我回去吧。”
凌然心中一跳，盯着裴州却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回哪里？”
“回家, 伯母和宋溪一直都在找你, 你难道不想见他们？”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任性的晚辈不得不尽责任一样，态度中其实隐隐压抑了一点不耐烦, 凌然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原本不受控制跳动一下的心又像是被忽然浇了一盆冷水, 他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钥匙捏紧了低头看着自己看起来就脏兮兮的鞋尖，说：“我不想回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闷闷的，裴州盯着他发顶一直不管怎么打理都没直过顺过的卷毛：“不回去也不上学？连一张毕业文凭都没有，那你以后怎么办？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真打算就这么给人送外卖？宋星宇,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只知道躲起来自怨自艾，没有人欠你，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委屈，还等着宋家的人来哄着你回去？”
凌然听明白了他语气中的不屑和一点儿都不遮掩的嫌弃，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丢脸过，憋了好半天脸涨的通红，才抬起头梗着喉咙挤出一句：“我又做错什么了，又不是我想这样的，我都这么自觉给宋溪腾地方了还不行吗，送外卖我自己赚钱自己花我自豪。”
他一边说一边又觉得很难过，眼圈又红了，不过他又觉得在裴州面前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干脆吸了吸鼻子生生就这么憋了回去：“至于你，当年我说的那些话我道歉，你就当被狗咬了吧，不过反正你又没什么损失。”
裴州见他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冷冷地扯起唇角，说：“你倒是挺会为自己开脱的。”
凌然瞬间抬起眼睛看他，本来想反驳什么，可是对上裴州漠然的神色，动了动嘴唇却突然觉得没有开口的必要，仿佛最开始见到裴州汹涌翻滚的情绪像是被他这丝毫没有波澜的眼神给生生堵在了胸口最后渐渐熄灭，连一点残余的火星都没有了一样。
当时分手他分的也这么干脆，恐怕真的不怎么在乎吧。
而正在这时，裴州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凌然就站在裴州的面前，一眼就瞟到了裴州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裴州注意到他的动作，看了凌然一眼，然后才低头滑下接听键把电话接了。
宋溪的音色很好听，一开口就很容易辨认：“你找到星宇的住处了，是在荔园路吗？
“是，我已经在这里了。”
那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这里的话……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裴州回道：“今晚我直接带他回我那里，你不用过来……”
凌然一直盯着他挂了电话，才突然开口说：“我要上去了。”
裴州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边拿起手机重新拨号：“这样的话我只能直接给宋伯母打电话了，她知道你回来了应该会很开心。”
凌然被吓了一跳，立马伸手拉住了裴州的手腕，急道：“不要告诉……她，我说了我不想回去，你别告诉她了。”
裴州被他按住手腕也没动，只是拧眉看着凌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眉宇中有一种很明显却又十分冷漠的不耐烦。
凌然对他这个眼神实在太熟悉了，像是被毒蛇蜇了一下一样迅速就松开了手。
可是裴州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袖口露出的一小截衬衫袖口却被凌然这么一按就蹭了一点乌黑的痕迹，看起来格外扎眼，凌然瞬间有点不好意思。
裴州不再跟他啰嗦，直接道：“要么跟我走，要么回宋家，你自己选一个。”
其实凌然一直都在n市，离b市根本就不远，其实裴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这两年来不光是裴州还包括宋家的人，他们应该都知道自己在n市，但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来找过他，这其实就已经很说明他们的态度了。
宋父宋明远从小工作就很忙，对儿子一直疏于管教，等到长大干啥啥不会惹祸花钱第一名，而那时他再想树立父亲的威严的时候很明显就晚了，所以父子之间的感情其实算不上好，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又怎么会不疼爱。反倒是宋夫人对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很宠，而且凌然从小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闯了什么祸只要撒撒娇就基本躲过去了，可以说如果只是普通的掉包的话，宋溪才是真正最惨的那个。
好好的大少爷过了那么多年穷苦日子，一朝回到家可能亲爹亲妈还不怎么待见自己。
