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虚无
比起颠簸的旅程，更难耐的莫过于阴郁的心情。从青川出发这一路上，大小的暗袭不断，着实也让负责守卫众人安全的延言与连枝略感心累。
连枝擦去剑刃上斑驳血迹，看着地上已命绝的杀手刺客。
“这波人与前几日的大不同，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你我二人对付起来有些费力。看样子，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延言感慨道：“幸好有连枝姑娘相助，若单是延某怕是难以应付，恐辜负王爷重托。”
“我也是受托办事罢了。”
“延大哥——”不远处传来庭芳的喊声。“尘雪，她醒了。”
这或许是这些天最让人兴奋的事情了。
岚尘雪的眼前模糊，目光从灰灰的屋顶转向旁边，庭芳正守在旁注视着她。
“庭芳姐？”她喃喃问道。
“嗯嗯，是我。尘雪，你总算醒了。”庭芳眼角适时便挂了泪珠。“好些了吗？”
延言等人前来，看见岚尘雪的苏醒，心里也都落下了一块石头。
芸芸与苏瑄为她准备膳食和汤药。延言也探望之后去处理方才行刺的后事。屋内，便留了庭芳与连枝照顾。
“我睡了多久？”岚尘雪感觉周围环境都格外陌生。
“十天。你知道吗？你昏睡了十天。快把我们急死了。”庭芳一直握着她微凉的双手焦急地道。
“十天……”
岚尘雪重新转回目光看着灰突突地屋顶，却摇头。
“不对，是十年才对。从第一次相见开始，曾经与他相处的时刻都一一经过，没有猜忌和怀疑，没有嫉妒和痛苦。每个时刻都是他的呵护与宠爱。我们一起过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两手相牵，从那个简单的房舍里走出，看着院子里种的花草。还有……两个孩子，澈儿和小雪儿。庭芳姐，这是我们都商定好要一起过的日子。”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迷离，似乎还未从那虚无的幻境里出来。只有那暗藏的情愫化作一滴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流下来，落在枕上。
“庭芳姐，这些都会成真的，对吧？”
庭芳愣神，答案明摆着。
“对。会成真的。”在庭芳还犹豫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的连枝却果断地答了话，而连枝的答案更让庭芳吃惊。
那天，连枝还犀利的语言警示她，逃避不是办法，今天却给了这样的回答。
听到连枝的答案，岚尘雪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的。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如戏书里讲得那般情深缘浅。”
“对，你们的后半生还长着呢。所以，岚尘雪，你要好起来。”连枝继续顺着她说道。
是为了给尘雪一些动力吗？庭芳这般想着。不管怎样，叫她有了些活力，便够了。
芸芸和苏瑄准备的粥与汤药，岚尘雪都听话的喝完了。好似那前十天都黯然神伤的岚尘雪不见了，此时换作了另一个人。
“我们到哪里了？”岚尘雪轻松的问。
延言答道：“再走个四、五天的车程便能到菩提山了。”
“嗯，好。好久未见到懿皇叔了。”岚尘雪气定神闲。
“嗯……是啊。尘雪，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岚尘雪点头应声。
庭芳等人眼见她好生躺下，并无异常才纷纷离开了屋子。但谁都没有去休息，而是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一起。
“尘雪，这是突然怎么了？”庭芳诧异地问。
“小姐是不是伤心过度，出现错觉了？”芸芸也觉得怪。
“她仍是在自我麻痹，不过方才我顺着她说，也是希望她能有活下去的动力。再怎么说，她都是百里川托付给清风明月楼的。”连枝说道。
“我尚不能接受王爷遇难的事实，更何况是她呢。她与王爷在宫内所经历的一切，属我最清楚，也最明白此时她内心的感受。就算自我麻痹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宁愿活在自己的想象里。”延言叹气一声。
“不管怎么说，从一名医者的角度来看。这是好也非好。好在她愿意接受一切的治疗，对她的身体恢复自是好。而不好的事，就算命能保住，长时间这样的迷失，对于她的精神也是一种负担，可能会得失心疯的。当某一日她清醒过来，那些她幻想出来的好都将成为刺向她的一把利剑。”苏瑄说着。
“那可有什么好办法？”庭芳问道。
众人沉默，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等到了梅林，再商量对策吧。”延言看向那紧闭的门，实在没有两全的办法。
“好吧。我会时时刻刻照顾尘雪的，免得她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庭芳说道。
“好，我再与祺哥哥联络，看看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那我跟瑄哥便负责小姐的医药。”
屋外脚步声四散，岚尘雪半睁开眸子，瞳孔里仍映不清多少。
为了她这个人，所有的人都力所能及的付出。
岚尘雪想，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大家为她这般，还有那个铭记在她心头的人。她一直身在他的保护里却也是浑然不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想起那划在其中的感觉。
余生珍摄，这难道就是他最后的想法。
一连几日，马不停蹄。
马车向着梅林驶入，此时月上眉梢，岚尘雪不禁向外看去。昔日来时，暗香浮来，红梅花盛开，而今也是枝繁叶茂，想必今年花开之时也会是一番美景。
“尘雪，我们到了。”庭芳从窗外收回目光对她说道。
岚尘雪点头回应，马车渐渐停下，而后便下了车。
屋舍的门口站着两个人，见人下车，定睛看去，不禁热泪盈眶。
“雪儿！”
岚尘雪一怔，这声音……
人影跑过来，一双粗糙厚重的手捧上脸颊。“……我的宝贝女儿，都瘦了。”
“爹爹！”
岚尘雪倏地抱住了那人的身体。虽然她看不真切，却可以感受到亲人之间的关系。是爹爹，不会错的。
延言也是一惊，随后上前拱手打了照面。原来岚太傅真的没死。王爷也藏得太深了。
“我的宝贝雪儿。”岚林兀自抱着他视为珍宝的女儿，眼中生泪。他本不想再见，可如今她这般状况，怎还能忍得住呢。
百里懿看着身旁相拥重逢的父女俩也为之高兴。
“爹爹，雪儿好想您，好想好想。”岚尘雪难掩哭泣。
“雪儿不哭，不哭。爹爹在这呢。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岚林深叹一声，满是疼惜。
“爹爹不知那小子竟然如此亏待你，不然就不会把你托付给他了。”
她曾经对父亲及慕阳的托付都无法理解。自从她知道百里川的心意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父亲及慕阳选择的人，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