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运交华盖欲何求
自从被禁闭的宾馆回来之后，关明皓就一个人在自家卧室阳台那张躺椅上躺了大半天了，也不知他在默默地沉思着什么……
直到傍晚时分，他似乎在等待得有些不耐烦时，那静默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他急忙拿起手机看去，正是自己的领导，江上镇党委书记郑自强的来电。
于是，关明皓便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用十分恭敬的口吻抢先问候了一声。
“您好，郑书记。”
“明皓，你还好吧？”而电话那头，郑自强以少有的关切问了一句。
“我没事。就是人有些累了，已向镇里请了三天假在家休息。”关明皓却非常认真地回应了一句后，再就习惯地静静等候着。
对于领导想说的话，关明皓一向不会主动去问。
因为他深知这个规矩，领导想对你说的话，即使你不问他也会说，如果是不想或不便对你说的话，你若去追问，即得不到想要的信息，反让领导对你产生坏的印象。
果然，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之后，郑自强这才带着歉意继续道：“没事就好……这次的事，到底还是因我而连累了你……”
关明皓闻言，急忙真诚地打断郑自强的话，说道：“郑书记。您别这样说……其实回家之后，我从头到尾回忆了几遍，只是其中的原因我没法弄明白，这是谁？为什么要陷害我们呢？”
“想不清楚就先别去想了，还是先安心好好在家休养几天吧。另外，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事。刚刚组织上找我谈了话，可能会让我到县政协去报到……”
等郑自强说完之后，关明皓这才略带遗憾地问道：“不是考核您任县政府副县长吗？怎改成政协副主席了？！”
“这个……我们先不谈它了。”郑自强好像不愿意继续聊这个话题，随口就打断了关明皓的话。
然后又沉默了一会之后，郑自强才慢慢地说下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尽管我也不能接受，但是我还是想先告诉你为好。”
关明皓似乎感觉到这是要说到要点了，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地抖动了下，但他当即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回应道。
“郑书记。我在听着，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都能接受，哪怕是最严厉的批评。”
那面在电话中，郑自强也听出了关皓明情绪有了变化，但他仍是继续说下去。
“我怎会批评你呢？这三年来，我对你的工作总体上是非常满意的，本来这次已经考核完你的县政府办副主任职位了。可是……”
说到这儿时，郑自强不由地停顿了一下。因为他自己的个人仕途也经历过不少磕磕碰碰，个中的趣味他是深有体会的。
关明皓三年前硕士生毕业才二十三岁，报考江浦县委办公室公务员，以第一名的绝对优秀成绩被录取。
但就在他到县委办报到时，却被人顶替而转调到江上镇政府。
那时，郑自强也正好从鼓楼乡调到江上镇任党委书记，两人同时间来到江上镇报到。
郑自强对这个出自京都名校的优秀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三个月的暗中观察，便破格任命关皓明为镇党政办主任。
而关皓明也不辱使命，在党政办主任岗位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深得郑自强的欣赏。
经过几次的推荐，这次眼看就要提拔，公示期间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诬陷举报，这事就这样凉了。
关皓明现在年纪也有二十五岁，这次落任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恐怕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很难得到提拔的机会，因而处境也会随之难熬。
犹豫了一会之后，郑自强还是直接说道：“明皓，有件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你的考核可能没有被通过……我真的很抱歉！”
这话猛然一听，令关皓明瞬间就懵圈了，自己的冤情不是已经查明白了吗？考核怎会没通过呢？
情绪当即就堕落到极点，但是已经经历过太多打击失落的他，在短暂的几秒时间里便将自己失望情绪调整到冷静的状态。
然后，他也没有多问，就直接跳过自己的事，恳切地祝贺道。
“您能升任县政协领导，这是大好的喜事，我就先祝贺您！今后不管您到哪，都是我的老领导……什么时候回江上办移交？到时一直跟着您的我们几个，都要好好为您摆宴欢送一下！”
听到关皓明冷静地说出这段话，郑自强不由地点点头，心里的担忧也瞬时减了不少。
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提出为自己饯行，郑自强瞬间对关皓明的潜力认识又更上了一个层次。
于是，他宽慰地回答道：“饯行的事就再说吧。现在我想对你说句话，我一直看好你，你将来肯定会大有前途！虽然我到县政协，但我一定会记着你的。”
刚刚还以为郑自强会带着自己调到政协，或者县里其他部门去。听到电话里郑自强的这句话后，关皓明的情绪不由一阵低落。不过，他立马就克制住自己，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
电话的那头，郑自强非常宽慰地笑了笑，对关皓明的理智和超脱而满脸的欣赏。
关皓明收起手机之后，又重重地坐回到躺椅上，久久地望着西边天际的晚霞一言不发。
“喂，上面的小关在吗？”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的邻居大声地朝上面喊了一声。
“在呢。刘老师，我正在阳台上。”平时，关皓明与上下左右的邻居关系相处的不错，闻声便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小关呀，这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今天怎抽了这么多烟呀，你看这烟灰都洒落到我晒出的这些衣服上了。”
原来楼下的刘老师下班回来收衣服时，发现衣服上沾满了烟灰，这才婉言说了关明皓几句。
“对不起！对不起……您看这些衣服能不能让给您重洗一下？”
关明皓伸出头往下一看，发觉那些衣服上确实掉落上不少烟灰，便急忙歉意地主动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的，这倒是不必，我等下顺手再洗洗就行了。”
刘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中学高级教师，五十七八岁，平时待人十分和气，与关明皓的关系也十分融洽，立马就关切地问道。
“小关。我发觉你的情绪不是什么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如果遇上烦恼的事，你一味抽烟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不是？”
关明皓这才发现口袋里的一包香烟都被抽完了，只留下满地的烟蒂和到处的烟灰。
初听到郑书记告诉自己这次提拔的事凉了的消息，一时间令他如遭雷击，情绪低落，甚至就要崩溃了。
当时在电话里他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自己会哭出来，喊出来，或者直接疯掉。
他当时还真担心自己会这样，会在自己老领导面前丢尽脸面，于是才他死命地控制住了自己，心里不停对自己宽慰。
“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这次又不能提拔吗！被人暗算陷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自己不还是个副主任科员吗，即丢不了饭碗，也死不了人……”
就这样在心里这么喊了几遍后，他终于自己慢慢镇定了下来，能冷静开口说话了。
后来才勉强在电话里露出了微笑，说出要为郑书记践行的客气话，再一次让自己在领导面前的表现没有失态。
接下来一根接着一根抽了整整一包烟后，才发现自己的思想波动，都已经造成对外物视而不见、感而不知了。
“我这几天确实遇到了点小麻烦，但我一定能应付得过去的。谢谢您的关怀！刘老师。”
“诶，小关呀，你还年轻。这人在世上总会遇到一些不平事和烦心的事，但你一定要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