但是又因为这一切都是仇家有预谋的报复，宋父宋母想到他们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他们也很难做到心里不膈应，而且宋溪毕竟才是他们亲生孩子，所以那个时候凌然离家出走，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大张旗鼓去找也是担心宋溪心里会因此不舒服。
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些年宋明远也在各个场合都承认了宋溪这个亲生儿子，整个b市的人大概都已经知道谁才是宋氏集团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哪怕凌然现在回来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更何况宋氏家大业大，毕竟还有二十年的感情，总不能真的让他在外面送外卖过苦日子吧。
坐上裴州的车，舒服的冷气一打开，凌然就不禁有些感动，以后不管裴州怎么刁难他都没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再也不用去送外卖再也不用过早出晚归社畜的日子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人设有一个好处，不像第一个世界的楚寒，宋星宇本来就是一个贪图享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他偶尔躲躲懒也根本就不用担心崩人设的问题。
凌然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苦尽甘来的笑容，他转过头看了眼裴州，瞥了眼他手背上那道伤口，忍不住说：“你的手要不要去买点药搽一下？”
裴州低头看了一眼，好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他这么冷淡，凌然也就不再说话自讨没趣了，不过很快，他又发现路线不太对劲，还以为裴州导航又导错了，于是问：“这不是去你家的路啊，你不会开错了吧。”
没办法，以前出门都是凌然开车，裴州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路痴。
“早就搬家了。”
凌然差点就要问为什么搬，但是终于还是忍住了。
接下来他都一路安静，直到到了裴州的住处，才按捺住内心强烈欣喜，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
其实这就是他梦中的大房子啊，这是足足两层楼被打通做成的一个超级大复式，视觉空间上就显得特别大，墙周有一圈灯带隐藏在暗处，因为光源不多所以整个房间的光线看起来就很舒服，客厅尽头整整一面都被厚重的窗帘铺满，一拉开就能透过透明的玻璃就能看到璀璨又开阔的夜景，房间的装修很简约，家居用品整洁到简直不像是有人住过的。
凌然忍不住想到，这半个月他都是在体验什么人间疾苦。
裴州看着他还杵在门口一动都没动，忍不住拧了拧眉，说：“还不进来？”
凌然这才假装十分不情愿地进门了，瞟了一眼玄关处的拖鞋，好半晌才忽然开口问：“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他的试探和小心思实在太明显了，裴州一直能看出来，但是以前他一直以为凌然这样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是因为在乎自己的，他想，如果不是因为在乎的话，那还会是因为什么？
裴州盯着凌然看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想问什么不妨直接说。”
凌然想了想，才终于开口问：“裴州，你和宋溪是不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动静，凌然下意识转过身却看到门就这么被打开了，而宋溪就这么站在门口，一身白衬衣衬得他极其俊秀，气质不俗。
凌然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宋溪先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才转过头对着裴州微微笑了一下，说：“麻烦你了。”
裴州点了点头，却说：“你自己和他说吧。”
说完也不再看凌然，直接就转身上了楼，把凌然和宋溪单独留在了楼下。
裴州一离开，凌然就对着站在门口的宋溪说：“我根本没打算回去，你以后也不用过来了，至于爸妈……”
说到这里，凌然忽然就改了口：“宋总宋夫人那里，你就跟他们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宋溪盯着凌然看了一会儿，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溪意味深长，语气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我明白了……是为了裴州，你还喜欢他？也对，当年你对他怎么样我们都有目共睹，你不想回家却愿意为了他回b市，这已经很明显了。”
凌然不想跟他继续谈论这个问题，连忙否认：“不是，你想多了。”
宋溪看他一副被踩到痛处的样子，笑了笑：“是吗？那就当我想多了吧。”
“不过我既然答应了爸妈要把你带回去见他们，肯定就不会食言的，至于你见面要说些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宋星宇，人应该贵有自知之明，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